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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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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殿内室,茶几上的龙涎香袅袅升起,秦烈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浅浅的啜着。眼睛却在打量着站在眼前的人,头发整整齐齐的束着,局促的低着头。暗红色的官服衬的他更白了,但是红色并不适合他,老气的颜色让他想起朝中那一群黑乎乎皱巴巴的大臣。衣服的尺寸也不太对,衣袖似乎长了些,盖住了他的手,但是秦烈可清楚的看见他双手不安的扭在一起,仿佛站在烤炉旁。
秦烈嘴角一勾,看你平时在朝堂之上慷慨呈词,现在还不是给我乖乖的站在这儿,越想越得意,便忍不住开口道:“樊大人不是很忠君报国么,怎么,单独和朕待在一起,没话说了?”尾调上扬,竟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浪荡轻浮。
樊仁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站在这尴尬无比,明知这昏君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偏偏这时口拙一句话也蹦不出来。
秦烈看着他的样子,感觉十分有趣,这人真经不起逗,不知道逗急了又会怎样。
樊仁有些恼怒,昏君就是昏君,做事也没个皇帝的样子,竟然戏耍臣子。想到这不禁理直气壮了一点,抬起头来道“不知陛下召见所谓何事?”
“樊大人认为呢?”秦烈挑了挑笔直的眉毛,明明是一张刚毅的脸,这样子却染了十二万分的风流倜傥。
樊仁的头又低下去了,耳根微红,皱着眉一言不发。
秦烈扫了他几眼,有些好笑,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毛头小子,呵……
“其实也没什么事,但樊大人此番远行,朕为天子也当给予关心。”秦烈站起来,慢慢踱步到樊仁身旁,低头看着比自己稍矮的少年。
无形的压力在身旁绽开,秦烈故意凑的很近,近到樊仁都能轻易的感受到暖意,以及鼻尖突然增强的龙涎香。
樊仁不动声色的挪开,恭顺的说:“谢陛下关心,臣当不负重托,陛下若无事,臣便先告退了”不等面前的人开口,他转身就走出了议事殿,独留当今天子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哼,做臣子还不听话,没把你砍了算朕仁慈。
“仁儿,你要去西部?发放粮食什么时候轮到户部了?”萧云看着樊仁,深锁眉头。
“爹,是我自己要去的…”樊仁的声音低了下来,在萧云面前,他一直不敢看他的脸。
“仁儿,你辞官吧,你太小了,根本不知如何在官场中自处,哪有像你这样,做官还经常带身伤回来的”萧云气息渐渐不稳,担忧的看着樊仁,半饷又说:“我,我很担心你”。
樊仁仿佛是听错了一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双眼充满了光彩:爹,你很担心我是不是。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娘把你托付给我,我怎么能让你有一丝一毫得闪失。”
突突跳着的心头咕咚一下沉了,樊仁轻轻的说:“爹,我一个月后就回来。”
一个月,樊仁没有回来,他不知道路有多难走,条件有多么艰苦,一路上飞沙走石,风刮的鬼哭狼嚎,啃着干巴巴的饼,一口水分三口喝。途中还碰到了劫粮草的漠北响马,个个都是平原上的野狼,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将樊仁的队伍团团围住的时候,樊仁想,如果自己死了,爹会不会为自己哭呢?
樊仁站在枯草连天的路中央,抖动着干裂的嘴唇,挺着身躯直直的看着为首的那个健壮的大胡子,说:西部老百姓等着这些粮食活命。
大部队逃过了一劫,樊仁庆幸,他没有遇到强盗,这是一群有道义的英雄。
三个月里,他见识了真正的死亡,昨天还对你笑的人,可能今天你就看见他死在那里,无人收尸。
路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一开始他还吩咐人去埋一下,后来看见了,就只能马不停蹄的向前走,多的已经埋不完。
干躁的西北风每天都呼噜噜的刮着,破旧的门窗在漆黑的夜晚吱吱呀呀,第二天桌面地上都是一层沙土。并不是地方办事不力,而是真穷。
粮食交给州县按户籍分发,每天排队领粮食的人宛若长龙般,衣衫褴缕的捧着各种破损的器具。这些老百姓,只要求能吃饱。
离开的那一天,几个穿的破旧的老农妇撵到他的马车前,送上几筐干玉米棒子,她们不好意思的说:樊大人,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啊……我知道定是不如中原的东西好,您就凑合着收下吧,我们都知道是您在陛下面前请的旨,我们才能发点粮,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您小小年纪,倒是真能吃得苦的,我们都打心眼里佩服您……“大婶絮絮叨叨的说着,千恩万谢。
樊仁眼角微湿,露着尖尖的小虎牙笑着说:谢谢,我最爱吃这个。
她们抹着黑乎乎的脸腼腆的笑了。
木轮嘎吱嘎吱,看着窗外从黄沙戈壁变成绿树流水。终又回到京城,一晃眼已入冬。自己离开的时候还穿着单衣,现在却换上夹衫。
干玉米棒子樊仁自己留了一筐,其它全部送到宫里。秦烈看着紫檀木的书桌上粗糙的竹篮装着两筐黄澄澄的东西,久久不语。
樊仁仍旧会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出言不逊,秦烈再没打过他,却经常看着他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发呆,或许,他是真的忠君爱国。
大臣们八卦道:樊大人因祸得福,这下实实在在得了陛下的宠了。
樊仁不置可否,想着秦烈的脾气似乎真的温和了许多,或许他也算不上是昏君。
萧云的身子突然差了起来,经常气短,没多少时日便缠绵病塌,樊仁每日忙的焦头烂额,请遍所有名医也不见好转,都说,心病,药石罔然。
萧云却是什么都不肯说的,刚入不惑之年的他,本该强健的身体却越发单薄,脸色苍白的跟纸片一样。樊仁心疼的看着他,经不住红了眼眶。
“仁儿,你回来了”,听见屋外的响动,萧云支起身子。
“爹,都三更天了,你怎么还没睡?”樊仁进来轻轻把他放倒,脱了衣服也钻进了被子里。
自从萧云病倒之后,樊仁就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最后干脆晚上和他睡在一起,本以为萧云会拒绝,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细细的胳膊搂上萧云的腰,樊仁轻轻问:“爹你冷不冷”
“你抱着我就不冷了”萧云闭着眼安静的说,樊仁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暗暗收紧双手。
“怎么这么晚回来?”
“陛下留我商议今年科举的事”
“你最近回来的都很晚,这些事情跟户部没什么关系,皇上……挺器重你。“萧云语气一顿,心中有某种异样的感觉升起,想抓却又抓不住。
“嗯,可能是吧”樊仁将头往他胸口蹭了一蹭:“爹,让我亲一下,可以吗?”心中忐忐忑忑,看着萧云俊郎的侧脸,终是忍不住开口。
一阵沉默。
樊仁收了收手臂,紧贴他的身体也有些热,他颤抖着翻身向上趴伏在萧云的身上,低头寻找他的唇,唇齿相触的一刹那,樊仁全身电激般僵硬了一下,随后就贪婪的允吸,手滑到他的脖颈,皮肤下的血管在突突跳动,萧云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然后闭上了眼睛。
樊仁毫无章法的啃咬着,脊背升起异样的急躁。伸出舌头舔过他的唇缝,萧云顺从的张开了嘴并且卷住了他的舌头,昏昏沉沉间萧云已经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樊仁压在了身下,唇齿间深深地纠缠在一起,萧云扣住他的手带向自己的腰,樊仁立马紧紧的缠上去。
樊仁心中一阵狂喜,爹愿意接受自己了?!
激动的闭上眼睛,紧紧的抓住身上的人。
萧云舔过他的耳廓,嗫咬着耳垂,轻喘着气,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最后紧紧的将樊仁的双手扣掐在床上,带着一股子他从没见过的狠劲。
感受到手腕的疼痛,樊仁一个激灵,不由的挣扯着双手,不可置信的看着萧云:爹……你干什么
萧云沉默着,连日来的虚弱让他抓着樊仁手腕的手不停的颤抖,这是自己的儿子……却再也忍不住,想让他贴近的念头。
一时间空气凝固起来,只能听到两人呼呼的喘气声。
萧云放开樊仁,倒在他身旁,伸开双臂溺水般死命的搂住樊仁:仁儿,我对不起你娘……
纤纤,我没能照顾好仁儿,做了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我死后甘堕地狱。
“仁儿”萧云开口“你娘前些日子去世了”
“……”
“不要难过,”萧云将他的头按在胸前“你还有我……”
樊仁低低的抽泣着,幸福与难过夹杂着,冰火两重。
娘,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感受到胸口的温热的湿意,萧云脑中出现了柳纤纤的脸,那时她还是五岁的小姑娘,精致的眉眼在眼前晃来晃去:“表哥,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六岁的她蹲在门口玩,被人贩子骗走了,再也没回来。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柳纤纤说:“表哥,求你帮我照顾我的阿仁”
他怎么能不照做,他爱她,等她,岁月如梭,娶了一个不爱的女子,害得人家含怨病死。
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眉眼间和柳纤纤很像,干干净净,瘦瘦弱弱,不大的眼睛透着一股子灵气,直直的盯着自己看,一开口却是:你真好看……
樊仁慢慢的长大了,却越来越不像柳纤纤,没她外露的妖娆秀美,内敛着俊气,萧云发现自己越来越移不开眼了,每天中邪般的装仁父,装淡定,装他真的是自己儿子。
他和自己没有关系!一点也没有!为什么要装!你萧云又是什么好东西,仁儿要是知道你是怎样的人,看他还会不会天天守着你。
即使他亲口对自己说:萧云,我喜欢你。
他怕哪一天他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骂他,禽兽不如。
他不再年轻了,仁儿才刚刚成年,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己呢,能活十年,还是二十年?
仁儿从小没人照顾,他贪恋自己,只不过是寻找一个依靠,两个人真的在一起,然后呢?
缓缓的睁开眼,怀中的人已经睡着了,浅浅的呼吸打在胸前。这是我的珍宝……我怎么舍得撒手,怎么舍得……让我再抱一会,最后再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