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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瘫 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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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馨瑛大惊失色,她蹲下来托起在豪的头,轻拍他的脸,试图叫醒他。然而,在豪双目紧闭,全无反应。在豪有时会因为疼痛而昏厥,却从不曾像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失去意识。
“在豪!在豪!”馨瑛全身如被火烧,如遭冰镇,焦急万分,惊恐不已,一时不知所措,唯有抓着他双肩不断摇晃,拼命叫喊——即使他根本听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哎呀,好像有人晕过去了。”校道上人来人往,路旁这一幕很快引来注目,人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帮我叫救护车,求你们快帮我叫救护车!”馨瑛猛然醒悟,向人群求救,有人很快地应了一声。
重新看向在豪,他苍白的脸上凝着痛苦,馨瑛合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地将在豪放平,解开他的衣扣,双手相叠按在他胸口上。虽然学过一点急救术,但毕竟从未做过,没有把握,馨瑛的手抖得厉害,犹豫着不敢按下去。眼看在豪的唇色由惨白逐渐转为青紫,气息越来越弱,馨瑛的心狂跳不已,冷汗如雨般落下。咬咬牙,正准备用力下按,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轻轻拨开她:“让我来!”扭头一看,是正阳。顾不上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馨瑛下意识地闪到一旁。
金正阳没再说话,迅速探试在豪的气息,查看瞳孔,俯耳细听他的心跳。了解情况后,一只手按在他胸前,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猛击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在豪轻咳了两声,一口气总算是回了过来,但人并未醒转。正阳脱下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正阳、馨瑛和急救员一起将在豪抬上车,朝医院飞驰而去。
……
“这里,”正阳指着CT片,“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部、肺部和脊椎,他突然休克,恐怕不只是因为疼痛,其他检查结果怎样?”
婷允抿着嘴摇摇头:“扩散的速度太快,完全超出预料。”一拳砸在桌上,“可恶!”
仅仅几周前,癌细胞在这些部位还只是蠢蠢欲动,现在已是一片连一片,触目惊心了。婷允忿忿不平,像在怒斥一个鬼鬼祟祟、乘人之危的无耻小人,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其作恶。
“他恐怕……站不起来了。”正阳的沉痛溢于言表。
婷允的脸色异常难看,目光游离地落在某处,喃喃道:“我说不出口。”
正阳伸手在眉心处掐了掐,轻叹一声:“我去吧。”
……
在豪缓缓睁开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馨瑛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哪儿?”在豪茫然地问,声若呢喃。
“医院。”
在豪微微皱了皱眉,迟钝的神经终于感觉出周围熟悉的气味,低低地问,“我怎么了?”
“你刚才突然昏倒了。”馨瑛在他掌心缓缓点着。
“昏倒?”在豪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努力回忆着。
“医生说可能是太累了。”如何忍心将实情相告。
“哦。”在豪应着,只觉背脊一阵阵抽痛,也没太在意,想坐起来,哪知刚一动,背上就像被利器刺穿般,不由得惨叫一声,顿时冷汗涔涔。
“在豪!”馨瑛连忙扶他慢慢躺平,心如刀绞。
“馨瑛,我……” 背部如刀锯似的痛,在豪竟无法将话说完。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胸中慢慢散开,渐渐占据整个灵魂。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但清晰地感受身体机能的一点点消退,就如同亲睹野兽一口一口将自己吞噬般,难言的痛苦与绝望足以摧毁一切坚强的意志。在豪合上眼,咬紧了牙关。
馨瑛紧握着他冰冷颤抖的手,五内俱焚。
“馨瑛,我想跟在豪单独谈谈,可以吗?”正阳来到病床前,曾经答应过在豪,绝不隐瞒他任何事,纵然残酷。
馨瑛凄然地看了正阳一眼,轻轻放开在豪的手,退了出去。
握住在豪攥成拳的手,正阳默默看着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要如何启齿啊。
在豪拼力抵抗着越来越强烈的痛楚,一双剑眉几乎拧成了结。几次想开口,都被疼痛打断。
正阳突然觉得自己既荒唐,又残忍,这时候还想对他说什么呢?帮他擦去不断冒出的冷汗,拿过刚才备下的针筒,抽出瓶子里的吗啡,药液在细细的塑料管里慢慢上升,直到最大值。针头扎进在豪湿冷肌肤的一瞬,正阳清楚地感受到心头的痛。
“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终于,在豪在一声轻轻的呻吟后,吐出了这几个字。
“因为……”
馨瑛垂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十指相交抵在额前,思绪极度混乱。婷允一直陪伴在旁,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一个身影来到面前,馨瑛缓缓抬起头,看到正阳一脸凝重地朝她点点头。那双因为不安而游移不定的黑眸,霎时没了焦点,馨瑛僵硬地站起来,失神地往病房走。
正阳轻轻拉住她:“让他一个人呆会儿吧。”
在豪躺在床上,疼痛不允许他侧过身去背对旁人,唯有把脸扭到一边,抬手挡住眼睛,泪水顺着眼角点点滑落。
极力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馨瑛无力地倚在门边,恨不能抱紧他,恨不能替他痛,却只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任泪水长流,陪他哭。
镇痛剂慢慢起效,在豪沉沉睡去。
……
治疗小组开会讨论治疗方案,否决了在脊椎上钻孔,直接输入药物的常规做法,选择了相对温和的疗法。不幸的是,在豪的体质对药物有强烈的排斥现象,疼痛非但没减轻,反而增加了其他不适。医生们不得不承认,到了这一步,西医已经束手无策,只能依赖穿刺镇痛,即使如此,吗啡所能发挥作用的时间也不断缩短,从最初的数小时降到几十分钟。
从得知病情那天起,在豪就没再说过话,任馨瑛怎么在他掌心点点划划也没用,逼紧了干脆握起拳头,闭上眼睛,把脸别过一旁。馨瑛快急疯了,却不能发作,也无计可施,只能每天看着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默默地、机械地吃药、打针,接受各种各样的治疗,忍受大大小小的痛楚。
这天,小希按时来到病房,准备给在豪输液。馨瑛照例转告在豪。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漠然地合上眼,任人摆布,而是把手缩进了被窝里。
这反常的举动,让小希和馨瑛大感意外,正要询问,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不想打针。”在豪冷若冰霜。
馨瑛又喜又惊,喜的是,他终于说话了,惊的是,他竟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说话。
“怎么了?”馨瑛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想打针!”这一次,音调稍微提高,却更加冰冷、阴郁。
“车护士,麻烦你到外面等一下好吗?”该来的总要来,要发脾气么?那就发吧,馨瑛反而不紧张了。
小希默默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忍了很久。”纤指轻轻抚上他眉间,划过那道道皱痕,“想说什么就说吧。”
沉默,过了好久还是沉默。空气仿佛随着时间溜走,室内静得令人窒息。在豪默默躺着,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一片暗沉中,隐隐似有炽热的岩浆涌动,不断翻滚汇聚,终于,他双唇微颤,压抑多时的火山爆发了。
“你知道我有多痛吗?!”怒火在他脸上雄雄燃烧。
馨瑛的眼圈红了。曾以为知他至深,了解他的苦、他的痛、他的孤独、他的无奈、他的恐惧,他的绝望……原来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自欺欺人,即使化作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无法体会他所受煎熬的万分之一。
“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为什么要拼命地忍着!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每天活在黑暗和寂静中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在豪悲愤地控诉着,“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不要管我,让我死,让我死好了!!”
犹如万箭穿心,再也无法承受,馨瑛痛苦地伏在他身上,泣不成声。
因为激动,疼痛又露出它狰狞的面孔,在豪感到再也无力抗争了,握起拳头狠狠砸在床上,绝望地闭上眼,任由泪水流淌,听凭痛楚肆虐。
良久,良久,当眼泪渐渐干涸,剧痛慢慢减弱,在豪抬手缓缓抱住怀中的馨瑛,轻轻拍着,疲惫不堪却温柔至极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馨瑛的心顷刻碎成片。
病房外,小希捂着嘴早已哭成了泪人。
……
整整五天,在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时隐时现,时弱时强的疼痛让他受尽折磨,夜不能寐,数度昏厥。馨瑛衣不解带地陪侍在旁。在豪极不愿别人看到他难受的样子,无奈这次入院时间不短,瞒不住,虽然馨瑛再三推辞,家里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来探望了。在豪每每强打精神、极力掩饰,却终究抵不过锥心的疼痛。他从未当着亲人的面哼过一声,但淋漓的冷汗,咬出血的嘴唇,紧锁的眉头,还有手边抓出洞的床单,大家都看在眼里,心中大恸。
这天,信子来看在豪,听说他连着两天粒米未进,还专门带了他最爱吃的小菜。在豪强撑着跟她聊了两句,疼痛又发作了。他别过脸去,拼命地忍着。
馨瑛迅速按下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即刻来为在豪注射了镇痛剂,然而药效发作需要时间。
在豪牙关紧咬,手死死抓着床沿,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白,乌黑的头发被汗浸湿,一缕缕粘在额前,几乎滴得出水。
信子看着在豪苦苦压抑的样子,抿起嘴,眉头拧成个“川”字,呆立片刻突然朝病房外跑去,转眼不知从哪儿要来一块厚厚的纱布,颤巍巍地递到在豪唇边:“孩子,咬着这个啊,咬着。”
顺着她那道往前送的力,无处发泄痛苦的在豪本能地张嘴咬住了纱布。这么坚持了一会儿,他紧绷的身躯忽然一松,整个人慢慢瘫软下来,没了动静。
“他睡着了……”馨瑛哽咽着说。
信子明白,在豪是痛昏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将在豪嘴里的纱布拉出来,洁白的纱布上印着深深的咬痕,已被鲜血染红。偷偷抹了把泪,信子拿来手巾轻轻擦去在豪脸上的汗:“睡着了好啊,睡着了就不疼了。”
馨瑛合上眼,强把泪水忍回去。
临走的时候,信子特别交待馨瑛:“在豪疼的时候要让他咬着点东西,要不然……”不忍再说下去,抽抽鼻子,拉过馨瑛的手拍了拍,“你也要多保重啊,看看,脸都尖了。”
打那儿以后,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再没人到医院看在豪。在英更是被严禁踏足医院。有一天她独自跑到医院看在豪,亲眼目睹在豪痛苦抽搐的样子,从医院一直哭回家,整夜不眠,之后一周血压居高不下。医生警告说,如果情绪继续这样不稳定,会影响腹中胎儿的健康,甚至可能导致早产。大家商定,在豪的病况,对在英能瞒则瞒,这当然也是在豪的意思。那日,石丘在他逼问下说出实情。在豪好不容易才弄懂石丘的话,眼泪夺眶而出。心爱的妹妹为自己伤心伤身,他难堪其痛啊!石丘大惊,慌忙伸手帮在豪抹眼泪,却越抹越多,急得想撞墙,后悔得要死。两人相识多年,最苦最难的时候,也没见在豪哭过。石丘清楚,若非急痛攻心,在豪绝不会当着他的面流泪。好在当时馨瑛不在场。他暗自发誓,以后对这两兄妹无论如何只报喜不报忧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大家只瞒过了一个人——贞顺。
焦虑不堪的正阳想到了贺敏,请她为在豪做了针灸等中医治疗,再加上药物的作用,在随后几天,在豪的情况终于开始好转,逐渐能小幅度地转动身体。
十天后。
在豪已经能在别人的帮助下坐起来,馨瑛把床头调到他可以忍受的高度,让他斜靠着。治疗刚做完,在豪有些疲倦,但不想睡,因为这些天难得清醒,这会儿想跟馨瑛说说话。
馨瑛默默削着苹果。连日来,病疼折磨得在豪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只是喝一点稀粥,身体虚弱不已,原本就瘦削的脸,现在更是颧骨高耸。馨瑛又着急又心疼,想到苹果口感好,又富含维生素,对身体多少有好处,就每天把苹果削好切成小块喂他吃。
“你在干嘛?”因为疼得厉害,在豪连说话都费力。
“削苹果。”放下水果刀,馨瑛握住他的手。
他反握住她,枯瘦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传递着特有的温暖。过了一会儿,嘴角勾出一个极浅的笑:“别削了……我吃不了。”
馨瑛没答话,拉过他的手贴在唇边。
“告诉你一个秘密。”在豪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印在血色全无的脸上,叫人看了心酸。馨瑛忍不住伸手抚上去。
“我喜欢照镜子。”他像个腼腆的孩子,“知道为什么吗?”
馨瑛知道在豪是想逗她开心,只好勉强配合:“为什么?”
“傻瓜……因为我长得帅呗。”在豪眯着眼等待馨瑛的回应,而她只是用指尖轻轻划过他额间,他有点失望地低下头,“我以为……你会笑我臭美。”
“不会,你真的很好看。”
“骗人。”在豪眉间闪过一丝落寞,喃喃道,“我现在……怎么可能……好看……”轻轻合上眼,暗暗叹气,掌心传来馨瑛的话——真的,你永远都那么好看——心中一颤,好好的怎么又惹她难过?
“我给你说个笑话吧。”在豪睁开眼,强打精神,缓缓地说,“有一群中学生上生物课,老师讲的是非洲草原上的生态环境……学生们全都开小差,老师很生气,大声训斥……你们都看我呀!你们不看我……怎么知道非洲野猫……长什么样子啊!”在豪说完自己笑起来,没有力气,笑了两下就停下直喘。
馨瑛连忙替他揉着胸口:“别说了,会累的。”
“唉,我真没用……连逗你笑的本事……都没有了。”在豪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很沮丧。
“不是的,不是……”馨瑛看着在豪,眼里又噙满了泪水。
……
连着半个多月,馨瑛一直在医院照顾在豪,几乎寸步不离,身心都已极度疲累,却执意不肯回家休息,谁说都没用。在豪清醒的时候,没少劝馨瑛,哄她、求她、逼她,什么办法都试了,馨瑛一概置之不理。在豪自知拗不过,只好请吉真转告馨瑛的父母,让他们多费心。
这天,馨瑛拿了在豪的衣服去洗,往回走时,两眼一黑,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馨瑛!”一双手从旁边扶住了她。
“妈妈?”馨瑛顿了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是惠子。
“你怎么了?”惠子眼中流露着母亲特有的关爱。
“没事,只是滑了一下。”馨瑛将垂下的流海拨到耳后,挤出一个笑。
母女俩在走道旁的长椅上坐下,惠子柔声说:“馨瑛,妈妈了解你的心意,但是不要逞强,熬坏了身体,以后谁来照顾在豪?”见她不言语,惠子接着说,“你要知道,你这样不在乎自己,最担心、最难过的是在豪。上次你发烧,在豪几乎整夜没睡守着你。那么坚强,那么能忍的孩子,居然一个人躲起来哭,我见了都想掉眼泪。”
馨瑛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惠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悲哀。
“我知道你会伤心,所以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惠子摸着馨瑛明显瘦下去的脸,心疼不已,“可是……这一次也一样,在豪很担心你。他从来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如果你坚持,他什么都不会说,只会偷偷难过。回家吧,哪怕只是睡一觉也好,就当是为了在豪,这里让妈妈来照顾。”
馨瑛沉默半晌,低低道:“没错,他从来不会勉强别人,只会委屈自己,所以才会这么痛苦……他很寂寞,即使我时刻陪在他身边,他还是很寂寞,如果我走开他会更寂寞。寂寞,是能杀人的……”猛地抓住惠子的手,“妈,我爱在豪,真的很爱他。可是我好像一直在害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许早就解脱了,不必苦苦撑到现在……他说他喜欢照镜子,如果他看得见,我怎么忍心让他照镜子。在豪真的好傻,为什么要爱我?为什么要为了我不顾一切?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个自私自利,把他害到这步田地的坏女人……”
“馨瑛!”惠子心痛地打断馨瑛的话,“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你,在豪也许不必承受这些痛苦,但他走的时候,一定会很难过,很遗憾。可是现在,他很幸福,很满足,因为有你。那孩子的心像阳光一样明亮,拥有能让冰雪融化的笑容,那样的笑容在你面前最灿烂,因为你是他最爱的人,是他视如生命的人。他努力坚持,因为他爱自己的生命,你怎么能怀疑他的爱?”
馨瑛的眼中水波荡漾,缓缓道:“妈,如果我回来时找不到他怎么办?”
“不会的。”惠子很肯定。
馨瑛恍若未闻,继续自语般道:“如果他不在这里,我要到哪里去找他?哪里?”
惠子爱怜地捧起馨瑛的脸:“他哪里都不会去,只会留在他最爱的地方,这儿——”伸手轻轻按在馨瑛胸前,“你内心深处。”
……
一周后。
在豪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没必要再留在医院。
终于可以回家了,在豪显得很兴奋,苍白的脸上一抹虚弱的笑意,比往日更浓。在馨瑛搀扶下慢慢坐起来,脊背的疼痛如影随形,只是比先前缓和了些许。从起身到双足着地坐在床沿,过去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做来却十分艰难。在豪轻轻喘着气,即使早就知道结果,他还是想试试,他想站起来,想自己走出去。这也是馨瑛的期盼。她架着他,一点点帮他站起来。人刚离开床,在豪就疼得额间渗出一层薄汗,想咬牙坚持,奈何双腿软如棉花,背部痛似火烧,莫说走,就是站起来都不可能。颓然坐回床上,在豪合眸等待晕眩过去,疼痛减弱,十指紧扣床沿,直至青色的血管清晰地显露在白皙的手背上。一生与命运抗挣,终于还是斗不过,那就接受吧……
馨瑛黯然的目光缓缓落在床边一张椅子上,那张椅子下面有两个轮,可以推着走。从今以后,那就是在豪的腿。可是,它,太冰冷。
正阳抱起在豪,小心地放入轮椅中。在触到坐垫的一刹那,在豪竟然笑了,笑得不带一丝悲凉,像孩子发现了天大的好事:“这下可以彻底做个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