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坊》云仓师叔

8、第八章

　　“小元子”秦烈放下奏折，揉揉太阳穴。

　　“奴才在”元公公挪着小碎步跑过来。

　　“户部尚书…樊仁几天没来上朝了？”

　　“回禀陛下，已有五日未来。”

　　“这么久了……他病还没好么，叫周祈去给他瞧瞧”皱了皱眉头，拿起奏折继续看。

　　“是，陛下。”

　　元公公撅着胖胖的身子出去了，一边走一边想，得，这樊大人也忒招待见了，陛下把私用御医都掰给他用，福气真不小……

　　周祈提着药箱，不紧不慢的跟着太监出宫，这还是头一回，给大臣看病。除了陛下，他只最得宠的淑妃把过一次脉。

　　尚书府，精致却不奢华，和皇宫完全不一样，顺着墙边，翠竹环绕，远远的还能隐约的看见几块绿色的菜地，呵……这个户部尚书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陛下另眼相看。

　　周祈很好奇，这个户部尚书到底长什么样。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瘦弱少年，周祈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未及弱冠的少年竟然是户部尚书，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温顺的眉眼，内敛的俊俏，脸色是苍白了些…眉头微锁，淡淡的哀伤萦绕，不由自主的，周祈的心里有些堵。

　　樊仁感受到有人，转过头来，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站在旁边，浓眉大眼，十分温和的样子，不禁有些困惑：“这位是……”

　　元公公上前：“陛下听说樊大人病还没有好，这不，请周太医来给您瞧瞧，要我说啊，陛下真是记挂着您，还没见过他请太医给臣子们瞧过病呢！这位周太医，可是宫里医术最好的一位啦……”

　　元公公激情澎湃的说着，樊仁却惨白了脸。

　　“陛下仁厚，记挂着微臣，臣不胜感激，来日定报陛下之大恩，只是，我已经好多了，劳烦周太医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樊仁低着头，推辞着。

　　“樊大人，下官看您的脸色不佳，定是带有伤病在身，请容下官给您把把脉，下官也好向陛下回禀。”

　　不容樊仁推辞，周祈走上前去伸手就搭在了他的手腕上，看这个人长得忠厚，做人也不知道拐弯，人家明显不愿意了，还鲁莽的凑上来。

　　樊仁心中尴尬，怕被诊出来什么，赶紧抽手，企料那周祈赶紧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腕，还认真的说：“樊大人，我学医就是帮人去病强身，病人讳疾忌医实在不是好事。”

　　樊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本想抽回去的手硬生生止住，僵硬的放在椅子上。

　　“那，劳烦周太医了”

　　“好说，好说”周祈呲开嘴，毫无心机的笑。

　　周祈不笑了，眉头越来越紧，脸上表情开始丰富。樊仁看着他，心里的一根弦也越绷越紧……

　　“可是我有什么大问题？”樊仁假装无意的问

　　“樊大人……”周祈摸摸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

　　“嗯？”樊仁竖起耳朵

　　“近日，大人，发烧，厌食，身上……痛，是吧”周祈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能不痛……

　　萧云走了，还是走了，第二日醒来，自己睡在马车内，举目四望，一片狼藉，身上还留着他的味道，他的痕迹。

　　支撑着坐起来，身下却阵阵疼痛直冲上来，有股温热的东西流出来，他忍着痛慢慢把手伸过去，摸到满手黏腻，鲜红的血……混合着丝丝的□□,他已经厌恶自己了吧，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知廉耻，下贱的勾引父亲。萧云怕是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

　　心仿佛被掏空了，无神的看了看身上，盖了一件他的外衣，他最喜欢的蓝色。

　　跪坐起来挪到车外……自己的马已经不在了。

　　“驾！”白色的马拖着马车掉转方向小跑起来。回去吧，你这个白痴，忘记他……

　　回来后就一直发烧，伤在身上那种地方，怎么能请大夫来瞧。

　　老何一句都没有多问，天天灌治风寒的汤药……烧是退了，整个人却病的惨白。

　　“身上…是不舒服”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大人无需担忧，没什么大碍，我开个方子，您照着喝就成……注意多休息些时日，荤腥油腻都少沾，呃，喝些粥挺好的 ”看了一眼樊仁的椅子，又道：“这椅子太硬了”

　　“多谢周太医”樊仁耳根微红。

　　“樊大人，下官先告辞了”周祈背着药箱，跟着元公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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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了”秦烈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祈。

　　“这……”

　　“嗯？”秦烈眯着眼睛，目露凶光：“不想说？”

　　“微臣不敢！”周祈赶紧叩首：“樊大人他……是，是……是伤了□□，加上身子骨不太强健，就落下病了。”

　　“哐噹……”秦烈手一抖，刚喝一口的茶碗就掉到了地上。

　　“什…什么？”秦烈难掩眼中的震惊，泰山崩塌不动声色的冰山脸开始亀裂。

　　“你怎知道，他给你看了伤？”秦烈疑惑，他那种性格怎会告诉别人。

　　“这个，这个自然他是不肯的，不过臣进宫之前，很多官家老爷请臣去看病……都是他们养的私娈…樊大人的症状，那个…是一样的…”周祈已经快说不下去了。

　　周祈抬头看着皇帝已经快抽筋的脸，赶紧说。

　　“臣已经派人送去雪露膏，这是臣自己调制的密药，疗效甚好…专治…“周祈又说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心里发怵。

　　“下去吧……”秦烈突然有些难受，胸口闷闷的，摆摆手叫周祈出去。

　　想不到平时那么倔强的一个人，满嘴大道理之人，竟然竟然被人压在身下行那种事…还，还伤了…双手慢慢握紧，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越想越气短……眼前开始浮现樊仁尖尖的小虎牙，还有尴尬困囧的脸。

　　做皇帝的，本不该管臣子的私事……

　　“小元子，通传下去，朕晚上去淑妃那里”。摸了一把被堵得微红的脸，皱着眉头继续看奏折。

　　看着小太监手里包着严严实实的东西，樊仁有着发愣。

　　“这是周太医吩咐奴才给大人送来的，用来涂抹伤处，周太医说配着汤药喝，很快就能好了。”

　　“替我谢过周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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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药膏贴着內壁抹开，发炎的伤口被撑开，他咬着牙忍受，额角渗出滴滴冷汗。脑子里满是萧云，他的笑，他的忧伤，他的绝情，还有他在耳边粗重的喘息。

　　樊仁，你真贱，倒贴给人家都不要的便宜货。

　　夜里，疼痛从尾锥骨蔓延开来，袭击全身，似乎是药性起了作用，不知道那个周太医给的什么药，这么霸道。

　　他蜷缩在被子里，全身痉挛似的发抖，满脸通红，额头烫的都能蒸鸡蛋，一层一层的薄汗涌上来，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勉强睁开眼睛，却是碎碎的黑点模模糊糊，胡乱的腾空抓了几把，就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爹……我…想喝水…爹”迷糊的开始下意识的喊萧云。

　　喊了好久，嗓子干的冒烟，直到再也喊不出来，眼角边湿漉漉，一滴一滴眼泪溶在枕头上。

　　紧紧裹紧被子，小声呜咽起来。何必如此…不争气。

　　一直躲在门后的老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走到他床边，端着杯子，心疼的扶他起来喝水。

　　...............

　　“户部尚书樊仁何在？”

　　“臣在”

　　“对于在地方上增修贡院，你认为如何？”

　　“回禀陛下，自陛下十七岁登基以来，只得九载，朝廷乃用人之际，官员需定时更换调任，臣认为，贡院增加，能广纳学生，选拔人才替陛下分忧，自然保我朝鼎盛。“

　　“你身为户部尚书，也知道贡院需要朝廷拨款修建，怎样才能用最少的钱完成呢？”

　　“自然取决于施工速度”

　　“施工速度如何提高呢”

　　“这…工人要有熟练的技艺”

　　“那如何能凑到有熟练技艺的工人呢？”

　　“重金诱之，必得良才”

　　“花费重金，如何能省的了钱？”皇帝摸摸下巴，一脸无知的探究。

　　“……陛下！”樊仁皱眉，他根本是无理取闹！

　　“呃…此事交给工部办，户部负责支出银钱，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沉默……

　　“退朝～”元公公扯着细呼呼的嗓子喊道。

　　众人规规矩矩的慢慢退去，秦烈停了脚朝大殿口看了看，一个瘦弱的背影一闪而过，然后混在同色的人海中慢慢消失。

　　说不别扭是假的，秦烈每次上朝眼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樊仁那里飘，自从他病好回来后，好像变了，不再那么爱笑，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平淡淡，做事照旧细心认真，却沉默了不少。

　　周祈给的药，虽然效果好，但是药性级烈。原来是配给达官贵人养的禁娈用的，他们活的低贱，经常被往死里玩，主人只要求他们好的快能尽早伺候自己，从来不管他们是病是痛，是死是活。

　　樊仁硬抗了过来，淌了一晚上的热汗，虚脱般在家养了几天，瘦的皮包骨，一能下床就赶着去户部处理积压多日的公文，他需要事情来做。

　　绝望了好一段时间，现在再想到萧云，心已经痛麻木了。

　　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混着重要公文，邋邋遢遢的堆了一桌，户部倒是很多吃闲饭的，什么都送到他桌子上。

　　“来人！”樊仁不满的喊着,放下空空的茶壶。

　　半响，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人呢，都去哪里了！户部就你一个人么！？”樊仁将手里的公文砸在桌子上。

　　“这…”小厮一脸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问你话，听不见？！”樊仁腾地一下站起来，突然发起火来。

　　“回…回大人，在…在天元坊”小厮似乎吓得不清，第一次见樊仁发这么大的火，心里暗叫糟糕。

　　天元坊，京城最有名气的赌场。

　　“真是好样的！”樊仁冷冷的说：“按照律例，渎职者，该当何罪？”

　　“大人恕罪，卑职这就去喊他们！”小厮连连磕头，站起来头也不敢抬的跑了。

　　他们一直认为，樊大人任劳任怨，怎么会发火呢，可是如今，他们看到的樊仁，是不苟言笑，怒目而视，疾言厉色的。

　　“我不说你们，你们当真当我聋子瞎子？！一个个都是好样儿的，天元赌坊滋味如何？”樊仁坐在太师椅上，指着下面跪了黑压压一地的人。

　　“大人，饶了我们这回吧！我们是瞎了眼，不该去天元赌坊……”

　　“我不在意你们去哪里，跟我没有关系，但是这是你不在户部的理由么？都没事做了是不是！你们倒是闲的很呐！”樊仁将茶盏摔倒桌上，乒乒乓乓的掉到地上咔嚓咔嚓的碎了一地。

　　地下的人都忍不住脊梁一抖，一个都不敢吱声，大气不出，绵羊樊大人，发起火来真是势如猛虎……

　　“没话说了是么”啪！樊仁一拍桌子“今日偷懒不在户部当差的，自己下去领二十板子，罚奉半年！”

　　“是！”没有人敢反驳，那个瘦弱安静的人此时正散发着强大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众人已经退散，不远处传来阵阵板子拍肉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嚎叫，他们咬着牙低着头，脑中一想到樊仁发怒的脸就一阵哆嗦，半句痛也噎在喉头喊不出来。

　　轻轻的揉着发胀的脑袋，哎…火气怎么这么大呢，平时不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