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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十九、山雨欲来表心迹 ...


  •   “他的师祖本是我派门人,但人品败坏,给逐出天山,远走蒙古。此人怀恨在心,在蒙古自创一派,发誓要回天山一雪前耻,却因天山派人才济济,终其一世都没有来。后来我大师傅乔弦章曾与欧贾巴隆交过手,那次欧贾巴隆被大师傅打败,大师傅念他也为天山一脉,便不忍下杀手。谁知这魔头引以为恨,回到蒙古苦练多年,意欲寻天山报仇。
      “他见大师傅已不在,便把怒气都撤在天山弟子上。他们人多势众,来得突然,我们没有防备,当即死去不少门人。欧贾巴隆一派对我天山派苦心研习多年,功夫招招都是克制,他的极寒火焱掌更是狠毒无比,我的几个师兄弟都命丧他手。虽然也杀了对方不少,但天山的一柱天心法还是给他抢了去。我与师傅这时两派所学兼合有成,在天山回头涯,与那魔头大战一场,这时他已斗了几场,气力有损,加之对我与师傅的功夫不甚了解,最后中了我一掌,又被我师傅刺中一剑,这才转身逃走。而我师傅也被他打了一记火焱掌。
      “师傅伤得极重,我便在回头涯上运气帮她疗伤。她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微笑对我说,‘小云野,师傅不行了,你也别费力气了。这样也好,我就可以随他去了。’我当时大声道:‘师傅,云野不会让师傅走的,你不能留下我孤零零一人。’师傅笑道:‘你不是有家吗?还有父母,怎会是孤零一人?回家去吧。那魔头功夫高强,这仇就不用报了。’我当即道:‘如果师傅不活,我也不活,这就跳下回头涯去。’说完就转身走到涯边,师傅忙出声止我,苦笑道:‘小傻瓜,你这是何苦呢?’我见师傅被我说动便忙运功帮她逼出寒毒。
      “一连几日,师傅体内的内力渐渐顺畅,只是高烧不止。其实这是本派运息的特点,寒毒逼于肌肤,虽然发高烧却是寒毒已消。如非本派,而是别派中了此掌,便要我之前跟西门大人说得法子方行。”
      西门无量道:“原来如此,天山武学,果然是独匠一秀。”牟云野点了点头,接着面露悲伤,道:“那夜,我听师傅烧得厉害,说了好多糊话。我便取了一块冰,击碎之后,裹于布中放于她额头上,希望她好受一点。她说的话断续,一会叫师傅的名字,一会又叫我的名字。那会我觉得师傅好可怜,也不知那来的邪念,一把把师傅抱在怀。”
      “我听到她说,小云野,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人。我不由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说:‘师傅,我哪也不去,我就这样一直在你身边。师傅眼睛缓缓张开,我当真是失心疯了,我对师傅说:‘师傅,我爱你爱得好苦’说着抱得更紧,师傅眼光中却是惊慌,使劲想推开我,她还没恢复,自是推不开,便厉声道:‘你放开。’我从没见她发过火,当即就松开了,脑子空空。只见她眼泪流了下来,挥手打了我一记耳光,随手抽出剑来,指向我的胸口,道:‘没想到你人面兽心,居然这般猪狗不如,你对得起大师傅么?”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胸中难受,跪到地上,把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她的爱意,自己的愧疚,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然后说话:‘师傅,弟子不活了,你杀了我吧,免得活着如死般难受。’师傅的剑微颤,就是没有刺出来,过了一会,她把剑一抛,侧身闭眼,泪丝盈盈,道:‘我不杀你,你走吧。你这样大逆不道,今后就不再是天山弟子了。’师傅悲哀的样子,我永远忘不了,心中悔恨难当,惭愧不已。脑子一片空白,大叫一声,就冲下山去。”
      “我走了几日,就象魂没了一样,不吃不喝,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着,最后晕在路边被一个喇嘛求起,便寺中住了下来。心神静下之后,留在寺中,不想离天山太远,我只希望有一天师傅可以回心转意,恩准我回天山。虽然知渺茫,心中却存奢望。不久我就听到天山传言逐我出师门的消息。我百念皆死,如行尸走肉一般,知道这辈子师傅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死志一生,便想着找欧贾巴隆拼命。我自知功夫不如他,但求与他同归于尽,若师傅知道了,念我这点好,时不时想到有我这个人,我便是死,也值了。”
      他说到这,又饮一杯。
      后边的事大家都已知道。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叫人听了不免唏嘘不已。
      西门无量叹道:“真是冤孽。”
      陆小江道听了西门无量的话,不以为然,反驳道:“西门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牟大哥是个大爱之极的人,他师傅这么年轻就守寡,多可怜。他爱了这么久,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是个君子,如换到别人就不好说了(比如他自己)。要我说,是他师傅可能对他有意思,只是放不下面子,女人就是这样倔强。多可惜啊!要不然他把师傅一娶,光大天山派,皆大欢喜,岂不是很好。”
      他这番话惊世骇俗,西门无量与牟云野从未有闻,都觉不可思议。西门无量登时就想冲而口出,道“胡说八道。”但顾于他的身份,硬是没说出来。牟云野神情恍惚,心想,师傅真是放不下面子么?她其实心中也有了我,只是不愿认罢了。
      西门无量道:“陆兄弟,人伦大义怎可乱?否则人与禽兽何异?”
      陆小江道:“这个人伦嘛!也要讲道理。你想,死了老婆的就可以再娶。这守寡的,为什么不能再嫁?没道理嘛!人跟禽兽,我也懂点,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大家差不多,都要结婚生子,繁殖后代,饿了就吃,睏了就睡,等级有序。只是它们说的我们听不懂,我们说的它们不明白,不过有人研究过,禽兽也是有想法的,不能说它们没脑子。”
      这话更给力,西门无量与牟云野张目结舌。如此歪论,不知为何,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陆小江想了想,算了,再来一下,他们就要把我当怪物了。便笑道:“大家兄弟,喝酒吹牛,吹完就算。来来来喝酒。”西门无量悻悻举杯,一场尴尬便悄然消散。
      酒席草草收场,陆小江让牟云野扶着蓝清平,向西门无量告别。西门无量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牟云野扶着蓝清平共乘一马,走了一阵,道:“陆公,今日属下孟浪。”陆小江摇摇手,道:“这是什么话?今天我们兄弟第一次喝酒,开心得很。”牟去野咬了咬牙,道:“陆公,属下有一事相求。”陆小江一愣,随即道:“自己兄弟,没什么求不求的,有事就说。”
      牟云野道:“那日古庙中,锦衣卫所抓人犯中,有一人便是我师傅。”
      “哦”陆小江一怔,转念就明白,这便是为何他当时表情有异。那几人都是天山弟子,他本该猜到其中关联。
      牟云野道:“那日之后,属下暗自探查,知道师傅被关在北镇抚司大狱中,几次想救,都因守卫森严,高手甚多,无功而返。”转念双眉一皱,道:“属下知道,他们是朝廷重犯,陆公也身公职,这。。。。”
      陆小江一笑道:“锦衣卫常常乱抓人,里边关的多半是好人,是不是朝廷重犯,谁知道?”
      牟云野听他这样说,登时双眉展开,喜道:“是是是,锦衣卫所抓确是好人多,坏人少。”陆小江大笑,道:“就没坏人。坏人都变成锦衣卫了。”
      牟云野明知自己师傅是去劫囚犯的,但上司这样说,自然乐得无视。
      未到六扇门总门,陆小江隐见一个身着大内禁卫服的人快步闪过,想也不想,便对牟云野道:“跟着那人,看看他是谁。”
      “属下遵命。”
      牟云野如电跃起,喝的酒居然散尽,身形稳健,贴着那人而去。
      陆小江叫人把蓝清平扶进内室,自己步入正堂,只见江平伯一人独坐,若有所思。
      。。。。。。。。。
      “如此小人,我必除之。”
      “不可鲁莽。”
      “王公公,那就是一个得志小人,有何惧哉?”许显纯恼怒道。
      王体乾深谋远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能得志,无非深受圣宠,但他是暗桩,委实麻烦,若是明处有个身份,寻些把柄,让言官上疏,叫皇上渐生厌恶,方是正道。”
      “可他有锦衣卫千户身份。”
      “不够。重要的是把六扇总门连根拨起,永除后患。”
      “属下明白。”
      “予以取之,必以予之。若他真这般作死,愈是得意,愈是死得快。”
      。。。。。。。。
      “许显纯亲自找你的?”张瑞图问道。
      苏荗相点头道:“正是。他催得很急,明日那换囚恶徒必须明正法典。”
      “有意思,他可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如此看来,连他也对六扇门很是忌惮。”
      “好事好事。不知崔大人找到江平伯没有。”
      “应该快了,据闻江平伯还在京城。”
      。。。。。。。
      “泰公”陆小江唤道。
      江平伯方才回过神来,笑道:“门主回来了。”
      “是,刚回来。泰公想啥,这么入神。”
      江平伯摇了摇头,道:“人老了,想起陈年旧事。唉,说是盛夏,怎地起风了,看来要变天了。”
      陆小江微怔,有吗?很热好不好。
      江平伯思量片刻,道:“门主今晚不回宫么?”
      “这个时辰回不去了。”
      “也是。”江平伯点头道。
      陆小江与他相交两月,从不见他这般言不由衷,便道:“泰公,有心事?可否跟小江说说,看看能不能帮您出主意。”
      江平伯一怔,随之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是有一事,终不能瞒门主。门主可知,五阁九组,有一阁名为阳明。”
      “不是撤销了吗?”
      “没有。事实上,整个六扇门不在,阳明阁也固若磐石,因为阴明阁在大内,暗中保护天子。”
      陆小江心中格登一下,立时又明白其中关联,阳明阁不是不在,而是潜入秘密中的秘密。
      所以,江平伯宫中确实有条线,通过这条线在宫中散布六扇门的秘密。
      可这前为什么不说,现在又为何要说。
      江平伯黯然神伤,道:“老夫死罪,险些酿成大祸。”说完眼神向陆小江凝来,道:“汪文言旧部联同白莲教蛊惑福王谋反。”
      陆小江的表情倒没有江伯平预料的惊骇,因为福王是谁说,他都不知道,更别说汪文言了。
      “当年,万历爷大行,曾密令我六扇门,保护郑贵妃与福王,阳明阁自此没了名号。景泰帝登基一月驾崩,而后移宫案起,郑太贵妃与今上生了嫌隙,阳明阁更不便启用明处。整整七年,今上虽大事交于魏大珰,对各位皇宫长辈却恭敬之极,用度皆按礼法。不想东林一倒,清流中居然有人胆大妄为,要对皇上不利,欲扶福大篡位。”
      陆小江闻言,酒意全消,心中反倒平和,道:“泰公是如何知道的?”
      “郑太贵妃家中郑贤今日入皇宫,与太贵妃相商,阳明阁主吴道之亲耳听到。”
      陆小江倒吸一口寒气。若江平伯有谋反之心,自己小命当场不保,老头听说年轻时很能打。
      “泰公跟小江说这些是何意思?”
      江平伯表情不置可否,道:“门主身负门扇重责,大内市井一番势力,若跟了福王,便是从龙之臣。”
      老头要反水?
      陆小江内心翻江倒海,冲口道:“泰公,小江一辈子没佩服过谁,到了六扇门,泰公对小江很照顾,不然许多事是做不来的,所以小江佩服泰公。但是,我这人吧,最讨厌出卖兄弟,皇上对我很好,我对他自然也没话说,兄弟论心。您老不懂就算了,如果你想对皇上不利,可以。先杀了我。”
      喝过酒,胸口如火烧,热血上涌,难得的正经。他对江平伯生了情分,每日还要提防,许多情绪压而不发,突然听到这惊天秘密,立时宣泄。
      江平伯释然一笑,道:“老夫得罪天颜,已是死罪。六扇门秘密因一念自以为是,大白天下,陷天子无后手,百死莫赎。”顿一顿道:“若不是小江你一力承担,只怕以我跟主上的生疏,早就做个黄泉游魂了罢。”
      陆小江身子有点僵,摇头道:“不是。是因为皇上说您是忠臣。”
      江平伯孤影一颤,双眸泛光:“主上,天人也。”
      陆小江不说话,在等答案。
      江平伯定了定心神,道:“门主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当真大明之福。我六扇门立门之初,五字真言:忠于大明天子。若有不尊者,格杀勿论。”
      赌对了。
      陆小江松了口气,道:“泰公,您老下次能不能一句话说清楚,搞得人家小心肝突突直跳。”
      江平伯道:“事关社稷,不可不慎。”
      陆小江平复心情,见江平伯一脸坦荡,忍不住道:“泰公,您老是个忠心的人。小江知道,您把万历爷天天挂嘴上,肯定是不想违背他老人家,这个我理解。要不,事情我来做,您老也别为难。”
      “陆公高义。我六扇门有门主如此,实乃大幸。”
      此时一个身着大内禁军官服的中年男子由外飘至,随即跪下行礼。
      “阳明阁主吴道之,拜见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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