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比翼连枝他日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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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如血。
随着辚辚的车声，马车渐渐成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车中玉人，已经踏上远离漠北的路途。
方夜羽收回了有些出神的目光，今天是冰云小姐前往中原的日子，但师尊却已于三天前开始闭死关。
因此，送别的任务，自然而然便落在了他身上。
靳冰云上车前的幽怨落寞犹在眼前，对这动人心魄的静斋美女，连方夜羽也不禁私底下生出怜悯。
七年前，靳冰云来到魔师宫，虽在名义上是庞斑第三徒，但在魔师宫的地位却十分超然，连方夜羽也要以“小姐”相称。
近几年，师尊越发深居简出，连他也难以见到几面，但靳冰云却时常伴随师尊身边。
方夜羽并不明白，明明师尊对靳冰云似若有情，为何要送走她？
只是，师尊的心思，并不是他可以揣测的。
里赤媚的神色难得有些恍惚，又见如血残晖，似乎，总会在这种情境下，发生一些令人终生难以忘怀的事情，即使意犹未尽，亦是无可奈何。
而另一些事情，则即将从这里开始。
方夜羽出声，“里老师，我们是否回去？”
里赤媚回望，对待这个他几乎是亲手扶持着成长起来的后辈，里赤媚有着无穷的耐心，从一介不懂事的幼儿，到如今文武双全的青年，方夜羽确实不曾令他失望。
方夜羽走在他身边，这几天他一直有些心事重重，“夜羽前天收到了鹰飞的消息，他说很快便返回了。”在提到儿时好友的名字时，方夜羽脸上露出了几分罕见的真心笑容。
里赤媚微微一笑，“鹰飞么？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子，资质倒是好，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人瞧中了。听说他已经先和浪翻云交过手，此番回来，必能更进一步。”
方夜羽也是一笑，正要说话，忽然，一个亲信下属快步奔来，上前抱拳行礼，“启禀少主，阴癸派有信使前来。”
方夜羽脸色微微变化，沉吟不定。
里赤媚淡淡道：“夜羽。”
方夜羽猛然一震，神色恢复清明，含笑道：“请信使在芳信堂稍候，我这就过去。”
亲信抱拳，转身快步离开，方夜羽回望里赤媚，苦笑道：“里老师，虽然早就知道，但事到临头，夜羽却仍然有些耿耿于怀呢！”
里赤媚淡淡道：“蒙古人当年元气大伤，我们若还怀着复国之望，则必须借助色目人的力量。闻说甄素善亦是难得的美女，夜羽不必担心。”
方夜羽苦笑道：“一想到是那位龙宗主一手调/教出的爱徒，不瞒里老师说，夜羽心中当真有些发恘。”
里赤媚失笑道：“夜羽不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吗？”
方夜羽咳嗽一声，道：“可是，和里老师相比，夜羽尚差之甚远啊！”
里赤媚笑骂道：“好小子！”他忽然奇道：“我记得你以前绝不会说这种话的。”方夜羽素日温文有礼，似这种拿长辈开玩笑的惫懒行径，可谓绝无仅有。
龙珮珮这些年深居简出，阴癸派的势力却发展得极为迅速，若不是赤尊信那一支迟迟不肯归附，恐怕连里赤媚都要担心这场联姻是否会有反客为主的危险了。
他对龙珮珮虽尚有留恋，却仍然得排在复国大业之后。
方夜羽连声咳嗽，暗骂鹰飞可恶，不过他立刻收敛心神，却是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心态当真有些不稳。
七日前，龙珮珮已经将阴癸派所有势力移交给弟子甄素善，使她正式成为这一支在域外仅次于魔师宫的庞大势力的首领。
里赤媚见他窘迫，也不迫他，转而道：“阴癸派对这一场联姻确是非常重视，夜羽你亦不可轻慢。”
方夜羽恭声道：“是。”
……
几行墨笔小楷，字迹清雅秀媚，仿佛流连多情。
“昨夜玉蟾相会，月桂开数枝，皆成并蒂，暗香馥然。孤影谁怜？且共婵娟。幸非星河路迢，岂独碧海难奔！是夜，君若踏月而来，妾当扫花以待。”
方夜羽捏着这张散发着淡淡芳香的浅红小笺，忽然觉得有些心猿意马。
才思敏慧，婉转多情，甄素善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女人。
花前月下，佳人有约，这本就是任何一个男人难以拒绝的，而方夜羽正是年轻的男人。
他自然也渴望美妙的爱情，只可惜，他的二十五年时光，大多数都交付给了学文习武，权谋御下之术。
方夜羽不缺女人，但却并非爱情。
当这一封纤巧的情书落在他手心时，方夜羽的心口似乎也被羽毛轻轻拂了一下。
虽然他立刻告诫自己，这本质是一场利益的联合，若是拜倒在对方的爱情攻势下，那还有还手之力。
但无论方夜羽内心怎么想，这一场约会，他都不能不赴。
……
菱花镜内美人颜。
素颜不施脂粉，黑亮的长发也仅仅以玉簪挽起。镜中佳人清丽，美目顾盼流波。
甄素善袅袅婷婷地站起，素裾似雪，广袖如云，一根柔软的束带，尽显窈窕多姿。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非花非麝的冷香，香味极淡，却能令人清心宁神。
甄素善重新坐了下来，虽然不施妆容，但她依然再次仔细地打量了镜中的自己，每一处细节，是否足够完美。
最后，她拿起妆台上的雪白轻纱，罩在了面上。
甄素善隐藏在轻纱中的樱唇勾起一个不带温度的弧度，但镜中美目却仿佛含着欲说还休的无限深情。
她并不喜欢这样。记得小时候她曾经不解地问过师尊，“为何是我去取悦于人，而非他方夜羽来取悦于我？”
莫非便是因为甄素善身为女子么？
但，同为女子，师尊为何不需要向任何男人低头？以女子之身，睥睨天下群雄，这是幼小的她曾无比向往的，也是一直追求的目标。
只可惜，甄素善还只是甄素善。
婢女在外间轻轻传话，方夜羽很快就要到了。
甄素善不再迟疑，而是提着裙摆，快速地走了出去。
……
一路都是氤氲的桂香，待方夜羽走到花林尽头，便见一块平静的湖泊，点点繁星倒映其中，星月交辉，如人间仙境。
他不由放缓了脚步，深深吸入一口气。
那是一种有别于桂花馥郁的香味，带着淡淡的清冷。
方夜羽并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但他却知道——
人来了！
对这从未现身人前的神秘阴癸派传人，如今的新宗主，方夜羽不是没有好奇的。
对方的年龄应比他还小两岁，但武功当也不下于他。
“这里的风大了些。”一个婉转温柔的女声自后面响起，方夜羽微笑着转头。
他已经预备好了，该以怎样的态度见面。
魔师宫少主和阴癸派传人的首次见面。
但他依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双宛如秋水的明眸，含情凝睇，似喜似怨，仿佛含着无限的期待，又仿佛是欲说还休的羞涩。
只这一双美目，便足以让方夜羽将她列为所见过最美的女子之中。
虽然，一幅轻纱遮住了那当是绝色的容颜，但却多了一种含蓄而矜持的韵味，素衣如雪，盈盈而立，手持风烛，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虽然并未一窥全貌，但方夜羽已经断定，她的容色绝不逊色于靳冰云。
靳冰云是神秘而忧伤的，令人忍不住怜惜，而此刻的甄素善，却仿佛深夜林中悄然现身的花仙，如一场多情幻梦。
甄素善的目光同样落在面前文秀俊雅的男子身上，对方正温柔地微笑，黑亮的眸子里，似乎只有她自己的身影。
不可否认，面前的男子，确有着令她堕入情网的资格。
只是——
甄素善微微一笑，樱唇轻启，“今晚素善所见到的人，是小魔师，还是夜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比翼连枝他日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