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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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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手里的雪兔团子“啪唧”掉在了地上,碎成一堆雪块。
见秦莞被制住,那人没有丝毫放松,盯着收了手老神在在的祈睿、茕萤,以及施施然站在旁边分毫未动的乾阳真人,不由皱紧了眉头。
——这群人打的什么主意?竟然站在一边看戏?他心中顿时诡异地涌上了些同情秦莞的情绪。
就在此时,秦莞闪电般出手,左手点上“刺客”手腕麻穴,迫他松开,右手夺过匕首反顶上他的左胸,还炫耀似地挑了个花。
“先前不过是大意罢了,难道你以为我还会中招?别小看人了!”秦莞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就凭你这在雪中冻了半日,要是还能被你擒住的话,姑奶奶干脆直接去找师祖们谈心算了。”
乾阳真人上前道:“小莞,不可无礼。女孩子家的,别嘴上没个遮拦。”
祈睿则冲茕萤挑了挑眉,一脸正直道:“我师妹就是这个粗鲁性子,让你见笑了。”
秦莞拿眼刀刮祈睿,暗自磨牙。
茕萤上下打量着被秦莞制住的“刺客”,余光中瞥见祈睿积攒醋意的面色,心头说不出的畅快,悠悠道:“你是行云客,傅行云?”
秦莞三人面面相视,神色茫然。这行云客又是哪根葱啊?
乾思门中人说好听点,就是低调,不问世事,说直白一点,就是满足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整天窝在宗门中不肯挪窝。师父乾阳真人从不过问武林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山上,唯一不在的一天准是去山下溜达了。师父都这样,徒弟就更别提了。身为大弟子的祈睿这次去参加除魔大会,其实是第一次出远门,他平时走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脚下的小村子,用山货跟村民们换些日用品。而秦莞偶尔会跟着师兄下山转一圈搭把手,大多数时候绝对是宁可守在山上孝敬师父,陪他养花看鸟钓鱼玩乐的。或许是因为从小就跟着乾阳真人了,师兄妹俩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对外界的向往和冲劲,倒学了他们师父十成十的散漫和不着调,正应了那句俗语: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那时祈睿不知道茕萤的名号当真一点儿都不奇怪,就好比你能指望个自小窝在山上的野人认识字吗?
眼下,师徒三人的表情都很好很具象地表现了“野人看天书”的情形。
显然茕萤很了解祈睿隐藏在“乾坤君子剑”这个响当当名号下的本质,解释道:“傅行云,人称行云客,吴中傅家子弟。傅家与青玄帮有怨,五年前青玄帮夜半奇袭,傅家差点惨遭灭门。当时少年傅行云挺身而出,在危局中力挽狂澜,傅家人才知道族中出了个武学天才。可惜傅行云是分家子弟,虽有能力,却被目光短浅的本家排斥。后一怒之下离开傅家,从此如一片孤云般行于江湖,故称‘行云客’。近日江湖传闻行云客被人追杀,想不到却是逃到这里来了。”
师徒三人盯着讲解完毕的茕萤,那表情仿佛是在膜拜活生生的武林志。
傅行云冷笑一声,闭目道:“既已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莞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长得很像杀人魔吗?”
乾阳真人道:“观少侠面相,应是正气凛然之人,既来到此处,也是缘分,本门自当以客待你。襄山上很久没有客人了,不想今日倒来了两位,甚好,甚好。”
“……襄山?这里不是蒲山吗?”傅行云僵冷的面色终于出现一丝错愕。
祈睿道:“这里是襄山,襄山乾思门。”
“……”傅行云的样子就像是被塞进雪地里冻了三天。
原来是个路痴,还是个不兴问路的路痴,该!秦莞收回匕首,脸上不动声色,但内里笑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最后,傅行云在乾阳真人的劝慰下同意暂时留在乾思门养伤,五人往门内走去。祈睿与傅行云身形差不多,遂找了些不常穿的干净衣服给他,让他洗个澡打理一下。秦莞在自己和祈睿的院子中分别整理出一间空屋,摆上些必要的生活用具,铺好了床,和茕萤一起做饭。
虽然茕萤是魔教圣女,但她并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魔教中人都知道圣女有个爱好,就是下厨,她的厨艺也委实不错,还得过教主的夸奖。从跟着祈睿无怨无悔地跳下悬崖的那天开始,茕萤就知道此生万万不能再回魔教。教中对付叛教者的手段有多么残酷,她清楚得很,自己的下半生恐怕是要同祈睿躲躲藏藏着过了。茕萤本提议两人寻个隐蔽的地方去隐居,但祈睿觉得师门中能出面的男人只有自己,他一走,师父师妹老的老小的小,万万是不放心的。幸好乾思门人丁稀薄,又向来无人问津,不如干脆躲在师门中过小日子。于是两人来到襄山,这才有了方才在山门前的那幕。茕萤看着冷淡,骨子里还是个天真的姑娘,来的路上今天担忧乾阳真人嫌弃自己的话要怎么办,明天烦恼小师妹讨厌自己的话要怎么做。翻来覆去想了一路,最后决定用厨艺来征服祈睿的师父师妹。自己能给大家做饭的话,那也不算是闲人了,定能用最快的速度让他们接受自己,这法子准没错!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茕萤看着一地窖的红薯,眼皮一跳,呆了半晌,再次同秦莞确认道:“只有红薯吗?没别的了?”
“是啊,”秦莞点头,“冬天吃食少,存货早没了。平时还有师兄猎些野味来,但他去了除魔大会,我和师父又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些躲在窝里的野味,已经吃了四天的红薯了。”
茕萤略显绝望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将她的脸戳出个洞来。在这一刻,她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了无比深刻的体会。
秦莞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道:“嫂子,真对不住了,今天你将就一下吧。”
这回轮到茕萤被那声“嫂子”给臊红了脸,随手捡了几个红薯就跑了。
“嘿,好像跟师兄说的有点不一样嘛。”秦莞坏笑着用框子装了些红薯,朝茕萤追去。
两人将大半红薯蒸上锅,剩下的熬成甜汤。茕萤从没接触过这么粗糙的食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基本就跟着秦莞打转,看她熟练地清洗,去皮的去皮切块的切块,不一会儿,锅中就飘出了甜香。揭开锅盖,个头饱满的一只只红薯摆得整整齐齐,冒着白色的热气,配上金黄色的红薯汤,让吃惯珍馐的茕萤也来了几分尝试的兴致。
“咱乾思门占了一个山头,可实际上并不算大,平时有重大的事发生,或者有客人来,都会在正厅,用餐则在偏厅,”秦莞将红薯装在大盘子里解说道,茕萤端着汤锅,两人并肩往偏厅走去,“门中没什么大规矩,也没有禁地。嫂子若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来问我。”
茕萤谢过。
待进了偏厅,八仙桌边人都坐好了。乾阳真人坐在上首,祈睿坐在他左手边,对面是换上一身青衣的傅行云。祈睿衣着偏好青色,觉得显人挺拔又有气度,此时穿在傅行云身上也极好看。可傅行云的脸色就跟谁欠了他钱似的,始终沉默不说话。
“嫂子你先尝尝,”秦莞布好碗筷,给茕萤捡了个个头最大的剥了皮,放到她碗里,“都是自己种的,绝对好吃,甜得很呢。”
茕萤没吃过红薯,闻言举筷夹了一块,觉得入口即化,滋味香甜,不由赞道:“是不错。”
看她吃的习惯,祈睿舀了碗汤,边喝边嫌弃道:“要知道晚上还吃这个,刚才我就不烤它吃了。”
秦莞哼哼:“我连吃了四天都没抱怨,你叽歪个什么劲。”
祈睿翻了个白眼:“撑不死你!”
茕萤在桌下踩了他一脚,祈睿顿时委屈地看着自己媳妇。秦莞偷笑。
几个小辈一闹腾,到底让沉寂许久的乾思门多了些生气,乾阳真人满足地挑了个红薯,仔仔细细地剥皮开吃。傅行云也拿了两个,三五下吃完了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祈睿狠狠咬了口薯肉:“大爷似的,摆给谁看。”
“嫂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被人追杀么?”秦莞双眼亮亮地瞧着茕萤,显然把对方当成了江湖万事通。
茕萤道:“被人追杀大多是三种情况,一是寻仇,二是为财,三是灭口。根据教内收集的资料看,他不与人轻易结仇,不与人过分交好,凭他的分家出身,也大约是没什么值得人觊觎的宝贝的。所以原因究竟是什么,他自己才知道。”
秦莞小声道:“这不跟没说一样嘛。”
“总比你知道的多,”祈睿的语气酸溜溜的,“阿萤,那混小子的事你知道的太细了吧。你们教内那么多资料,他的你就记得这么清?”
“不光他的,只要江湖上略有名号的人物教内都会有记载,每个我都认真记了,”茕萤顿了顿,“不过关于你们的资料,教内真没有几句。”
“……”师兄妹二人心情复杂地沉默了。
“祈睿的应该会有补充,前段时间好歹出了不少风头。”茕萤的话让祈睿的表情得意起来,但下一瞬又僵住了,“不过肯定会归到死档去,日后估计没多少人会看了。”
秦莞安慰道:“师兄你也算风光过,安息吧。”
“息你个头!”偏厅外都能听到某人暴怒的声音。
饭后,乾阳真人要散散步,祈睿茕萤说悄悄话,秦莞左看看右看看,哪边都是一副拒绝他人加入的样子,便怀着三分惆怅回房。经过祈睿的院子时,一眼看到院中站着个青衣人,背影萧索,正是傅行云。今晚的月亮一点都不圆,钩子般挑挂在天幕上,连带着月光都是模模糊糊,星子稀稀拉拉,和平时明净的夜空差别甚大。他沉浸在这样的夜色下,整个人愈发阴郁了。
秦莞忍不住停下步子,问:“你在做什么?”大冬天的,在风中一动不动地站着很有趣么。
傅行云没有回答,秦莞等了等,又等了等,觉得自己不能跟他一起傻站在这儿吹冷风,刚抬脚要走,听得身后那人回道:“想怎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