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当时明月在（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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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
庞斑负手而立，江风习习，带来肌肤微凉的感触，庞斑的目光落向无尽夜空。
一枚流星正悄然坠下，拖出长长的光影。
黑白二仆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恭敬地垂手而立。
庞斑淡淡道：“还没有找到风行烈？”
黑仆道：“当日我等在破庙中为覆雨剑所阻，当时净念禅院的广渡亦在，两大圣地在武林屹立数百年，隐秘传承无数，若是他们刻意隐匿风行烈，亦是难以将其擒获。”
庞斑冷酷地道：“务必要找到风行烈。”顿了一顿，他缓缓地道：“厉若海那方面，不必顾及。”
黑白二仆齐声道：“是！”
庞斑微微点头，忽然道：“那天白芳华也卷涉其中，究竟是偶然碰到，还是有虚若无的影子在内？”
这白芳华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琴曲大家，却并非青楼才女，只是雅爱音律，两年前，曾在京城凤箫阁弹奏一曲，音律之美，艺惊四座，而且引来鸟儿停歇楼台之外，当时便引起了轰动。虽有仰慕者无数，此女却自言不嫁，据说也粗通一些武功，但仔细追查之下，却发现这白芳华竟然是“鬼王”虚若无的义女。
白仆道：“暂时未知，只不过三日之后，白芳华将往‘小花溪’拜访黄州最有名的才女怜秀秀，切磋音律，届时约莫往者甚众。”
庞斑默默听着，忽然侧耳，道：“冰云到了。”
他步入林中，雄伟的身形没入了黑暗里。
……
靳冰云清丽的容颜上布满清愁，自从重新回到庞斑身边后，她便没有再开颜。
因为她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或者在床第之间的短暂放纵时，她不得不敞开身心，暂时忘记一切，与之共舞。但离开时，那种烧心的痛苦又再次猛扑上心头。
这恍如魔王的俊伟男子，对她有一种魔异的魅力，令她不可自拔。自跟随庞斑以来，她便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愈付出得多，痛苦愈多；她也恨他，恨他为了练魔功，甘于将她牺牲了。
她不能拒绝，因为那是注定了的命运，一个赌约。
对风行烈，善良的她，背负着噬心的歉疚和怜悯，其中是否有夫妻之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祁老大等人跪下请安。庞斑并没有在意这些属下，第一时间，他的目光落在靳冰云的脸庞上。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在这温柔而充满爱意的目光下，拒绝成为俘虏。
靳冰云亦不能，她的身心都已经交了出去，身不由己，心亦不由己。
但正是因为如此，她的痛苦越沉重无可解。
靳冰云微微垂目，避开这令她欢喜又痛苦的灼热目光，“师尊。”
她是故意唤他师尊的，哪怕他们早已超越了师徒的界线，有了夫妻之实。
她的心已经被他伤得千疮百孔，她为何不能伤害他，刺激他？
庞斑果然动怒，但靳冰云亦有自己的坚持。
无关风行烈，对这深爱她的年轻高手，靳冰云心中有怜，有愧，唯独没有爱。
她的爱已经被一个无情的魔鬼夺走。
她无法左右庞斑的做法，她从来就无法拒绝，但哪怕让他为她吃醋，动怒一刻，也是好的。
他不是普通男子，她亦不是普通女子，但靳冰云常常想，若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男女，相爱相守，一生无悔，那该是何等的幸福！
在庞斑锐利的目光逼视下，靳冰云垂头，默然无语。
庞斑的目光柔和下来，放软声音，轻叹道：“情之为物，最是难言，没有痛苦的爱情，又那能叫人心动，所以尽管世人为情受尽万般苦楚折磨，仍乐此不疲，昨晚月升之前，繁星满天，宇宙虽无际无无涯，但比之情海那无有尽极，又算那码子事！”顿了一顿，低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的语音低沉却清朗悦耳，蕴含着深刻真切的感情，分外使人心动。加上他的吐词优雅，言之有物，令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靳冰云的心一动，但她立刻发现了另一个细微之处。
她刚才刻意提到风行烈，以勾起庞斑的嫉恨心，但只是一瞬，她感应到对方的心又平静下来，不起任何涟漪。
莫非风行烈已经死去？还是因为……
靳冰云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她感到庞斑对她的热度正在冷却，这种无比眷恋无比不舍、却抓不住任何东西、不得不慢慢下滑的感觉，令她的心慢慢沉入最深的绝望。
靳冰云幽幽叹了一口气，“庞斑，假如你能退出江湖，我愿陪你隐居一生一世，心中只有你一个人，只想你一个人。”
她首次直呼庞斑的名字，而非师尊，只是因为，她想做他的女人，不为了什么赌注，也不为了天下苍生大义，只为了这份令人绝望的感情。
她想给庞斑一个机会，同时也给自己最后的机会。
庞斑沉吟片晌，叹道：“你这提议，真的令我非常心动，假如我以爱情为人生的至终目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欣然领受，可惜……唉！”一声叹气，便闭口不言。
靳冰云的脸色骤然苍白，目光黯淡了下去，仿佛就在这一刹那，灵魂里失去了的某些东西，再也不可逆转。
庞斑怜惜地望着她惨白的面庞，某些不可触动的回忆忽然群涌而至。
冰云是无辜的。
只是，生在这宛如炼狱的世上，谁人不无辜？
他难道不知道抛弃冰云之后，她便无路可走？
但有谁知道，纵横天下，无所匹敌的庞斑，亦是被迫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他忽然记起十六年前沈之湄踏入地宫的一瞬，那一双眼眸，平静如同混沌初开时的天地。
命运的不可违逆之处，便在于即使你早知结果，亦不得不按照它的安排行事。
一阵沉默后，庞斑打破僵持的气氛，道：“这次东来，是为了怒蛟帮的浪翻云，上天已注定了我们两人只有一人能快乐地活下去，与他的决战，亦是这世间除你之外，罕有能使我心动的事物，那超越了江湖一般的仇杀斗争，是对武道的追求，只有在剑锋相对的时刻，生命才会显露它的真面目。”
有些事，冰云本就不必知晓，包括她那位师父言静庵。不知道，本就是一种幸福。
庞斑见冰云毫无反应，柔声道：“还有两个时辰便天光了，夜羽和楞严正在前路等待与我会合，我先行一步，你随后赶来，应还可共赏日出前的满月。”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当时明月在（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