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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坠湖 ...

  •   直到我悄悄走进了湖边一个假山丛中,等了一会儿见并无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一点头,眯着眼睛朝刚才和禄儿分开的那个方位瞧。

      不看则已,看了倒让我一惊。

      只见那三个侍从都被禄儿拦了下来,显然我编造的那个理由也暂时不能让他们表现出疑心。就算他们再怎么担心操心,总不能探头去看或者直接冲上来吧?这毕竟是古代,男女大防猛于老虎,何况再怎么说“我”可是这家里的大小姐,他们少爷的妹妹。

      可那三个人虽然被拦了下来,表情却有些冷峻,看他们这样子也不会有什么耐心,我必须得加快动作了!

      只是倒真是对不住禄儿…我知道她胆子小,必定是很怕那三个人的。她在那边为我尽忠,而我…

      想到这里,我猛的摇了摇头,在心底里告诫自己:只能往前,不能回头!一回头就是万丈深渊。

      我谨慎的最后看了一眼禄儿和那三个侍从,小心的缩回身子,提起了裙角,深吸口气,就朝着和他们几个人站的地方相距最远、最隐蔽的小路跑去。

      虽然这附近都是湖水,但是与他们距离太近,如果发出来声响没理由不惊动他们,到时候再想有第二次机会就真真是难上加难了!

      我努力抑制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心底暗暗庆幸刚才换衣服的时候随意指了件青色的衣裙,否则如果是白色粉色蓝色,那不就忒显眼了?

      边想着边飞快的跑,感觉差不多了以后我才停下来,稍微用手抚了下胸口,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一切都要怪那所谓的哥哥!若不是他派人来监视我,想跳个湖至于这么困难么?近的话我怕一跳下去就立马被人救上来,远的话估计我还没跑到就已经因为呼吸紊乱氧气不足直接死掉了。

      好不容易稍微平息了一点,酸软的腿脚恢复了几丝力气,我轻轻走到了湖边,靠在了一个很是高的假山侧面,却正好能让澄明如镜的湖水映出来我的侧影。

      我深呼吸了几口,牢牢盯着湖水里这个身着青色衣衫、弱不胜衣的柔弱身影。

      一阵微风拂来,我的裙裾翩翩飞动,幽绿清澈却不见底的湖水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波纹,我映在湖中的影子立刻晕染模糊了,似乎是在默默的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一场大梦,风吹即散的梦。

      不知这水底都有些什么?这样纵身跳下去,我的魂魄又会飘零去哪儿呢?

      我呆呆的低头望着湖水,提着裙子的双手握的死紧,缓缓的向前移动脚步,然后待到一只脚已经有一半踩出地面时,又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身子。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死亡,何况这次的决心是如此坚决,怎么着也该有点视死如归的意思才对。可是此时真真正正的站在这湖边时,我才明白,也许无论我死多少次,还是会本能的贪恋生命、惧怕死亡。

      我会怎么样?意识会彻底消散吗?还是重新回到那个无限漆黑死寂的空间里去…

      想到自己刚死以后曾经待过的地方,明明是在温暖和熙的阳光下,我却仍觉得有一股透彻心肺的寒意从脊椎骨缓缓升起,并迅速的扩延向了我的四肢百骸。

      明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我却仍然有些哆嗦着,用双臂环上了自己胸口,低头看着自己如同千斤般重、无法再前移的双脚,一时神情有些恍惚。

      看来是我太过高估我自己了。

      就在我正恍恍惚惚的时候,一个听起来略有些耳熟的男声突兀的响了起来,犹如平地炸雷一般炸在我的耳朵旁边,含着几分怒气和不屑:“薛云意!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才如梦初醒,本能的转过头去惊讶的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个方位,正对上一双黑滇滇的双眸,眸中不见了那日的慵懒和飞扬,只带了些怒意和惊异,牢牢的盯着我。我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闪,脚向后退去,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湖的边缘,顿时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坠下湖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青色衣裙被风灌满,纷飞起来,如同无数碧色蝴蝶。

      岸上的三皇子面色有些发青,手臂却保持着向前伸、想要拽住我的姿势。

      我的手指徒劳的抓紧又松开,想要抓住什么,但只有满手虚无的空气。

      落到湖里去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似乎就被冻结了。初春的湖水如此寒冷,像是最尖锐的刀剑一样割的人全身都钻心的痛。我的牙齿忍不住的打颤,只觉得满湖幽深的湖水仿佛在此刻全部化身成为恶兽,凶猛、咆哮着重重包围我。

      我不会游泳,腥冷的湖水不住的往我的口鼻之中灌去,让我连丝毫挣扎的力气都无,便径直感觉到自己向下坠去。

      而这一刻,无论我之前有多么决心坚定,大义凛然,心底杂乱尖利的声音仍是只汇成了几个字,如同前世遇见车祸死掉的前一秒一模一样。

      原来再如何艰难痛苦,再怎么荒唐未知,只要还能有选择,我就想要活下去。

      委曲求全也好,辛苦奔波也好,哪怕是苟且偷生也好,活着总是好过死去的。

      就算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不是我自己的生命,原来在心底最深处,我到底还是珍惜的。多么可笑,多么…

      我脑子发沉,四肢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体里最后一丝氧气也终于消耗殆尽。

      这次,上天是不是终于让我“得偿所愿”了?真讽刺…

      在意识即将彻底坠入黑暗之时,恍惚之中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我越游越近,片刻之后一张大手有力的握住我的胳膊,继而揽紧我的腰,带着我向水上游。

      是他下水救我的么?我多想睁开眼睛,可是我好累…累到感觉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没有水,没有他,渐渐只有黑暗,快速的吞噬干净我的意志…

      忽然,黑暗中现出了几丝清明,强制性的、霸道的冲破了我的窒息,有些灼热和暴躁的气息不可抗拒的涌进我的身体,竟让我犹如被烫到了一样的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湖水中,揽着我的人果然是三皇子。

      此刻刚睁开眼的我对上的亦是他的双眸,近在咫尺间的距离让我连他眼睫细微的颤动都能看的清楚。而他的唇正贴着我的,徐徐的将他体内的空气度给我。

      他见我醒了,原先柔软的唇瞬时变的僵硬起来,立刻想要转过脸,手上同时用力,将我的身子往上提。

      我却有些惊慌了,马上凑上脸,继续将我的唇贴紧他的,贪婪的从他口中吸取着久违的氧气。

      三皇子黝黑的眼眸中闪过几丝不可置信,随即竟然转变成几分嫌恶,强制的转了身子,再也不看我一眼,全力向水面游。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三皇子终于把我拉扯到了湖面上,随即动作灵活快速的跳上了岸,并像拎一件衣服似的将我拎上岸。

      我好不容易终于脱离了水中,却仍然有窒息的感觉,痛苦的双眉紧紧蹙在一起,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子,瑟缩在湖边的地上不住的发抖。

      三皇子一刻都没有耽误,迅速把我抱起来,让我直起背,另一只手则连续不断的拍打在我的背上。他显然是练武的人,力道控制的极好,并未让我感觉到痛,却把原先喝进身体里的水断断续续吐了出来。

      我脸色煞白,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要使不上了,吐完水之后稍稍好受了一些,倚在他怀里,无声的张开嘴连连喘息着。

      “冷…”我冻僵的双唇费力的发出这一个字,全身不住打着摆子。

      三皇子置若罔闻,仍是冷着脸,不断的拍打我的后背,促使我一直呕出所有吞进的湖水、水草等物。

      实在是透入骨髓的湿冷,我颤抖着低下脸,却恰好看见自己穿的青色纱衣此刻全部湿透,紧紧黏在身子上,穿了基本是和没穿无差别了。

      饶我是现代人,此时又关乎性命,却仍是不可避免的怔了怔,徒劳的费力抬起一只手想要稍微遮挡一下,却换来三皇子的一声嗤笑:“就你这骨瘦如柴的身板,倒贴银子让我看都没兴趣。”

      我有点愤怒的吃力抬头瞪着他,他却早已恢复了上次初见时懒洋洋的神态,很是欠揍的朝我扬了扬眉毛,盯着我的双眸里别有深意,说出来的话却毒蛇的很:“早知如此,何必好端端的要去投湖?莫非是上次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把脑子摔坏了?”

      “咳…咳…”听了他的话我费力的张嘴想要反驳,却控制不住猛的咳起来。

      我与这劳什子的三皇子真是八字不合,当初穿越是间接因为他让这身体的原主人摔下了马,而刚才好不容易摆脱了禄儿和那三个侍从,却又不知怎么倒霉到极点的遇见了他。若不是他当时忽然出声呵斥我,我不会被惊到而摔入湖中,却又是他跳下水把我捞上来,救了我一命。

      “蠢女人。”三皇子清冽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大概是因为我此时依靠在他怀中的原故,声音有些闷闷的。他嘴上有些鄙夷的说着,但见我咳的厉害,一只手却抚在我的背上,动作轻柔的给我拍打顺气。

      这一咳之后,我才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轻松些了,能够正常的呼吸了,倦意和困意却也在此时席卷过来,让我有些支持不住。我心里非常想要开口反击他,但身体上只能无力的整个靠在他怀里,眼前一阵发黑。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禄儿的声音突兀的在我耳边响起来,如同三千只鸭子在齐声的嘎嘎叫,让我恨不得想要立刻站起身牢牢捂住她的嘴。

      禄儿见我不答,声音里已带了浓浓的哭腔,仍是不住的唤着。我隐隐能看到她惨白的脸,慌乱的神情,心里便一阵愧疚和担忧传来.

      我先前为了我自己,半分都未曾为别人考虑过,如今已经出了事情,眼前的禄儿和那三个侍从必定是会受到牵连的。可是,我能够做些什么呢…

      正在难过之时,只感觉我湿透的衣衫外面被披上了一件宽大的袍子,身子也被三皇子打横抱了起来,快速的向外走着。

      我努力睁开困倦的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他紧抿着唇的英挺的脸,见我看着我,黑如点墨的眸光瞬时落在了我的脸上,紧盯了我一会儿,挑眉问道:“你真的是竹言那位温柔知礼的妹妹吗?我看你脸皮倒是挺厚的,寻常女子在水下怎会做出那类事情?”

      他说的大概是在湖中他救我的时候,我主动凑上他的唇“这类事”吧。

      我皱了皱眉头,强忍着不适声音发哑的反击回去:“我那时候马上都要死了,还哪门子的温柔知礼?你自己少自恋…分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却被你说的好像我故意轻薄你似的…”
      这番话说的我很是吃力,声音细小,断断续续,也不知道他听清楚了几个字。

      可我忘了三皇子应该是练武的人,他专心的微侧着头,竖着耳朵听完我的话,竟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嗤笑起来,看我一眼,却并不接话,依然健步如飞。

      他的身体这样温暖,即便外衣同我一样在湖水里透湿,但隔着湿冷的衣料,我却还能感受到从他肌肤上传来的阵阵热意,甚至为我驱散了部分寒冷,让我在来到这里的日子里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了几丝安全感。

      我的身体由不得自己控制的慢慢向他的胸膛里缩着,与意识无关,全然是本能。如同寒天腊月里受冻已久的人突然发现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便只想不顾一切、舒服的依靠着那火炉。

      困倦之意如同潮水一般的向我涌来,我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却奈何敌它不过,最终还是缓缓的,在那个人温暖安全的臂弯里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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