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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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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老师在点名,他叫道:“白宁!”
我赶快举手喊到,可是我周围的人和我的声音一起消失在空气中,最后连讲台上的老师也不见了。
我茫然地坐在空空的教室里,所有的窗户都莫名其妙地被打开了。冷冷的风疯狂的灌了进来,把窗帘吹得很高。黑板上用蓝粉笔写著我的名字,歪歪扭扭的,难看极了。
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我想要回家,可是我好像被绑在椅子上了一样,无法活动。
姐姐背著书包悄悄地走了进来,她来叫我一起回家。我想说拉我起来,可是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很害怕,于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轻轻地拉了我一下,她的手好像有魔法一样,轻易的就把我带出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她紧紧地拉著我的手,我们安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满满的都是盛开 的迎春花。一丛一丛嫩黄的迎春,美丽极了。
她红著脸小声的告诉我说,下午放学的时候有人送了一束白百合给她,可是她不敢收。
谁啊?我立刻竖起了耳朵。
她害羞地说:“就是四班那个个子高高的、跑起来象风一样的。”
我说,“姐!你不是喜欢他吧?”
她紧紧地抿著嘴,脸上红得厉害,使劲地绞著书包带。
我推了她一下,我说,“姐,你笨!干吗不收!他一定以为你不喜欢他啊!笨!”
姐姐被我推得都要哭出来了。看样子她真的很喜欢那个人。我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酸酸的感觉,我有一点点嫉妒,嫉妒那个男生,虽然我是真的替她高兴。
擦身而过的自行车留下了一阵清脆的铃声,黄昏的风中飘来淡淡的花香。那天回家的路上,她的头低的不能再低。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得记得那一刻她不安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
我很高兴的看到他们两个开开心心地在一起。那个男生对我很好,把我当成亲弟弟一样的照顾著。背著姐姐,我一直管他叫姐夫。
可是那个学期以后她就离开了学校。她进了爸所在的工厂,接了他的班。那个时候爸已经因为酒精中毒住院了。从那以后,他们就分开了。
为什么?我这么问过她。为什么要放弃?
她说,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我看著她的眼睛问她,是你还是他?
我从小到大第一次那么的生气,生她的气。
喜欢他就要和他在一起,你管别人说什么?!他妈不喜欢你可是他喜欢你啊!你哪点配不上他!为什么要放弃?
她不说话。
后来她和邢天在一起。邢天就是邢副市长的儿子。二十五了还没有老婆,一米六七还要差一点儿,站在她旁边比她还要低一头。可是邢天这个人真的很老实,好得不能再好。
他替我们家出医药费,还替姐姐换了工作。我们家拆迁后,是他买的房子──就是姐她现在住的地方。
而且,还陪她去作了人流,拿掉了那个人的孩子。这件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开心吗?
……是啊!邢天人很好,一点也没有架子……她笑得很自然,在婚礼上。在那么大的一场婚礼上,她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像一颗耀眼的钻石,散发著无以伦比的光彩。她一直都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温柔。
那天到场的全是邢家的亲戚和客人,我尴尬地坐在角落,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不安而且难堪地呆到散场,然后目送著她和邢天坐上花车,直到花车消失在傍晚的车流之中。
他爱你,可是你爱他吗?你真的开心吗?
我真的想要这么问她,可是我忍住了。
希文在我身旁握紧了我的手。
婚礼之后,我从她那里搬了出去。我固执地无法原谅和邢天结婚的她,我总是想起那个弥漫著淡淡香气的黄昏,还有她深深地低著的头。
其实爱情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这个事实我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那个时候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总是在无形之中伤害了别人还不自知。
有些事,总是要多年以后想起来才会明白当时的愚蠢和轻狂。年轻是一种资本,也是一种无知。
可是那时我并不懂。
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邢天那里,见了他我也不叫他姐夫,无论姐姐她有多生气难过。
……
我怎么会想起那些往事?我的意识开始混乱,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开始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可是我却不知道。
我觉得我的灵魂好像轻飘飘的,飘出了我的身体。希文紧紧地搂著我,他亲吻著我的脸,那么温柔。我在半空中看著希文,我无助地说:“希文,我很冷。”
他笑著说,是吗?有我抱著你啊?
可是我还是冷。
我无意识的叫著他的名字。希文……
希文,我很寂寞。
你走了,司马也回江苏去了,阿昌他们都在上海,姐她在金洲,你们都离我那么远。
希文,我想你……
我沉沉地睡著。好像还作了很多的梦,可是我都不记得了。
唯一的感觉就是梦里总有人紧抱著我不放,无法活动却很暖和。
希文,是不是你?抱著我的,是你吧?
他笑而不语。只是抱著我,那么的温暖,让我心安。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温柔地蹭著我的脸,很柔软,很舒服。那种感觉……象猫。让我想起了经常在我上学的路上游荡的那只野猫。
我很喜欢它,甚至为了它从学校的食堂偷来鱼。可是它只让我摸了一下。摸第二次的时候,它狠狠地咬了我,在我的右手上留下了两排深深的血印。那时我很小,才上小学,被它一咬就疼得哭了起来。我委屈地想:我对它那么好,它为什么要咬我?
其实,它会咬我才是正常的。它是野猫,不象家猫会对人类那么顺从。只是那时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结果那天我没有去上学,其实我很少逃学的。
我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旷工回来的爸爸,他看到我逃学就暴跳如雷,拿起笤帚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顿,然后提著酒瓶摇摇晃晃的就回工厂了。
那次打得特别的狠,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姐姐放学回来看到我被打成那个样子后哭得很厉害。可是爸在外屋喝酒,她又不敢哭出声来。听著她低低的哭声,我的心里好像有一口气悬在那里,上不去也下 不来,堵得我难受极了。
我说,姐姐,给我找件衣服。我觉得很冷。
可是周围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我好像听到海水的声音。她在我的身旁消失不见,可是她的声音又从远方传来。她又在哭,低低的。
怎么了?姐?爸又打你了?别哭了……不要哭了,求求你了!
我站在冰凉的海水之中,瑟瑟发抖。
让爸来打我!姐!姐!你在哪?
我不由自主地向深处走去,找不到她我会发疯的!可是在黑暗之中,我辨不清方向。
有人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在冰冷的海边,他的身体那么的温暖。我也抱著他,这样的温度让我感到安心。我努力地睁开双眼,想要看清他的脸,却发现原来是乃信。
我想要推开他,可是却没有力气。他根本不动,只是紧紧地抱著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气得发疯,我说,“你走开!”
他皱著眉头,温柔地问我,“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不要再说话了,也不要乱动。你烧得很厉害,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他的声音轻轻软软,听起来那么舒服,我的脑袋开始发沉,我无力地合上双眼。
他轻轻地拍著我的身体,房间里还放著轻柔的音乐。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好像吃了安眠药一样,我昏昏欲睡。
*金州是大连的一个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