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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步子猜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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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巾长衫,袖口沾了点墨渍,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两边口袋鼓鼓的塞满了东西,手里还捧了个巨大的棋盘。
当祈清醉打开房门与此人面对面时,明显的一愣。
这人正是集市上与他搭话的书生。
他可不认为这人找上门来是为了自己这个一面之缘的人。
那么,他们,是认识的。
你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书生自顾自向门内探头,忽然开口便是大声疾呼:“大神医,起床了没有?我在外面,可快晒干了!”
轻轻的响动,人出来时月白外袍只披在身上,透出莹莹如玉的锁骨,隐约可见。
“渥发吐哺而迎,季隐公子可还满意?”
眉一挑,虽然那对美丽的眸中难寻端倪,可那末梢扬起的近乎笑谑的语气,却真真实实近了距离。
祈清醉听得难过,又看到莫江寒敞着领口毫不介意的站在门边,而那个季隐则明目张胆的瞪着他,不由压了一心暗火。
不悦,可又没有立场,于是悲哀。
终究看不过,只得掩饰着平声道:“系上衣带吧,秋风冷。”
莫江寒看他一眼,依言整理衣带。
这人,怎只注意这些繁琐细微处?似乎有些过了呢!
想是哪天的事心里存了歉疚。
其实,是真的没什么的。
季隐瞅了瞅二人,暗暗好笑。
刚才祈清醉剜过来的一眼所含的杀意他可没看错。
嘻,莫江寒自己恐怕想不到,自己顶着这张脸也会有人要吧……
祈大美人,看上这家伙,可是命苦了。
自顾自进屋,将大棋盘往桌上一搁,从鼓鼓的衣袋中掏出黑白两把棋子堆成两堆,毫无形象的揉着胳膊,横了眼祈清醉:“我可不敢和那家伙对弈,这次不过有个局要他看看。”
见二人均不理睬,无趣的撇嘴,抬手开始步子。
啪啪有声,起先极快,渐渐愈落愈慢,及至第六十七步更是捏住了子,敲着,存了笑看莫江寒。
等了半晌都不见反应,故作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局到此,就没有什么感觉么?”
莫江寒没看他,羽睫微垂:“方过晌午就来此,摆个一半的局,不是有事不吐不快?我在此静候高见呢。”
无可奈何的耸肩,一面嘟哝:“不就是扰了你午眠,恁的小气。”一面不甚在意地潇洒一笑,也就开口,“观棋局,可辨世事一二。局到此时,若是中途截断,是霸王枭雄之所为;若留一线而寻其源,以求连根拔起,是谋者之所为;若顺应其变小心周旋,是智者之所为;若观其局势以求从中调和,除弊维新,是仁者之所为。”啪啪啪,一抬手连落几子,直视依旧无甚反应的莫江寒,“而牵一方而制全局,使八方一毫不敢稍动,万事万物尽在指掌,是帝王之所为。”
“所以?”仿佛只是单纯的回应一句。
季隐不死心的补充:“这下子,要乱喽!”
“那又如何?”依旧波澜不惊,见季隐一幅不甘表情,莫江寒淡淡扬起唇‘“你又不是不知,看你的戏便了。”
季隐一脸故作的假意悻悻:“谁不知道你呢!我不过是不放心提前告知你一声,算我白操心罢!”
“呵……”嘴上不说,见故友远远前来只为担心自己莫江寒心下还是会暖的,“季隐公子远道而来,还请在蔽舍歇息一晚,再谋归程。
”哈,我遇上你,算是栽了。不过这次可别想赖过,还不快快扫榻相迎。“季隐端起桌上一个杯子,饮一口放下,”茶水并不甚好,你这日子可清贫得紧。“
祈清醉一直呆在一旁,看到这儿,不可抑制地皱眉。
这人……这杯子明明是空的。
莫江寒顺势起身:”我屋小,还有病人,不知季隐公子可否留分毫之地容我寐一晚?“
季隐嗤地一笑:”你要睡就请便,只是怕回去,我要被那些个莺莺燕燕骂死。“
二人并肩进了里屋,留下祈清醉独个儿一人。
站到腿酸发抖,落了一个一个猩红的月牙。
适才,心碎的声音听得那么清晰。
为什么?
不是不惯人亲狎么?为什么可以和他同睡?
不是心如止水连天下都不放在眼里么?为什么还会注意他的心绪变化?
为什么拥有这一切的不是我?
为什么和你不拘谈笑的不是我?
为什么和你同衾共枕的不是我!
死死盯着那扇闭了的门,凤目中光彩支离破碎。
才想起来,季隐,分明是闻名天下的疯公子。
这等人物,不辞辛劳的来寻你,只为一点担心。
莫江寒,你究竟是什么人?
适才以棋局论天下,言辞看似无稽实则句句针砭,锋利如刀。
这等敏锐,自己的一切,是不是早被看透?
呵……只怕觉得我是无关之人,根本不在意我的欺瞒是不是?
莫江寒……我甘愿在你的眼中迷失,可是,我只怕,我从没能入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