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连城雪

3、第二章

　　蒋云思所在的一中是当地最好的中学，每年高考的重点录取率都无出其右，只是校规苛刻，必须住宿，管理也严格到缺乏几分人性。当初吕澄是用尽了自己的人际关系才把儿子送进来的，所以她很希望云思能熬出个好成绩，正如校门外所有家长都期盼的那样。
　　可惜紧闭的校门管得住学生们的身体，却关不住他们的青春。
　　早恋、吸烟、逃课、用违禁物品，这些事情在一中发生的频率丝毫不比其他学校更低。
　　好在蒋云思本性安分，除了偶尔会在晚自习时偷看租来的旧漫画以外，并不怎么会做过火的行为，所以甚少卷入是非当中。
　　这日也是，他写完了作业以后，便一直用课本压着《名侦探柯南》在翻，紧张兮兮又有些乐在其中。
　　“喂，喂！”前排的女生忽然回头叫了两声。
　　蒋云思本能地以为是老师进教室了，猛地把漫画盖住。
　　女生嗤笑了声，递个纸条说：“帮忙传下。”
　　蒋云思瞅了瞅上面辰松的名字，又回头看向教室最后一排，心下了然，立刻照做了。
　　像辰松那种高个子长相又不错的男生，总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不知纸条上写了什么，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正准备再度好好钻研柯南的蒋云思忽然听到前面小声啜泣，惊讶地抬头一看：写纸条的女孩子竟然哭了，惊得她同桌忙侧身安慰。
　　悉悉索索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学生们本就容易涣散的注意力，蒋云思也好奇，三不五时扭头去打量辰松。
　　结果始终在看书的辰松忽然抬了眼睛，和他分毫不差的对上，而后抬高声音猛地骂道：“看屁啊，三八！”
　　蒋云思被吓到，立刻把脖子缩了回去。
　　好死不死班主任忽然推门进来，怒说：“在闹什么，站起来！”
　　也不知蒋云思怎么想的，头脑空白间竟然第一个起身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如此无厘头的举动，引得大家纷纷闷笑。
　　班主任在整个年级都是出了名的严格，刚才已经在教室后门偷偷观察了好久，正下定决心整治整治这些家伙的学习风气，皱着眉头道：“你倒挺主动，走廊罚站！辰松你给我出来。”
　　蒋云思僵硬地把漫画往语文书下面推了推，一脸呆滞中离开了教室。

　　此时高二十多个班级都在自习，平时闹哄哄的走廊安静得很。
　　蒋云思的班级恰巧在教学楼最边上，他独立在窗口，偷偷将其打开个小缝，吹起了凉凉的晚风。
　　班主任就在不远处，刚把始作俑者辰松叫出来，眉头紧锁间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而辰松的背影则非常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大约训斥了十多分钟，他才同样被支配罚站。
　　蒋云思还没忘记这家伙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有你什么事啊，你这人真有毛病。”辰松看着班主任下了楼，忽然轻声哼道。
　　蒋云思也知道自己很傻，低头说：“我吓着了，就冲动了……”
　　辰松虽然成绩不错，却常常犯些大大小小的错误，所以对现在的处境不以为然：“哈，我没骂你。”
　　蒋云思扶扶眼镜，莫名笑了下。
　　辰松挑眉：“怎么？”
　　蒋云思提起写纸条的女生：“李晓媛是不是给你写情书了，她怎么哭了……”
　　“不知道，我没看，我扔垃圾桶了。”辰松回答。
　　蒋云思说：“……这样不好。”
　　“你知道什么？”辰松本能的硬了语气，而后又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蒋云思没反驳：“哦。”
　　见舍友如此逆来顺受，辰松反倒主动解释了句：“我高一的女朋友是她好朋友，分手去文科班了，所以懒得和她们再搅和。”
　　蒋云思点头：“哦哦。”
　　辰松说：“你真像白痴。”
　　蒋云思不再吭声了。
　　“刚才班主任让你回去，让我告诉你少看点漫画，你月考成绩还是不太好。”辰松觉得和这哥们对话还真是艰难。
　　蒋云思愣了愣，伸手把窗户关好，往教室门口走了两步，回头看看留在原地的大男生，觉得他自己挺孤单的，又走回来说：“不过，我还是陪你站会儿吧，反正要放学了。”
　　辰松半笑不笑地动了下嘴角。

　　没有存在感的蒋云思也没有朋友，高一的同学和他见面时愿意打招呼的都少，而现在的班级里面，辰松算是和他讲话最多的人了。
　　尽管如此，两人在静悄悄的走廊里依然不知道聊什么才好。
　　“你还玩仙剑吗？十一放假你要玩的话，我家有。”辰松毫无预兆地伸出了橄榄枝。
　　蒋云思受宠若惊：“可、可以吗？”
　　辰松笑得人畜无害：“当然。”

　　本以为那晚的邀请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假期临走之前，辰松还特意把家庭地址写给了蒋云思。
　　甚少去同龄人家里做客的蒋云思立即把这当成了一回事，怯怯地和老妈报备得到允许之后，才拎起一袋子苹果找了过去。
　　寻了一路之后，方才抵达那个在本地小有名气的高级社区。
　　蒋云思规规矩矩地在门卫登记，再次迷路了好一阵子，才找对门牌。
　　他深吸了口气，用力在铁门上拍打起来。
　　终于，辰松终于睡眼惺忪出现在门后，他身上套着松垮垮的运动服，光脚站在木地板上：“怎么不按门铃，我还以为听错了呢……真够早的啊你，中午在这儿吃饭吧。”
　　蒋云思迈进去，不很自在的瞅着个老阿姨给自己放好拖鞋，接着才想起苹果，郑重其事地把袋子举起来：“送给你，留着吃。”
　　“放那儿吧。”辰松怎么会在意，随意一指，晃晃悠悠地带他进了卧室：“电脑在桌上，还有别的游戏，你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我再睡会儿你不介意吧？”
　　蒋云思摆手：“不不。”
　　谁想辰松竟真又趴进了软软的被子里。
　　由于窗帘拉着，周围有些阴暗，空气里飘散着股困倦的气息。
　　蒋云思小心地坐在椅子上，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倒是那个老阿姨很殷勤，一会儿端来葡萄，一会儿端来饮料，还小声道：“辰松玩到早晨，这孩子，都说有同学会到还马马虎虎的。”
　　蒋云思立刻说：“没事的。”
　　“啊！吵死了！”辰松忽然像个小兽似的不耐烦的嗥了一声。
　　老阿姨便一脸无奈的去厨房忙活了。
　　蒋云思打开仙剑，毫无防备间听到很大的音乐声，赶忙手忙脚乱地关上。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玩，只是愣坐在椅子边胡思乱想。
　　其实来这里，不过想有个朋友，可……这和想象中两个人欢乐的打游戏的场面好像实在不一样。

　　毫无愧疚之心的辰松睡到十二点多才又从床上艰难地坐起来。
　　蒋云思怕尴尬，立刻茫然的用鼠标在电脑上按来按去。
　　“那个，一会儿有人来一起吃午饭。”辰松用还带着睡意的声音说：“你光吃就好了，算是帮我个忙，别说话，反正你也不喜欢说话对吧？”
　　蒋云思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条件反射般地点头：“哦，好。”
　　其实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他是不太情愿、很想跑掉，但拒绝什么的，对蒋云思这种人来说实在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