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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勇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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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勇敢
“岁月如歌,时光蹉跎”,转眼间,数月的光景就这么过去了,随着时光的流逝,姜国庆的失踪所带来的惶恐和不安,以及因此所带来的一些流言飞语都已经随着时光渐渐地消失殆尽。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了,吴广祥已经成了这套房屋的真正的主人了。而他的儿子和女儿在这间屋子里的地位也发生了改变,可此时,我的主人翁——原本这个屋子的主人现在却成了因无依无靠而寄托在这个家里面的食客……
那日,自吃午饭的时候起,刮起了一阵较强的东北风,这阵凛冽的寒风所带来的就是那样阴沉的云和那样透骨的雨,这就不可能再在户外消磨时间了。这对于我的主人翁小桂娥而言,倒是件很高兴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失去了父母的照料,她的体质变得相当的脆弱,她现在不善于远距离的旅行;特别是在寒冷的下午,对于一个体质弱小的小桂娥而言,在阴冷的黄昏,独自一人从深山老林里回家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手指和脚趾都冻僵了,倘若再生了冻疮,不仅得不到姑姑的呵护和照料,还得听吴春霞和吴春兰两个小妇人的责骂,弄得心里好不痛快,若是被吴春宏看见了,不仅要白挨上几脚,他还得到他的母亲面前去打小报告,这对我的小主人翁而言,可能要面临皮开肉绽的疼痛。
这个时候,吴春昇、吴春宏、吴春兰和吴春霞正围在炉边的小方桌上玩纸牌。这忽儿既不争吵,又不哭闹,看上去很快活,他们没有让姜桂娥和他们在一起,他们说他们很遗憾,不得不叫姜桂娥离他们远一点儿。他们不能让一个外人来干扰和分享只有他们亲兄妹四人在一起的无间的快乐。除非让他们自己亲眼看到,她确确实实是在认认真真地努力培养一种更加天真随和的性情,一种更加活泼可爱、讨人喜欢的态度——大概是更轻快、更坦率、更自然、更顺服的一种吧。
“你怎么就不能讨人喜欢一点呢?这样我们也许还会让你和我们在一起,你这样整天绷着个脸,一脸的怨气,谁也不理会,像是谁都跟你有仇、谁都欠你的似的——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们看你待在这里就觉得讨厌。”吴春兰瞥了她一眼,带着一种粗鲁、傲慢的口吻说道。她说完之后还用手推了姜贵娥一下。
姜桂娥觉得无需为这种无礼、傲慢的语气去争辩,就没有开口,也免得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伤害,只得顺着她的话离开了。姜桂娥趁着他们玩儿牌玩儿得投机而不注视她的时候偷偷地溜进了房间,因为那儿有一个小小的书架——这个书架让姜桂娥从小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快速走到那边翻阅开来,她特意挑了一本图画较多,文字较少且带有拼音的连环画,拉开房间中间的布帘,使一间宽大的房间分成了两间——不,是三间,因为后面还有一道帘子没有拉开。她爬到窗台前的一张长方形的梳妆台上,缩起腿,像少林寺里的打坐、参禅那样盘腿坐着。并把青尼帘子完全拉拢,是自己更加隐蔽起来,仿佛坐在神龛里一般。
层层叠叠的青绿色帷幔挡住了内层的视线,明亮的玻璃窗保护着我的小主人翁,让她受不到阴郁冬日的天气的侵袭,却又不把它与外界隔绝。在翻书页的当儿,她不时地扭头往外眺望一下冬雨的景色。远处,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在重峦叠嶂的崇山峻岭中间悠悠荡荡地蠢动,增强了山的神秘和恐怖。附近,却是湿漉漉的草坪和风雨袭击下的灌木林,连绵不断的让一阵经久不息的凄凄寒风驱赶着狂驰而过,风雨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姜桂娥重又低头看书,姜贵娥此时并不认识太多的字,因为书中的文字上面都带有拼音,已经读完预科班的姜桂娥已经掌握了用拼音认字的方法和一些简单的词汇。她不可能对所有文字都忽略而过,可是她更看重的是图画。因为每一张画都画出一个故事来。在这样一个理解力还不够发达,感情还不够健全的孩子来看。这些故事往往是神秘的,但也是饶有兴趣的,再通过简短的文字,也就可以完全看懂画的意思。这时候的姜桂娥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外面下着的冬雨……这忽儿,她显得很快活,什么也不怕了,怕的就是有人打扰她,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有人来打扰了她,只听见:
“小桂娥儿!小桂娥儿!小桂娥儿……”
这是吴春宏的声音在叫唤,接下来他停了一会儿,显然,他是在等待姜桂娥的回答,可是,他听了半天,里面没有一点反应。
“她在什么地方?”他接着板着脸说,“春兰、春霞!小桂娥不在这儿,去告诉妈妈,她准跑出去淋雨去了——这个野丫头!疯丫头!”
“幸亏我拉上了帘子。”她暗自庆幸地想,她急切地希望并暗自庆幸吴春宏不会发现她躲的地方——当然,他自己是不会发现的,因为他这个人目光既不够锐利,头脑也不够灵活。可是吴春兰刚抬头一望,见无缘无故拉上的帘子后面的黑色人影,就立刻说道:
“她一定在帘子后面,没错!是她!”
姜桂娥听到这话,便赶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赶紧走了出来。因为,她一想到被那个吴春宏揪着耳朵拖出来就浑身发抖。
“你想怎么样?”此时的姜桂娥落到吴春宏的手里面,既难堪又胆怯,但她确勇敢地问道。
“说‘你想怎么样?’?”这就是回答,他怒容满面地说道,“你这个既粗鲁又无礼且放肆的女孩子,我要你上这儿来。”
吴春宏坐在一张椅子上,做了个手势,叫她过去。
吴春宏现在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学生了,比姜桂娥大五岁有余,姜桂娥此时才九岁,和姜桂娥相比起来,他可以说是长得又大又粗,皮肤黑黑的,显得非常有力却又不够健康。脸盘肥大,粗里粗气,四肢肥壮,手足都很大,他久惯于在饭桌上狼吞虎咽。这是他变得肝火旺盛,眼睛朦胧模糊,脸部肌肤松弛。医生叫姜如月多给他吃素食,多喝水,多运动。可他的母亲听不见这些刺耳的意见,她宁愿把吴春宏脸色不好的原因归结为用功过度,叫他多注意休息——我想这大概是大多数溺爱孩子的家长的想法。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春宏个子变高了,身子变胖了,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他对他的母亲和妹妹没有多少感情。只有对哥哥还有些畏惧。但是对姜桂娥则颇有恶感。他经常欺负她、虐待她。一星期不止两三次、有时一天也不止一两回。姜桂娥几乎每一根神经都惧怕他,只要他一走近她,她的骨头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会收缩起来,有时候她都被他吓呆了。因为不管是受到了他的恐吓,还是受了他的折磨,她都无处申诉。他的兄弟姐妹可不愿帮助我的小主人翁来对付他——虽说他们兄妹们的感情不太和谐,可还没有到为一个“外人”而相互攻击的程度——在他们眼里,我的小主人翁始终是个外人。而他的姑姑姜如月呢,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装聋作哑,她从来看不见吴春宏打姜桂娥,也从来听不见他骂姜桂娥。虽然他常常当着她的面既打姜桂娥又骂姜桂娥,不过,他背着她打骂姜桂娥的次数更多。
姜贵娥已习惯于服从吴春宏,姜桂娥来到他的跟前,他也不怕伤害舌根,一个劲儿地对她伸舌头,居然伸了有三分钟之久:脸上那种令人嫌恶的丑相,让姜桂娥看着都有些恶心,他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她的这个心思,因为他二话没说,就突然使劲打她。姜桂娥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了,连忙后退了两步。
“是谁叫你刚才这么没有礼貌地回答我的问题?”他用责备的口吻说道说,“谁叫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帘子后面!谁叫你刚才眼睛里显露出那副鬼神气,你这贼眉鼠眼的东西!”
姜桂娥已经习惯了吴春宏的责骂,从来不想回嘴;她担心的只是:怎么来忍受那一定会跟着谩骂而来的殴打。她战战兢兢。
“你躲在帘子后面干什么?”
“我……我……我……在看书。”姜桂娥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把书拿来!”
吴春宏的口气,让姜贵娥不敢拒绝他,只有服从。姜桂娥回到窗口,把书拿给他。吴春宏将书拿到手里,稍稍翻了翻,然后说道:
“你现在只是一个做奴隶的命,你看这些书干什么?你想造反呀?”
“我不看书干什么?”
“你没有权利拿我的书!你是靠别人养活的孩子;你没有钱;你父亲只给你留下了这套空房子;你该出去要饭。可是,我善良的父亲和母亲却让我们一家从不远万里的家乡搬了过来。为的就是照顾你一个人。这是一种多么善良、多么高尚的举动啊。你竟然敢乱翻我的书架。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书是我的——”
姜桂娥似乎还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她照着他的话做了;可是她一看见他举起书,拿拿稳,站起来要朝她扔过来,姜桂娥本能地惊叫一声,身子往旁边一闪——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书扔了过来,正好打在她的头和肩膀之间,姜桂娥跌倒了,头撞在门上,磕破了。磕破的地方淌出了鲜红的血液,疼得厉害:她的恐惧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限度,种种其他的感情都跟着来了。面对着吴春宏的无耻、凶狠和霸道,她忍受了无尽的痛苦,在她伤痛欲绝的时候,她想起了她的父亲在他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对她说过一段话:“当我们无缘无故挨打的时候,我们应该狠狠地回击;我肯定我们应该回击——狠狠地回击,教训教训打我们的那些人,叫他永远不敢再这样打人。”
面对着年龄和力量都比自己强,人数众多的敌人,姜桂娥在父亲的话语的启发之下,她毅然变得更加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