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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法币改革 ...

  •   总司令要钱打仗,财政部通过一般渠道贡不出他要的庞大军费,只好别开途径。别径又分文武。武是□□,军方介入买卖运输烟土;文算是白道,发行各种公债,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
      财政部部长夫人一伙,近水楼台,依仗政府的势力,往自己腰包里装钱。
      二三关刚炒过,又有内部消息传来,说政府要进行货币改革。现在流通的银元须全部换成法币。现一银元可兑换四十美分或一先令八便士英金,到正式兑换发令出台,一法币只能兑换二十九点五美分或一先令二点五便士英金。为了让民众适应,不至于因落差过大起暴乱,中央银行及中国银行自夏天起,就开始逐步降低外汇汇率。
      不少人,包括家财万贯的大财阀们,因前段日子的二三关及其它几件事,饱受假消息困扰,所以听到法币改革的风声,也不敢贸然出手。
      张以传却仗着和尤夫人的关系,笃定这消息不假。外汇汇率一跌,他就将跑百色赚来的大笔资金不断抛入金融市场,利用外汇汇率差价大炒外汇、黄金和公债等。他不单自己赚,也提携手下的兄弟们赚。他那帮兄弟大多不懂这方面事情,听他指挥,何时买进,何时抛出,不费多少功夫,就一个个发了大财,对他更是钦佩与感激。
      张以传如他所言,很快替陈堪翻了本。他将六十万现金封好了交给邵宛如,由她转交陈堪。陈堪不好再挑他,收下这笔钱,等于承认了他这个女婿。
      陈堪与邵宛如已然和好。既然辞了职,也不必再留住杭州。他带着家人又回到上海,仍住在辣斐德路的老洋房里。
      最高兴莫过于邵宛如。这一来,她离女儿近了,随时可来探望她和外孙。
      陈堪有时和她一块儿来,与张以传谈谈经济。张以传虽然会赚钱,但对宏观经济并不太通。他谦虚聆听,时不时提出问题,陈堪趁此机会,得以将毕生经验,畅谈一番。
      他和张以传长谈了两次,完后,他背地里对邵宛如说:“当初我看走了眼,以传这孩子,将来大有作为。”
      邵宛如得意地说:“可不是?你看你那亲生儿子,大学毕业,不工作,整天吸大烟,捧戏子,现在偷家里东西私卖了。我可警告你,他下次要敢偷我东西,我可饶不了他。”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实施法币改革的布告正式出台。众人如梦初醒之际,张以传数了数,他已经捞进至少一百万英镑了。
      他春风得意,再次向张劲声提出要自立门户。哪知张劲声说:“要出去可以,不过走了,就不必再回来了。”一句话,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张以传的大半热情。
      ×××××××××××××××××
      张以传闷闷不乐回到家。妻子和儿子正面对面下围棋,瞧二人模样,似又发生争执。
      陈惜从板着脸,寸步不让。张雪堂则将身子扭来扭去,发嗲说:“让我赖一次么,让我赖一次么,下次不会了。”
      “不行。”
      “就这一次。”
      “你刚才也说是最后一次,反正不行。”
      ……
      张以传有些惊讶地看看张雪堂,说:“怎么今天是你在胡闹?落子无悔,有什么好闹的?”
      张雪堂见了父亲,登时不好意思起来,他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陈惜从心想:“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一直是我在胡闹么?”
      张以传见妻子脸色仍不好,便讨好地说:“你不开心了?我去把那小子抓下来,让你揍一顿。”
      陈惜从懒懒地说:“不是为这个。今天妈来过了,说哥哥又欠了债,整天问家里要钱。烦死了。”
      张以传想了想,说:“那好办。我去替他还债,顺便教训他一顿,让他从此改了。只是你别舍不得。”
      陈惜从一笑,说:“我没有什么舍不得。只要不死人,你尽管教训。论理,早该有人管管他了。”
      她这一笑,让张以传心又痒起来。他像只大猫似的坐到地上,把脑袋枕在陈惜从大腿上。如果他有尾巴,这时候一定也跟着摇摆起来。陈惜从察觉了丈夫亲近自己的意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自然而然伸手,抚摸着他一头浓密黑发。
      张以传心想:“她近来是不是对我好点了?嗯,我赚了那么多钱,又解决了她娘家危机,她是该待我好了。”
      他半眯起眼,正享受妻子的小手温柔的爱抚,忽听她笑说:“你的头发太硬,摸上去手感比咕噜嘟还是差些。啊,咕噜嘟来了。你走开,让它躺着。”
      张以传梦断瑶台,当场气倒。
      气归气,答应了陈惜从的事还是要办。他让田照人去替陈正时还了债,顺便打听下他为什么欠债,好让他对症下药,根绝他再犯。
      张以传现在是有钱了,但他从小穷苦,在金钱上,大方得有限。他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替小舅子还钱。
      田照人替陈正时还了钱,来向他汇报调查结果。
      “陈先生是借了高利贷。他自组话剧团表演,表演不成功,钱收不回来,利滚利,这才越欠越多。都不是大钱。”
      张以传点点头,想只要不是赌博输钱就好办。说来陈家人对赌博都没什么瘾头。他见田照人脸上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还有什么事?”
      田照人说:“三少爷,别人的八卦我不知当不当讲。”张以传虚踹了他一脚,笑说:“装什么呢?讲。”
      田照人这才说:“这次调查,我们发现陈先生大部分的钱,是投在一个小戏子柳中絮身上。这女人吃准了他,狮子大开口,不收足钱就不开工。她又好赌,上工费以外,陈先生还替她还了不少赌债。”
      “哦。”
      “不但陈先生,大少爷也替她还过赌债呢。”
      张以传眼睛亮了亮,颇感兴趣地说:“双凤求凰么?”
      田照人凑近他说:“只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位柳中絮,我打听了,原来她在上海登台唱戏之前,在徐州就结过婚了。”“哎唷,她丈夫倒大方。”“我顺便也打听了下她丈夫,又被我发现件事。”
      田照人附到张以传耳边,低声讲了一通。张以传眼睛闪亮,骂了句粗口,笑说:“这世界真小。”
      他突然又转转眼珠子,吩咐田照人说:“这事先别对其他人说,知道的也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
      田照人一愣,不知他又打起什么主意,但他对张以传五体投地,马上点头答应。
      ××××××××××××××××
      张以传去张劲声家看望连素君。晚上,张劲声照例不在家。他的几房太太,言月溪和万管家躲在房中抽大烟。叶春和常怀玉出去玩了。连素君身体不适,没去打牌,在家拜佛念经。
      张以传到时,公馆主楼安静得像是灵堂。
      张以传悄悄进了连素君房间,与她并排跪在佛龛前,听她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张以传喉咙痒,他清了清嗓子,他母亲才睁开眼,看到他又惊又喜,说:“怎么今天来了?雪堂来了没?”
      张以传笑着皱眉:“我成那小子附属品了,拜见长辈时都问我他怎么样了?”
      连素君笑说:“这么大人了,还吃儿子的醋。”
      她起来张罗,拿了零食和水果给张以传吃。母子俩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
      张以传貌似无意地说:“爸爸不在,姨娘们也真懂得自我消遣。我上来时,一个人也没见到。”
      连素君叹气说:“可不是?本来,出去消遣下也没什么,但到底是人家妾,凡事要有度。现在这家里,没人管,都翻天了。你爸爸是不知道,他要知道,大家都不好过。”
      “怎么回事?四姨娘又惹事了?”
      连素君本要说常怀玉的事,一听儿子提到叶春,便说:“她也是。你爸爸信任她,让她管家里的钱。她倒好,把金条一根根往外搬。”
      张以传坐了起来:“真的?你没弄错吧?”
      连素君说:“上次我以为她出去了,就到她房里看了看,见桌上放着包,里面十几根金条。我心里嘀咕着出来,恰好撞到她去而复返。我假装从自己房里出来,还没开口问,她先对我说:忘了东西回来取。我就见她拎着那装金条的包出门了。她从来不正眼瞧我的,这可不是心里有鬼?我暗暗观察她,她近来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偷钱呢。这事你可别跟你爸爸说,上次常怀玉那小鬼,已经在你爸爸面前挑拨是非,说我偷窥她。”
      张以传不理她那些鸡毛蒜皮的抱怨,扯回话题:“你上次说四姨娘单独出外会男人,她别是在养汉子吧?”
      连素君断然摇头,笑说:“你当你妈是傻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嘴上说出来,心里就没鬼。常怀玉才在外面包养小白脸。不是我说,都嫁人了,再好看,也是明日黄花,别人也无非图占个便宜,谁会真心看上个姨太太?不如收收心……”
      张以传见连素君现已将兴趣转移到张劲声的五姨太身上,不觉好笑。他又和她东拉西扯了几句,这就起身要走。
      连素君送他到门口,正碰上叶春坐黄包车从外面回来。
      张公馆大门前灯光如雪浪,她却没立刻看到他们。她穿一身银灰色缎面旗袍,外罩灰狼皮短袄,打扮得年轻俏皮。她以前经常冷中带怒,天神下凡困于囹圄似的,也不知在不满些什么;今日却春风和暖,眉梢眼角,不自觉地上翘。
      她哼着歌下车,走到近前,张以传叫了她一声,她才看到两个大活人。
      她吓了一跳,然而并不生气,反大笑说:“以传又来看你妈妈么?真孝顺。”张以传笑笑。叶春道了声“再见”,几乎是一跳一跳进去了。
      连素君轻轻推了推儿子,让他注意叶春腋下夹着的漆皮黑包。
      叶春进主楼前,嗓音忽然吊高,歌声飞扬起来,似要触到天际。其实是破音了。
      连素君摇头,不赞成地说:“我看她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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