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战》月光白（嘉木）

7、七

　　七
　　接下来的日子，大青完全改变了他一向埋头打怪，不问世事，几乎就从冒险乐园到不系舟两点一线的做法。他会常常在冒险大乐园门口和战友聊聊天，也会主动地出没在战友们日常休闲的粥棚子、夜店咖啡等处。当然他的视线总是追随着他或她，他的话题也会有意无意地转向他和她。

　　人如果立意想知道什么事情的时候，大概也就没有什么事会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的。

　　很快，大青就发觉，考妮和狐狸精这对新婚夫妻的关系，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狐狸精总是一早就去打怪，天黑之后就回社区。而考妮却常常在夜晚才出门，往往一个人独自战斗在冒险乐园里，从深夜到黎明。
　　考妮——她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一齐打怪的朋友，在这漫漫的长夜里，独自和怪兽拼斗，她的心里是什么样感受呢？
　　当然，要是比照大青自己以往的作法，这应该也没什么可奇怪：他以前不也是埋头打怪，有时甚至连家都不回？而他的老战友黑米粥也常常都是起早贪黑地打怪。——不过，黑米粥虽然疯狂打怪，他的目的却是在于心痛自己的小媳妇儿，他可不想狼骑竹马来也要冒险打怪这么辛苦，所以就想一个人把他们俩个的任务都承担下来，让她可以在家看看书、种种花、和朋友一起逛逛沧浪亭就好。而一旦每天的额度打满，黑米粥立即就会收拾回家，对冒险乐园和社区里的其它活动毫不留恋。
　　——而自己，自己那不是因为愧对栗子粥，害怕面对栗子粥么？大青苦笑。
　　他心里突然“呯”地一跳。考妮和狐狸精，每日也见少离多，他们，又是因为什么？
　　考妮最近打怪的作风，变得更加犀利勇猛。经历了考妮上次在澜石的死亡，大青已经无法接受让那一切再来一次。她总是一个人，她知不知道当一个人死亡四分钟以内，如果还没有按下复活键的话，那就意味着永远的告别？
　　她只是一味孤勇吗？还是她在想着些别的什么？大青不敢深想。
　　所以，在夜的黑幕的遮掩下，他仍是常常守护在她的附近。
　　但就她的生活状况而言，他暗中观察的几天，除了发现原来考妮和沧浪亭的老板娘粥粥颇为交好，而考妮打怪的技巧也渐渐有所提高外，并无其它收获。
　　考妮的生活安排和人际交往，几乎和大青一样，简单，单调。
　　大青想，要了解在考妮身上到底发生着什么事，也许，他就不能不去了解一下狐狸精。

　　狐狸精一天的生活安排，要比考妮略为丰富一些。
　　狐狸精通常起的很早，每天天刚亮，大约6点钟，他就会准时出现在沧浪湖边，晨跑。和他一样有着晨炼习惯的是云宝宝。他们会一起围着沧浪湖跑上两个圈，然后再一起去陆上的鱼阿姨家开的糖水店“鱼之乐”吃早餐。早餐后便各自回家，大约半个小时后又在冒险乐园大门口汇合，再一起进冒险乐园打怪。
　　晚六时，狐狸精和云宝宝就会准时从冒险乐园出来，然后一起去紫竹林维修装备后各自回家。晚八时前，他们又都会出现在粥棚子里，等着听狐狸精的母亲阿耐说书。而这时，考妮往往已经出门去打怪了。
　　之后，狐狸精和云宝宝，或者再加上另外的一些年轻的战友，多半会离开被众阿姨们热闹地快要沸腾的粥棚子，再去某个地方小聚一会儿。在十点之前，大家多半也就散了。
　　虽然这日程是比考妮丰富些，但大青也并没能看出什么来。唯一的不妥，大概仍是那点：在这个日程里，几乎看不到考妮的痕迹。
　　狐狸精虽然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但经常和狐狸精在一起的，也就是云宝宝。云宝宝是乐园幕后管理者云翾的儿子，他在乐园事务所里有一份兼职，所以，有时他会回到事务所去上个半天班。他的转生级别要比一般的团友包括狐狸精在内都高很多，但他一般都会选择和狐狸精进同一个地点打怪。他们的关系应该就像大青和黑米粥一样，也许更友好。因为毕竟大青和黑米粥只是战场上的战友，至今他们彼此之间，还都并没有做为朋友去见过对方的家人。而只这几天，大青就已经见到过两次狐狸精、云宝宝和及云宝宝的妻子手塚国光聚在一起，在夜店咖啡聊天或在沧浪湖赏月。

　　这天早上，狐狸精和云宝宝晨炼已毕，照例去鱼之乐吃了早餐后便各自离开。估计这仍然会是依照日程大同小异的一天。大青在不远处的湖边呆站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却在不知不觉间边想边走，也走到了鱼之乐门口。
　　既然来了，干脆也吃个早餐好了。
　　大青走进门去，奇怪地发现，店里并没有其他来吃早餐的人。狐狸精和云宝宝吃饭用过的饭碟还放在桌上未收，陆上的鱼阿姨的女儿鱼妮儿却一个人依窗口坐着，时时望向窗外，一副心魂不定的样子。
　　鱼妮儿和陆上的鱼阿姨一样都是乐园里著名的美女之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鱼妮儿至今都还没出嫁。乐园里不管有没有家眷的小伙子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到鱼之乐来看看鱼妮儿，倒不见得有什么别的心思——就为着看看真正的美女，养眼。
　　所以，本社区的一大特色景观就是，糖水店里不仅仅是女孩子的天下，小伙子们也全爱吃甜。所以，鱼之乐的生意平时那是好的不得了。
　　不过，大概是社区里早上出外吃早餐的人并不多，鱼之乐里现在这样的冷清是非常少见的。
　　“鱼妮儿？”大青礼貌地唤她。
　　鱼妮儿似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大青，惊魂未定。
　　据说，陆上的鱼阿姨非常心疼自己这个乖巧美丽的女儿，很少放鱼妮到冒险乐园里去打怪，而大青以前则是很少在社区里流连的，所以大青和鱼妮儿倒并不太熟悉。
　　“鱼妮儿，有什么早餐可以吃？”大青问。
　　“我们早上不营业……”鱼妮儿视线瞟过桌上的碗碟，芙蓉般的秀脸上红霞飞起，却又接着说：“不过你既然来了，我还有些东西，就拿出来给你吃吧。”
　　大青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很快鱼妮儿便给他端出了几样小菜配着鱼粥，摆在桌上。看看时间，估计一会儿狐狸精他们就要出来了，他也顾不得太多了，就低头大吃起来——虽然有大把的饥饿药水，可是真正食物的美妙滋味却是永远无法替代的。一会儿桌上便风扫残云，大青抬头正想叫鱼妮儿结帐，一眼望过去，竟不由呆住了。
　　原来鱼妮儿正满脸迷醉，痴痴地望向窗外。
　　那神情，如此熟悉，那是大青在考妮脸上见过的神情，而那时考妮正凝望着狐狸精……
　　而此时，鱼妮儿所凝望的，也正是一身银白盔甲、银发飞扬的狐狸精！
　　哒、哒、哒……，狐狸精骑在他那匹神骏的白马上，在早晨清新透明的阳光下驰过来，银枪银甲上反射着眩目的光华，宛若天神；近而至，至而远，经过时他虽然没有停步，却微笑着向鱼之乐的方向挥了挥手，而那清脆的马蹄声从容不迫敲击在大青的心上，让他无比震憾，无比惊骇！
　　鱼妮儿？
　　所以，鱼妮儿至今未婚？因为她再也看不上别的谁？
　　所以，考妮新婚之日，却被孤单地扔在冒险乐园里几天几夜？
　　所以，狐狸精对考妮的存在可有可无，对考妮打怪的进展状况不闻不顾？
　　“这段盲婚，很快乐。”
　　自已竟然只注意到他说快乐，却没留意到那两个字：盲婚。在那样的场合，说出这两个字，他想表达的，只是他很快乐吗？

　　大青惊怒。但他虽然惊怒，却并不敢鲁莽，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始留意鱼妮儿的行素。果然不久他又有发现：原来每天早晨，狐狸精和云宝宝的早餐并不是鱼之乐的营业项目，那是鱼妮儿特别为他俩烹制的专属早餐；而除了这份早餐外，鱼妮儿虽然很少打怪，却每天黄昏都会准时出现在紫竹林，然后“碰巧”遇到狐狸精和云宝宝。
　　那么，就又不是因为她了。不然，她何用再这样辛苦地偶遇他？不然，她为他特意准备的早餐，为什么她只是客客气气地坐在帐台边，而他也只是顾着和云宝宝谈笑呢？她的倾慕和他的疏淡都写在各自的脸上。

　　大青仿佛松了口气，但又仿佛隐隐地失望，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
　　在夜深的时候，大青守望着考妮战斗着的身姿，情绪也往往不能稳定，有时茫然迷惑，有时焦躁愤怒，有时悲伤欢喜，竟轮番在心头翻涌着，仿佛有什么是如洪水一般已经开了闸，再难制约，再难收回。
　　渐渐地，心里生了绝望的况味。
　　栗子粥一直没再回来，也没和大青通过消息。他已经不能再顾及。
　　而他满心的疑惑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难道大青的直觉有误？难道他和她的疏离只是性格使然？

　　但大青是也许笨拙却执着的人，决心去做的事，便不肯就这么放弃。

　　实际上，大青对狐狸精的了解还有一个的空白点，那就是狐狸精进了冒险乐园到再出来之间——狐狸精和云宝宝的战斗地点，大青还不够战斗力进去。
　　正好是周五，大青立刻动手，把自己所有的金币都购买成经验药水或换成金钱，然后，就马上一瓶瓶药水灌下去，催生自己的级别。他就坐在乐园事务处大厦门口的榕树下，喝够药水就去转生，转生出来就继续嗑药。
　　当药水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刚好又可以转生一次，大青就此便准备进冒险乐园里去看看。而就在这个时候，乐园系统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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