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原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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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情景是莫子轩和陆勉君的记忆构成的画面，一幕幕在我眼前回放。那些久远的场景让一旁的陆勉君掩面而泣。莫子轩在旁，随着画面的推进，慢慢把过往的那些纠结讲给我听，语气平静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是，我能感觉到那种平静无波的话语中压抑的深沉的痛苦。
“所以，你现在看到我的这张脸，还有这残破的样子，就是拜那场火灾所赐。其实，从死去那一刻开始，我已经脱离了肉身的束缚，可以变幻成原来的模样。可是，我要让自己铭记着这段屈辱，这段由自己的娘子和弟弟带给我的莫大耻辱！”
我看着他满脸的憎狞却不觉得可怕。莫子轩应该是高傲而倔强的，这样的背叛肯定对他打击过甚。但是，我还是急速思量起来，总觉得事有蹊跷，应该不只是莫子轩记忆中那样简单。可能从内心而言，我有点不敢相信莫子谣，也就是车阱宣的前生，会是这样不顾廉耻的卑劣之人。我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些字，就是引出这场祸端的纸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他眼神暗沉起来，牙齿紧咬了下唇，一字一句地说：“是莫子谣和她之间私通的信件！”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难怪，他会如此气愤，甚至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可是，旋即我纳闷了起来。刚才画面中，莫子谣面对陆勉君时候的表情明明只有对嫂嫂的尊重，不带丝毫儿女情愫。那这确凿的私通往来信件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后来莫子谣与陆勉君之间真的发生了不可告人之事？那为何在陆勉君的记忆中独独没有这一段？
我拿了疑惑的眼神看向陆勉君，她看见我的眼神时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垂了头默默不语。我有些着急，只得直接问出口：“那些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之间真有——”
陆勉君急急摇头，打断我的问话：“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说了这句话，就又哭了起来。
我被搞得心烦，再追问她几次也不肯多说，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都是我的错，不干子谣的事情。”
莫子轩在一旁眼神越来越凌厉。他冷笑一声，对我说：“你都看到了吧。都做鬼了还如此袒护他，你叫我怎么咽下这口恶气？我是地缚鬼，不能离开莫家祖宅，所以这千百年来只能独自承受这痛苦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的今世到此。真是天犹怜我，赐予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说完，眼眸就直直地看着我：“我这般冤屈，难道不该找他报仇？你听了这些事情，是不是不应该再多管闲事了？”
我摇摇头，回他：“不管怎样，他都是你弟弟。而且，你不觉得你娘子对信件的事情讳莫如深，不是很奇怪？而且，你之前在世的时候为何不跟你弟弟亲自对质，偏按着自己的一面猜想就将自己的生命葬送，还搭上陆勉君的性命。你不觉得你太过于冲动了吗？”
我一口气说完，果然，他烧伤的脸变得更见暗沉。
我见状继续说下去：“凡事都有其解决的办法，但决不是用杀戮的方式。何况，他还是你的亲弟弟，你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就要判处他死罪。你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不待他反驳我，我又调转头看着犹在哭泣的陆勉君：“如果你真要是觉得对不住莫子轩，你就应该把事情的原委仔细说出来。你一直隐瞒着不说，事情就永无解决之日。”
陆勉君抬眼看着我，声线细弱：“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不能说。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我就算是魂飞魄散了也还是不能说的。这件事情真的与子谣无关，都是我一人的错。子轩，你一定要相信我。”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莫子轩脸上浮现出一丝嫌恶的表情，我也没辙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事情的真相我知道。”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童音，下一秒，我就被一个软乎乎的小手抓住。小奕从我背后伸出脑袋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芪姐姐。”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小鬼，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怎么来了?还有，刚才你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朝我吐吐舌头，露出灿烂的一笑，说：“小奕想念芪姐姐了，所以不等姐姐召唤就自己跑来了。”
我拍拍他的脑瓜子，嗔笑道：“不要闹了，赶快把你所知的讲出来。芪姐姐都要急死了。”
小奕这才松开我的手，走到我前面，慢慢说来。
自从我离开地府之后，小奕觉得车阱宣这件事情很有些意思，于是又跑去仔细翻看了莫家在宋朝的记载，却被他发现了事情的复杂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莫家选择建宅的地址，在建宅之前原本是一棵千年树妖的巢穴所在。后来寻找建宅之地时，那块地的主人听闻莫家要花重金买地，就连夜叫人砍了土地中央那颗树，又花了大笔银两收买了风水先生，这才顺利买给了莫家。此番行为等于是摧毁了树妖的巢穴。这下可惹怒了千年树妖，她认为是因为莫家买地而导致自家被摧毁，所以执意要报复莫家。凭着她千年的妖术本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因为发现莫家似乎有仙气庇护，令她难以接近莫家人。
恰好此时莫子轩重病不起，让树妖想到了报复的方法。她化身唐半仙，指点莫家人找到陆家三小姐——陆勉君。这个陆勉君前世原本是一株梨花精，曾被树妖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一命。后来投胎为人做了陆家小姐。
树妖此前找上她，开启了她前世的记忆，让她恢复了法力。但树妖却编了谎话，说是莫子轩先前救过自己一命，此番是为了报恩，所以请陆勉君嫁入莫家冲喜。本来陆勉君一直在为此犹豫不决，听了树妖这番话，就才同意了下来。
后来陆勉君入了莫家，对莫子谣倾心，其中不乏树妖施法做的怪。但陆勉君本来也有些动心，所以树妖刚好顺水推舟地看着局势顺着她的意演变下去。
莫子谣此前为陆勉君写的那些字被树妖看见了。树妖心生毒计，于是游说陆勉君用左手练习临摹莫子谣的笔迹，再给自己写些肉麻的情书，聊以自慰。陆勉君开始觉得羞涩难当，不肯。后来树妖略施法术又多番劝说，陆勉君这才乖乖练习起来，以莫子谣的笔迹和口吻给自己写了诸多情义绵绵的信。树妖又怂恿陆勉君给莫子谣写些诗句。那时的陆勉君对莫子谣用情至深，加上树妖不断的蛊惑，所以几乎是言听计从地又写了那些羞人的东西。后来，她跟莫子轩感情日浓，就想要把这些书信销毁了，免得日后生出误会，但她找遍了房里都没有找到。时间一长，她也就几乎忘了这事。直到莫子轩无意从她的枕头下面翻出厚厚一叠的信件，震怒之下撕毁成片，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树妖搞出来的是非。
听到此处，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古怪的信件居然来得这么荒唐。怪不得陆勉君死也不肯说。
小奕冷冷地看了陆勉君一眼，说：“你们死了之后，树妖找到你的魂魄，威胁你，说你要是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摧毁莫子轩的魂魄，让他彻底消失。所以你才缄口不说。我有没有说错？”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我跟莫子轩同时惊讶地看着陆勉君，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一呆，黯淡无关的眼神随即扑闪了一下。
“他说的都是事实。”她话音一顿，然后一下变得凄厉起来：“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树妖她知道这个秘密被公开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子轩的。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
说罢，她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满天顿时飘起雪花。
不对，我此时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雪花，而是如雪纯百的梨花碎瓣。
我忙准备施法驱散向我们袭来的花瓣，却听小奕冷哼一声：“妖孽，执迷不悟！”然后，一道亮光从小奕手中朝陆勉君的方向飞驰而去，亮光所过之处，花瓣随光而落。
眼看亮光直奔着陆勉君而去，下一秒就要碰触到陆勉君身上，只听得莫子谣低哑地吼叫：“不要！”，然后黑影晃动挡在了陆勉君的前面。
亮光直直地击中莫子轩的后背，激起一阵滋滋的烟雾。
“子轩！”
陆勉君慌乱地抱住莫子轩摇摇欲坠的身体，绝世的容颜满是痛苦和绝望。
“对不起，子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信树妖的谎言，不该之前对子谣动情，之后又不敢跟你说清楚。我这样卑劣的女子，根本不配为你妻。可你，为何还要如此傻，为我挡这一击？为什么啊——”
莫子轩凄苦地一笑，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勉君，我现在才发现，真正的笨蛋原来一直都是我而已。因为用情太深，所以怕失去你，怕被你背叛。长久以来，对你的不信任，对你跟子谣的猜忌，啃噬着我的心，让我迷了心窍。你为了保护我的魂魄，一直忍着我对你的冷漠和指责，我才是对不起你的那个人。”
陆勉君急忙摇头，可早已是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了。。
莫子轩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用手盖住自己的脸。片刻之后，他挪开手，原本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憎狞恐怖的模样消失了，变成一张清秀俊逸的容颜。
“勉君，我此刻才算是真正放下了仇恨。虽然，我知道我的魂魄即将消散，可是，我还是很庆幸能在消散前知道事实真相，这样我亦无憾了。只是，对不起你跟子谣，害你们受了这些苦。”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难受得翻腾起来。小奕拉拉我的衣袖，嘟着小嘴说：“他们两人真是罗嗦，对不起你来对不起我的，有完没完。”
我敲敲他脑门，生气到：“还不是你打得人家魂飞魄散，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小奕摸摸脑门，委屈地说：“哪有这回事？我刚才使出的不过是引魂术。还有半个时辰，白无常爷爷就要来引他们去投胎了。”
我张大了嘴看着小奕，他先是满脸委屈，然后转而朝我做了一个鬼脸：“芪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呢？我可是磨了判官叔叔老半天，他才告诉我这个法子的哦。不过，幸好莫子轩及时消除了自身怨鬼的戾气，否则就算是给他再施上一次引魂术也是白费了。”
陆勉君和莫子轩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小奕话刚说完，就听得陆勉君带着欣喜，颤颤巍巍地问：“你说得是真的？”
小奕点点头，旋即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符送到他们面前。
“这是进阎罗殿的通关符。白无常爷爷一会儿带你们进鬼门关会直接送你们去阎罗殿，将生死记录补充入生死薄。此后，就一切按照地府规矩办事，是否转世投胎，就看你们两人的造化了。”
陆勉君睁着迷朦的大眼睛疑惑地问：“你是？”
小奕又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陆勉君和莫子谣一见，脸色顿时一凛。
“地府的太子殿下？！”
小奕点点头，收起令牌。
两人顿时跪下来，叩头。“谢谢太子殿下相助。”
“那个作恶多端的树妖，其实已经在600多年前就被高人收了，因为你们是地缚鬼，所以对超过死亡地点之外的事情不知道，被蒙蔽了600多年。”
“我这次帮你们入地府，是有些坏了规矩，但于情来说也算妥当。你们之间纠葛了千百年的恩怨就此解决，我也算是积了桩功德。”
“此外，你们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芪姐姐。如果不是她三番五次涉险，怕是莫子谣这世只能化作鬼魂到地府来伸冤了。”
我在他身后笑了起来。这个小鬼，说起话来还真是鬼模鬼样，倒是符合阴太子的身份。可有时候又调皮得令我头疼。
“多谢姑娘相助。子轩和勉君永世都会铭记姑娘恩情。”莫子轩和陆勉君站在我面前，双双拜了下来。我伸手想扶他们起来，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抓了个空。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跪拜在我面前。
我知道古时候的男人，除了拜天拜地拜君王，是从不轻易给人下跪的，可眼前的莫子轩偕同陆勉君却给我行此大礼，搞得我在原地站着，不知所措。还是小奕一把拉住我，悄悄说：“你就接受好了。反正你也没办法扶他们起来。“
我瞪了小奕一眼，却也只能受了这一拜。
半个时辰后，白无常果然如小奕所言前来带走了莫子轩和陆勉君。小奕本来还想要留一会儿，可被白无常瞪了一眼，说：“阴天子陛下要我务必把你带回去，否则我也就不用回地府了。”
小奕这才没法子，跟着回去了。走之前，他跑到我耳边，说：“芪姐姐，记得，想我了就摸摸手链召唤我哦。”
我点点头答应了，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白无常离开了。
我回到车阱宣的卧室里，他还在昏迷之中。我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再看看睡得香甜的车阱宣，觉得一切恍然如梦，这般不真切。
我撤了结界，然后施了清明咒将车阱宣唤醒。
他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正坐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于是忙急促地翻身坐起来。他用幽深的绛紫色眼眸迷惑地看着我，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会昏过去了？”
我朝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刚才有匪人进来用□□迷晕了你。我马上反应过来，就施展功夫把他打跑了。”
他皱起眉头，半信半疑地问：“怪不得觉得有□□的味道。可是，你怎么会功夫的？为什么直接打跑而没报警呢？”
我不以为然地朝他瘪瘪嘴，说：“小瞧我了。我可是武林高手呢。再说，那个匪人还是个孩子，一时迷了心窍才干出入室抢劫的事情。被我打了一顿然后说教半天，这才给打消了念头，回去了。人都要犯错的，偶尔还是要给个改正的机会。”说完，不等他再问，我就站起来说：“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车阱宣一下蹦下床，站在我面前，说：“这么晚了，就不要回去了。我这有客房，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此休息一晚再走吧。”
我看着他眼神中流动着粼粼的光亮，忙偏转头拒绝：“不了。我男朋友还在家等我回去。谢谢你的好意。”
“男朋友?”我因为侧着脸没有见着他的表情，但他语气里的一丝失望却是明显无疑的。
“既然你坚持，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我送你吧，”
车阱宣再次到幽梦深筑的时候，我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给他讲了一番。他一直默不作声，后来才喟叹一声，幽幽说到：“怕是我的前世一直都不知道其中如此繁杂的纠葛。眼下已经解决了就好，他们能被引入地府而不再游魂于此，我也心安了。”
我点头赞成他的话，结果换来他狡黠的一笑：“小芪，你不要忘记，自己曾经说过还要入我梦中来问我话的。”
我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这才想起之前似乎是曾说过这样的话。但，眼前似乎都解开了，那个问题应该用不着问了。
车阱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可见我半晌都只是笑而不语，就有些着急地说：“怎么，不想问了？”
我看他发急的样子十足像个小孩，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旁的狐狸始终冷着脸不啃声。我心里还有些气，瞥也不瞥他，只对着车阱宣说：“我之前入你梦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觉得看见的女子很面熟吗？可是以前你的梦里从没有出现过她的样子，所以我当时以为这必然是个重要的线索，想找你问问清楚。”
他笑了起来，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瞥了一眼一旁冷眉冷眼的狐狸，靠到我身边，附耳小声说：“其实，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时常在我梦里出现了，一直都跟我说对不起。搞得我每次都糊里糊涂的。”
我一惊，转念间就想明白了。
原来，陆勉君一直都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愧疚，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惜，她始终没有找对方向，不明白化解莫子轩的心结才是根本所在。
车阱宣留下藏刀后算是完成了此次交易。他走之前，又走近我身边，坏笑地说：“以后不要找那么烂的借口，说什么自己劝说迷途少年回头是岸之类的话。你也真当我是傻瓜了。哈哈”说完，他就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我脸上一红，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
这个车阱宣，真是的。
狐狸跟着送他离开之后返回来时，脸上比出去时更加冷峻。我看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只是默默拔出刀。“铮”声响起，刀光寒影闪烁，不愧是一把好刀。
狐狸也不吱声，拿起被我扔在一旁的色彩暗沉的刀鞘，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白色绢帕，将刀鞘轻轻包裹起来。片刻钟后，绢帕紧贴刀鞘的地方发出荧荧白光，白光投向半空，渐渐浮动出一行小字来。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惊喜地跑到浮字下方，高兴地嚷起来：“找到了！”下一刻，我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狐狸凉凉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弄得我痒痒的。
“芪儿，不闹了。我们和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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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原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