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两朵烂桃花 ...
-
罗姗怔了怔，施了一礼道：“小女子春三，与红玉姑娘乃是同行，在临州经营一家青楼。慕公子才高，想请公子——”
“诶，不问你这些。”楚爷摇头，“诗酒歌舞，你擅长哪一样？”
呃？“春三并无所长。”
“那琴棋书画，你通也不通？”
不管从前的春三娘如何十项全能，到了罗姗这里，只能脸一红老实回答：“略懂，略懂。”
楚爷拊掌笑道：“有趣有趣，原料想春小姐定是色艺双绝的美人，若不是春小姐谦虚，我倒要好奇春小姐是如何年纪轻轻当起老板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司其职罢了。”罗姗垂下眼睫，不卑不亢道，“论才情容貌，手下胜于春三者比比皆是，但这些人愿投身与我，听从我安排，这便是春三的本事。让每一个人都在恰当的位置，做恰当的事，展露恰当的才华，恰当地讨客人欢心，才是我等的生财之道，不是么？”
“春小姐果然聪慧。”楚爷赞赏，却又摇头轻叹道，“不过，我这人甚是无趣，唯好这几样雅事。凡女子开口求我办事的，无不精心准备几样才艺以博垂青。春小姐既有求于我，却又不投我所好，这个忙倒不好帮了。”
“楚公子此言差矣。我若与那些歌姬般，倾尽才华只为博您一笑，春三技拙，只怕更不入公子的眼去。岂不是浪费彼此的时间？”罗姗浅笑，“倒不如开诚布公，与公子好好谈一谈，相信春三不是最有才华的一个，却一定是最有诚意的一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春小姐果然是个妙人。”楚爷轻笑，在他那榻上略欠了欠身，道：“在下楚虞，不知有什么能帮到小姐？”
罗姗暗暗松了口气，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奉上，“春三斗胆，想请公子移步，往临州一游。”
“哦？莫不是春小姐爱我风流，请我去做入幕之宾？”楚虞挑眉，一双星目瞬也不瞬地打量她，薄唇忽而绽出一丝笑，那宛如美玉雕琢的面上一时便无限倜傥风流。
心中没来由地便紧了一拍，罗姗第一次觉得说话没了底气，脑子乱得很，微微偏头，道：“楚公子说笑了，春三这样的怎入得了公子法眼？只是恰在临州买得一块好地，正修葺院落，想请公子指点一二。”
“春小姐，莫非你是想借我名目，给自己的招牌增色吧？”楚虞注视她，笑得似是而非。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很多，不知她会否是个异数。
罗姗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保持住神思清明。闻言避而不答，微笑道：“就像方才说的，只是想请公子往临州一游，我们临州虽不及永州富庶，论山水之灵秀，在这西南却是首屈一指的，不乏名山大川，亦不乏文人墨客的遗迹。春三购得的这片院子，恰好就是前朝一位赵大家的故居。私以为布局精巧、风光绮丽，只是年久失修，失了本色，这才辗转流入春三的手中。春三思来想去，这样的院子复原不是难事，但若要修葺打磨出百年前的本色，甚至更上层楼，却非公子这样境界的人物指点不可！
“当然，若公子有意出手指点，对春三来说自是蓬荜生辉，再好不过，若无意，春三也绝不会勉强。公子何不给春三一个机会，只当是去临州游玩两天，看能不能得了公子眼缘，再做决定？”
她答得相当巧妙，既捧了他，又留了悬念，却并不把自己放得过分谦卑，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建议的态度娓娓道来。倒真是有趣。楚虞收回目光，靠在椅侧，修长的手指又和着无声的节拍缓缓拂动起来。
“我有什么好处？”楚虞道。
这便是成了一半了。罗姗按捺下心中喜悦，微微一笑，“春三并无破天富贵，公子若想从我这里取多少金银，怕是要失望了。春三只能保证，一则，临州之游尽量不会让公子失望。二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春三一定会满足公子三个条件。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人。也是第一个敢向我开出这种空口无凭的条件的人。”楚虞顿了顿，忽然大笑起来，“不过这条件开得着实有趣！这三个条件，当真予取予求？”
“只要春三力所能及，决不食言！”
“包括我要春老板你陪我呢？”
啊？罗姗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陪”字，有很多种解释……
楚虞站起来，慢悠悠踱到她面前，那修长而白的手指缓缓托起她下巴，让自己尽落罗姗眼底，“若春老板肯陪我这段日子，我便分文不取，尽我所能为春老板盖好这座院子。”
罗姗脸上轰地一声便红得冒了烟。挣扎几下想要逃脱那两根手指，那张英俊的面孔却始终在眼前含笑。
他笑起来十分好看，好看到让罗姗觉得有那么点儿邪恶，“春老板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楚公子还没有到临州看过，现在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罗姗忽然就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来同他谈这笔生意。本来做生意嘛，明码标价，银货两讫最是利落，非得耍这点小聪明，这下好了，反倒被他把自己忽悠进去，弄得进退维谷。
楚虞看她在那里兀自挣扎，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手指一动，在她颊边轻捏了一记，方才放开她，拍手叫伺候的人进来。
“春老板想得如此周到，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了。”
芸香几个又千娇百媚地围上来，一声公子一声爷地叫唤着，一时轻声软语，风情无限。
罗姗几乎是逃也似的离了客院，到房中摸了下颈侧，深秋时节竟透出一层薄汗。罗姗无力地倒在床榻上，这男人，下次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
※ ※ ※
方乐瑶直到傍晚才被顾府的马车送回，罗姗送上备好的谢礼，请小厮转交给顾北堂
以表谢意。小厮却推辞道：“我们爷还请姑娘移步一叙。这礼物姑娘自可亲自交给爷。”
罗姗微微皱了皱眉，救命恩人，这点面子总要给的，便向方乐瑶交代了几句，提裙上了马车。
马车却并未回顾府，而是到了一家布置清雅的酒楼。楼上雅间内，顾北堂着一身墨绿常服坐在那里。
他似是十分喜欢这颜色，同一色的衣服备了好几款。不过他的气质也真是适合这颜色，消了一分魁梧，多了几分冷峻，配上银黑束带和玉冠，便如冷玉般刻出来的完美，品貌是极出色的。
罗姗行了礼，在对面留给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为何不辞而别？”顾北堂问。
罗姗无语，她的去向无论是他那未婚妻还是方乐瑶，一定都向他禀过，怎么就成了不辞而别？难道大晚上叫她来这里，是来兴师问罪的？
“春三微贱，不敢擅自打扰将军。况且在城中本就有事要办，一时情急，才未能向将军辞行。”罗姗执壶倒了一杯酒，举到面前，“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顾北堂却推了一壶茶到她面前，“你身体未愈，不宜饮酒。”
他处理完公务便从营中赶回，不想她早已离府，只留下个妹妹来和他道别。
“大夫开的药，你也没带。”顾北堂又将包好的药材推给她，“你身体受寒，不好好调理，也会落下病根。”
“多谢将军。”
罗姗有感于他的心细，心底却越发不安起来，有什么东西破了芽顶出土层，痒痒地在那里撩拨。但罗姗下意识地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是注定开不出好结果的种子，亟需掐灭。便撇过头，笑了笑，装作不解风情，道：“其实将军让乐瑶带回来就是了，何必来此如此破费？”
顾北堂布菜的手有片刻停顿，“你厌恶我。”
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讨厌吗？并不是的。平心而论，他是个好人，亦是个对她很好的人。她知道这样的男人很难得，只是他们身份地位悬殊，她欢迎有身份地位的人成为客人，却不想同任何客人有感情上的瓜葛。而且，他太冷了，冷得让她不知该如何同他说话。
“将军折煞小女子了，春三怎么敢？”罗姗低眸，掩饰心中一瞬的内疚。
她虚伪的笑容，一如初次见面时那般，谦逊却公事公办，不掺杂情感。
顾北堂没有说话。他救了她两次，她却对他益发疏远，就如同两块生而相斥的磁石，他进一尺，她退一丈。
两人对坐，却只是沉默。
罗姗不想再坐下去，便起身告辞。
“为何？”顾北堂问。
罗姗定了定神，一番话在心中辗转数遍，还是开了口，“将军大恩，春三无以为报。只是，不知将军是如何看待春三？若是欢场上有所求，抱歉春三早已不陪客。若是狎玩，那将军与吴知府有何区别？若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春三今生不想也不愿给任何人做妾。将军英雄盖世，将来必定妻妾成群，儿孙绕膝。将军于我，可见而不可及，春三会在心中敬仰。”
她说的明白坦率。她与她，只可是红尘泛泛之交，她既无意，他的心也不该浪费在她身上。
“若无事，春三告退。”罗姗行了礼，转身走向门外。
顾北堂没有挽留。他仍坐在那里，身影如凝结般静静握着杯中酒。烛影摇红，映照在脸上，刻画出更深邃的五官，也照出一瞬隐藏在阴影里的落寞。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两朵烂桃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