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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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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传在叶春携款私奔之事上通风报讯,卖了张劲声人情,加上他又临危救了张旋墨一命,张劲声不好再刁难他,终于同意放他出去,自立门户。
张以传开香堂,开始正式收徒弟。不久,他又成立了传世公司,明做皮货贸易,暗运各种烟土。他自己是不跑长途了,让徒弟们代跑。得来利润,大半放债和投资房地产,稳赚不赔。至于让他暴富的炒股,他轻易不再碰,除非尤夫人处有确凿消息漏出来,他才出手。
随着他生意越做越红火,名声越来越大,上门拜会的人也日渐增多。对此,陈惜从不太高兴,觉得破坏了她的日常作息。张以传知道她脾气,尽量在传世公司或盛芳沁公馆见客,不打扰她。
陈惜从听说盛九公馆成了他“在野公司”,更不高兴,只不愿明说。
邵宛如提醒过她几次,说现在不比当初,多少人盯着以传呢,要抓牢他。
陈惜从觉得她很可笑,说:“当初也有不少人看上他的。夫妻之间,何必玩弄心机?他喜欢我,我什么都不必做,他还是喜欢;他不喜欢我,我做再多也枉然。况且也不必要,谁没了谁不能活?”
邵宛如摇头,告诉她张以传和盛芳沁走得很近,要她提防。“不是玩弄心机。丈夫,终归是外人,一时头脑发热,也是有的,得看着点。”
陈惜从一言不发,心里不痛快得好似有猫在里面磨爪子。
偏偏没过几天,她正穿着睡衣、素面朝天地半躺在家中沙发上看书,张以传毫无预兆地将盛芳沁领了回来。
陈惜从和盛芳沁一下一上,互看了半天,盛芳沁先笑着开口:“还是你好福气,没事躺在家里,有人养好啊。”
陈惜从自上次在英总会按摩室里听闻她和钟百灵的一席话后,就没再见过她。她偶尔打电话约她,也被她不冷不热拒绝。二人重见,她心里被根热针扎了一下,也笑说:“九小姐这话,是说我呢,还是说以传呢?其实凭九小姐条件,老早也好躺在家里了。”
盛芳沁脸色微变,说:“你在家里呆久了,越发不会说话了。凭我的家世,要靠人养活吗?”
陈惜从继续笑:“是我说错话,你不靠人养活,你只养活别人。”她怕再说下去,忍不住要动手,便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张以传过来拉住她,笑问:“怎么了,这是?我听说你们也曾一起玩过的。她说今天要来我家,顺便看看你,我就带她来了。”
陈惜从冷笑:“你事先不说一声,不巧得很,我正要出去呢。”
她上楼换了套新置办的法国时装,把自己打扮得跟橱窗里的洋娃娃一般模样,才挎着包下楼。
张以传和盛芳沁一人手里一杯饮料,已经坐到同一张沙发上聊天,状甚亲密。听到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他们同时转头。
张以传眼睛亮了亮,有种玩味的意思。盛芳沁半是欣赏半是嘲讽。
陈惜从告辞了一声,走出门。她身材纤细有致,走路姿态也娴雅优美,可惜心中憋着股火,戾气外露,在门外台阶上绊了自己一下,破坏了冷艳高贵。陈惜从脸上一红,不敢回头,匆匆走了。她出了大门,似还听到张以传的“哎唷”声,伴随着盛芳沁的笑声。
她走去尤夫人公馆,心想:“那女人一定会背着我说我坏话,本来她当着我面,也没什么好话。”
她恨盛芳沁,更甚于恨钟百灵。后者她十分熟悉,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轻浮女人罢了。她一心单恋张以传,张以传则完全是看中她爸爸的权势,要他为他运送烟土保驾护航,他大概连她本人是方是圆都不知道。她对她还有些同情甚至愧疚。但盛芳沁算个什么?
打着红颜知己的牌号,不就是变相笼络张以传、围着她转么?
张以传能被她笼络过去,可见也没什么见识。
她到了尤公馆,脑子里还满是自家客厅里那两人。
尤夫人已在打牌了,看到她一愣,又着意盯着看了几眼。不仅她,所有看到陈惜从的,无不多看她一会儿。尤夫人笑说:“今天打扮得这样隆重,是要出席婚礼吗?”
陈惜从不好意思起来,啐了她一口,说:“一苇什么时候结婚啊?”尤一苇是尤夫人的女儿,才五、六岁。尤夫人一笑,不理她,继续打牌。
陈惜从讨了个没趣,站她身旁看了会儿牌,更无趣。
尤夫人也看出她心不在焉,推了她一把,说:“你到前面和人家说说话,多认识些人,别光和我们几个上年纪的混。快走吧,一个闷声不响大活人站我旁边,我看着胸闷。”
陈惜从晃晃悠悠,去了前面。这儿有不少常来尤公馆的人,有男有女,或组牌局,或聊时事,各得其所。
陈惜从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闷闷不乐地想张以传他们不知现在在做什么。明明看不见时她一点不在意的,怎么见到了,会烦成这样?
陈惜从又想:“她自己靠她家里人搜刮的民脂民膏过着荒/淫/无度的日子,怎么好意思指责我靠人养活?丈夫养妻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何况我也替他养儿子。上次炒股,也赚了一点。”
这点小贡献她自己觉着寒碜。张雪堂算不得她在养,她更多放任自流,待他像待一个小几号的朋友,有时反要他提点她。至于炒股赚的钱,大概塞张以传的牙缝都不够,纯粹打发时间的玩一票罢了。
她到底是新式学堂毕业的人,稍微动动脑子,就看出自己实在是个米虫,百无一用。
她顿时沮丧起来。盛芳沁还能给张以传拉拉关系,她连这点作用都没有。
正想得伤心,忽听一个软绵绵、好听的男子声音说:“请问,这里有人么?”
陈惜从抬头,见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俊秀男子,长得唇红齿白,大有戏子风范。陈惜从摇摇头,他就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掏出一支烟。
陈惜从心情不好,口气也坏,她说:“能不抽烟么?”
那人一愣,忙收回烟,微离座椅,向陈惜从伸出一手,笑说:“不好意思。在下姓许名昼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陈惜从碰了碰他的手,说:“许先生,你说话真好听。”
许昼白又是一愣,随即微笑说:“黄莺夸奖百灵,今天这角落何等有幸,能聆听咱俩的二重唱。”
陈惜从掩嘴而笑,想:“有意思,他一个男人,说话不但斯文好听,还会夸张,说不定真是个戏子,来拜码头。只是不该拜这里啊。”
她和许昼白谈了几句,发现他原来不是戏子,而是浙江的蚕丝商人,在奉化有片很大的蚕养殖场,想在上海开店,专向富人阶级提供特等蚕丝。他听人说尤夫人是上海的幕后娘娘,财政部长在南京也要受她遥控,所以来她这边“拜个码头”。
陈惜从问他养蚕好玩么。他娓娓道来,从拜蚕花娘娘开始,讲到拆茧为止,普普通通的事,被他讲得充满乡野风趣。他实在读过些书,旁征博引,插诨打科。陈惜从一肚子自怨自艾,听完他一席话,竟烟消云散。她忍不住叹说:“真想去那样地方住几日。我不会拆茧,擦擦桑叶也好。”
许昼白还要说什么,陈惜从忽然站起来,说要走了。
许昼白有些吃惊:“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要走了?是家里有事么?”
陈惜从真心诚意地握握他手,笑说:“许先生,你真有能耐,我本来心烦意乱,听你一番话,变得神清气爽了。我不敢再多听,好东西若贪多务得,反而觉不出应有滋味,白糟蹋了。”
许昼白愣愣地看她走了,心中也弥漫开些绮丽风光。他啧啧嘴,心想:“这女人怪有意思的。她明明自己急着走,反编派出这通恭维话,听着也像是真,也像是假。怪道她能笼络住尤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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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惜从斗志昂扬地回到家,发现客厅里只有张以传一个,盛芳沁已经走了。张以传一腿压在屁股下面,正看她的一本小说。
陈惜从视若无睹地打他身边经过。张以传忽说:“狄更斯的小说,还挺有意思的。”
陈惜从说:“谁允许你随便翻我的书?”
张以传扔了书,站起来搂了她肩膀,笑说:“连你的人都是我的,何况是你的书?”陈惜从见他语气轻佻,神色中也浮动着喜悦与得意,大异往常,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没作声。张以传又凑到她耳边问,“你今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吃醋么?”
陈惜从迅即红晕过耳,甩开他,说:“我吃什么醋?你别有了一点点成绩就得意忘形,拿我消遣。告诉你,我就是讨厌盛芳沁这个人而已。”
张以传笑得眼睛眯成两枚弯月,仿佛可以从中拉出蜜糖丝。他的声音里也满是甜意:“为什么讨厌她呢?”
陈惜从似是被人抓住了莫须有的把柄,又急又气,大声说:“她不是好人。”她想要不要把盛芳沁陷害她、派记者跟拍她的事说出来?她还没想好,嘴巴自动开合,已将这事说了。
张以传却无动于衷,只淡淡地讥笑了一句:“她活得无聊,尽爱干这些多余的事。”
陈惜从气消了些,然后又开始心虚,闷声说:“其实她说我靠你养活,也没说错。”
张以传瞪大眼睛,说:“这不是天经地义么?我要是养活不了你,还配做你丈夫吗?你可别起奇怪心思。我话说在前头:我张以传的老婆,可不能在外面工作。”
陈惜从心里一乐,也觉出些甜蜜。然而她还是不大明白,怯怯地嘀咕了一句:“我有什么好?”
张以传看看她,忽然张大双臂,将她直直抱了起来。他像一只陀螺,带着她转圈。陈惜从忍不住惊叫出声,紧紧抓住他肩膀。
张以传发够了疯,将她压倒在沙发上。陈惜从惊魂略定,想要斥责他几句,却发现身处位置极其不利,被他重重压着,两人身体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呼吸间,你来我往,无可遁避。张以传居高临下看着她,他气息灼热,幽沉的黑眼睛有股难以言喻的魔力,让她无法逼视。
她转开头,张以传却一手握住她下巴,硬将她的头扳回来,看着自己。他说:“我第一次在东北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好。你看着是冷的、脆弱的、顺从的,心却是热的、坚强的、叛逆的。那时你说去找你姐姐,我听着就很羡慕,想要是有朝一日,有人也能像你对你姐姐那样,单枪匹马,穿越过大半个兵荒马乱的中国,就为找我,那该多好?当然这种女孩子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又想:看来我无论如何,都要娶你为妻了。”他突然又转开眼睛,噘嘴说了句,“就算知道自己不配,也还是想。”
陈惜从第一次听到他说这话,心里起了波澜,也不知是可感,还是可笑。她想:他要是知道自己当初那么做,全是为了一个从未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他还会这样感动吗?如果说她爱殷月恒,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的话,张以传爱她,似就是痴人的谬误了。
张以传的鼻子在她脸上蹭来蹭去,轻轻说:“你没有话要讲吗?”陈惜从有些害怕自己身体里突然涌现出来的力,陌生而狂暴,叫她无所适从。她急急说:“你快点起来,你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张以传叹了口气,放她起来。陈惜从大口呼吸,似乎过了好久,才恢复过来。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张以传。
张以传目光出奇温柔,他一手抚摸着她后脖颈,说:“你放心,盛芳沁就是一个朋友,和照人、大中他们一样。你别管她做些什么,你只要知道:我心里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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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传“表白”之后,陈惜从觉得两人间关系似乎变了。她没有过蜜月,现在蜜月期却姗姗来迟,突然砸下。
她模模糊糊地幸福着,又觉荒诞:“结婚都快六年了,怎么忽然闹起恋爱来?”
奇怪的是,对于他们间关系的微妙转变,旁边人视若无睹。只有张雪堂凭着孩子敏锐的直觉发现了异常。有一次,他在餐桌上严肃地看了她好几次,终于开口,说:“妈妈,你不要一副思春期的模样。这种样子,留给爸爸看就可以了,别给其他人看到。”他说完,还用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
不管怎样,她现在似已不再为盛芳沁烦恼了。她爱作怪由她去,反正她只是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罢了。不像她,是唯一。
尤夫人提醒她要注意盛九时,她反为她辩护:“就是谈得来的朋友。以传朋友多,她恰好是个女人,若是男人,难道也这么多闲话?”
尤夫人摇摇头,点到为止。她心想:“要是应民在外面搞出个‘红颜知己’,看我不剥他一层皮。”不过她也疑心:是陈惜从自己不正,所以才对丈夫大方。
最近流传一种谣言,说陈惜从和一个浙江奉化来的蚕商勾搭上了。
这话半对半错。陈惜从近来的确常常和许昼白碰面。许昼白不但会讲话,还会跳舞,投了陈惜从之好,成了她固定舞伴。两人并未偷情,可也是非常亲密了。
陈惜从本来还有些顾虑。许昼白第一次约她单独出去时,她想拒绝的。但因张以传那套“朋友归朋友,夫妻管夫妻”、“心中有执着,行为无须顾虑”的理论,她觉得自己既然问心无愧,就不怕交个男性朋友,所以答应了许昼白约会。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第三次。
恐怕张以传自己也没料到,他的辩词,会出现如此成功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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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灯光如练。何处寄足,高楼广寒。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
在此天上人间百乐门,张以传、盛芳沁、苏俊辉和钟百灵刚跳完一轮舞,靠墙休息。
此处三层。一楼餐馆,二楼舞厅,三楼旅馆。二楼中间一个大舞池,周围散布几个小舞池。管弦乐队吹响舞曲,中心大舞池由汽车钢板支托的地板被众舞者踩踏得上下摇晃。小舞池上许多初学者,和中央近乎癫狂的人们比起来,则保守许多。
钟百灵一手扇着扇子,大声说:“还是这儿热闹好玩。以后我们别去英总会了,改来这儿吧。”
她还没说完,盛芳沁就大大咧咧地表示:“粗人最喜欢粗俗的热闹。”
苏俊辉习惯性迎合:“你是金枝玉叶,她们哪能跟你比?有这么个地方,对她们而言,已经不错了。”
他和钟百灵已经订婚,钟百灵最近对他有点不满,又听他此时公然恭维盛芳沁,暗讽自己,脸就拉了下来。
盛芳沁天生爱看同性下不了台。她忽又对苏俊辉说:“口干死了。小山东,你去下面买几瓶可乐。”
苏俊辉答应一声去了。
盛芳沁忽又说:“突然不想喝可乐了,想喝冰冻橘子汁。百灵妹妹,劳驾你去跟小山东说一声。”钟百灵一皱眉,说:“他有名字,干么总叫他‘小山东’呢?”盛芳沁笑说:“我哪记得住那么多人名字。那苏……苏什么来着?”
张以传在边上抽完一支烟,按了按盛芳沁肩膀,说:“是你吵着要来这里欣赏一下千人作舞的,刚到,又无聊了?少拿人家百灵开玩笑。等着,我去给你买。”
盛芳沁听他发话,就不出声了。钟百灵看着他背影,心里暗暗感激,想:“到底是喜欢过我的人,待我和别人不同。唉,若我的未婚夫是他,该有多好?”
“哎唷!”盛芳沁这时忽然叫了起来,抓紧钟百灵胳膊,兴奋地说,“你看,那不是你同学吗?”钟百灵顺她所指看去,果然见到了陈惜从。她穿一件酥/胸/半/露的白底镶蕾丝黑边晚礼服,正和一个身材颀长的美貌男子跳舞。
张以传很快就和苏俊辉一起上来了,两人各拿一瓶可乐和一瓶橘子汁。瓶子盖头起开了,吸管在汽水里忽上忽下。
盛芳沁接过张以传手里一瓶可乐,吸了一口,迫不及待地说:“你告诉你太太我们今晚来这儿玩么?”张以传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钟百灵心里七上八下,一半维护旧友和张以传,一半抵触盛芳沁,她说:“这儿没多大意思,我们走吧。”
盛芳沁瞪她一眼,说:“有你这么维护情敌的么?以传,我说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吧?谣言不会无缘无故传出来的。你还不信。喏,你看惜从和她的舞伴。”
苏俊辉说:“什么‘情敌’?”钟百灵低头,脸上发烧。她又小心翼翼抬头看张以传,见他无所表示,才放心。盛芳沁没搭理苏俊辉,笑嘻嘻看着张以传。
张以传这时也看到了陈惜从和许昼白。一曲终了,大舞池一时出现了人流对撞。陈惜从撞了好几个人的背,被许昼白拉住手,替她开道,才离开了大舞池,停在离张以传他们不远处的栏杆边。
他们没注意到张以传等人,互相间聊得欢畅。
有人捧了十几瓶汽水上来,许昼白不由分说,抢了两瓶,一瓶给陈惜从,一瓶自己喝。那人要理论,许昼白扔给他一把钱,足够他买下百乐门今天所有汽水的,他也就不作声了。
人太多。有人撞了陈惜从一下,她没站稳,手中汽水泼了一点出来,全洒在胸前。她叫了一声。许昼白忙掏出手帕,要为她擦。陈惜从笑着接过,自己在胸前随手抹了抹。
她没看到,张以传却看得清楚:许昼白一双贼眼,顺着她手的动作,在她胸脯上光明正大地溜来溜去。
陈惜从抬头还许昼白手帕,觉得前方有人在看她,温度炙热。她一转眼,看到了张以传一伙。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她随即看到盛芳沁他们,又释然,反大方地将许昼白拉到丈夫面前。
盛芳沁似笑非笑,说:“惜从,这是干么呀?这是跳舞的地方,又不是决斗的地方。”
陈惜从和钟百灵、苏俊辉二人打了个招呼,看也不看盛芳沁,就笑着对张以传说:“真巧,给你介绍个人,他话说得可好听了。”
她将张、许二人互相介绍了。二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有陈惜从无忧无虑,似两尊面对面大炮旁叽叽喳喳的小黄鸟。
新一支舞又开始了,陈惜从拖着张以传进入大舞池,众人再次将汽车钢板踩踏得上下摇晃。
张以传面对陈惜从一脸无邪的开心,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开口问:“那位许先生,他……”
陈惜从满不在乎地说:“他么,只是普通朋友,比盛芳沁对你还不如,没什么可担心的。”
张以传胸中一堵,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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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昼白没有想到,在百乐门和张以传他们分开后,没过两个小时,他们再度相见了。
第一次见面,两人面面相对。第二次,却是一个趴着,一个站着。
趴着的自不会是张以传。他弯腰检视着昏迷不醒的许昼白,又抬头扫了眼身边挂彩的几个兄弟,很不满地说:“你们七、八个去抓他一个,他一点事没有;你们倒好,个个挂彩,钱大中还折了条胳膊。大中,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张以传的门徒,连个娘炮也对付得这么费力?”
钱大中右手胳膊刚处理过,吊在脖子上,他傻笑说:“大哥,这不是‘人不可貌相’么?这人是个会家子,我们七、八个不是他一个的对手。”
张以传“呸”了一声,目光冷冷盯着地上的许昼白。他动了动身体,已有苏醒迹象。
张以传心想:“照大中所说,对这人用了大剂量的迷/药,他居然这么快就要醒了,他到底什么来头?”来不及细想,不久前百乐门的一幕幕浮光掠影,又勾起他怒不可遏的回忆。
许昼白呻/吟了两声,跪了起来。张以传当头一脚,将他踢飞。
钱大中问:“大哥,怎么处置这人?”
许昼白靠在仓库墙上,一时还说不出话,但意识似已恢复。他盯着张以传,恼怒着,畏惧着,无声哀求着。他大概从张以传眼中看不到希望,眼珠子四下乱转,自求逃命之法。
张以传看着他就生气,想这人真是狗/娘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打主意打到他女人头上。
“用棍子揍,”他说,“揍断他双腿,留他条狗命。”
他话音刚落,他的手下便抄起棍子,迫不及待地走向许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