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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次路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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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半个月里,意琦行又“路过”丘陵两次,绮罗生只觉得有趣,也不道破,得他指点,刀谱理解起来果然更加容易,受益良多。
天边雁过,千里澄江如练。
绮罗生面朝悬崖,轻轻摇着雪璞扇,远眺。
渊顶越来越冷,不多时就要下雪了吧?多日不下渊薮,竟有些思念山下风景与雪脯酒香了,只苦于修为不足,下去了,还不知道是否能上来。
绮罗生默默地在心底叹息了声,打算回房继续参习刀谱。
眼角余光扫过,石堆后有人影一晃而逝。
夜奔狂骁?绮罗生认出此人,不由握紧折扇。
他本就对外聚七修无好感,更听说这夜奔狂骁因修炼风之异能伤害某异族,后被异族之王废去大半功体,夜奔狂骁竟生报复之心,三年后集结外聚七修将整个异族之人灭尽,异族之王凝毕生怨气将武功化成恶鬼三凶,这就是恶鬼三凶的来历。
外聚七修被逐下渊薮已久,意琦行更启用回武气旋,外人要登渊薮已极其困难,想不到夜奔狂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通过气旋偷潜上来了。
知道他不安好心,绮罗生忙凝神敛息尾随其后,发现他鬼鬼祟祟地进入了外七修旧址。
他回来这里,难道是想取什么东西?
绮罗生暗忖,借着断墙遮蔽身形,探头查看,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正在疑惑,身后杀气忽至!
凭借武者的直觉,绮罗生知道情况不妙,身随意念而动,果然堪堪避过杀招。
夜奔狂骁偷袭未得逞,二话不说再出狠招!
绮罗生心知他早已发现自己,因害怕惊动意琦行才故意引自己来这里,想要灭口,连忙打起十分精神应付。
雪扇合拢,艳刀再出。
霸道刀气横扫,土墙被摧毁,碎屑四散!
夜奔狂骁大吃一惊,继而看着那握刀的修长手指,眼里竟流露出贪婪的光!
绮罗生看着他肩头和身上装饰的断指,想到一留衣说他喜欢断人手指的怪癖,更觉恶心,待要脱身去报信,忽又想起一留衣闭关未出,意琦行虽然在,只是这样就惊动他……
薄唇一抿,艳刀高扬!
夜奔狂骁在外七修中不算最强,难道自己真连他也应付不了?修习数日,正不知效果如何,且拿他一试艳刀新威!
年轻意气,无所畏惧,越战越勇。
夜奔狂骁本想速战速决,哪知短短数日,对方刀法比初见时大为不同,数招下来反而越战越吃力。被一少年逼得如此狼狈,夜奔狂骁岂肯甘心,凶性大起,诡计顿生,施展风之异术,且战且退,暗中借地势埋下劲气杀招。
绮罗生逼至悬崖边,始觉不对,埋藏的杀招触发,闪避已然不及!
“你的手指,吾要了。”夜奔狂骁阴沉的笑声透着得意。
生死存亡的瞬间,绮罗生脑海里也曾闪过开口呼救的念头,然而他最终还是紧闭了嘴,不发一言。
忽然,气氛生变!
人未到,剑意先至,挡下杀招!
白丝拂尘斜扫,被雄浑内劲牵引,如灵蛇般缠上夜奔狂骁的左臂!
夜奔狂骁惨叫了声,被带得飞出数丈,直直地朝崖下坠落,瞬间被回武气旋吞没!纵使他修为高深,这一下怕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绮罗生有点不忍,摇头,收刀站起身。
“对恶人,你的仁慈显得可笑了。”
绮罗生转向来人,有点尴尬:“多谢剑宿。”
“这种时候,宁死也不肯向兄弟求救吗?”意琦行道,“登上渊数,就不再是一个人,遇到危险更不该独自承担。”
初见他冷傲自负,再见也是高高再上,此刻却承认自己是兄弟。绮罗生心生暖意:“是,绮罗生受教。”
“怕被看低,还是,不想麻烦兄弟?”意琦行将拂尘收到身后,“收起你的心思,不要影响你的刀术。”
绮罗生的确有不愿被他看低的想法,知道他对自己多虑的个性不满,也没有在意,想了想反而弯起眼睛笑道:“诶,若非剑宿看出我这分心思,又如何会让我站在这里呢?贪生怕死只会求救的兄弟,剑宿应是更不想见到。”
意琦行一愣,自己的确是因为他不肯服输的傲性才心生认同,哪知反被他一言道破,将自己的心思把握得如此之准,这一瞬间意琦行有点恼怒。
绮罗生好像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化,还笑意盈盈地朝他走近两步:“我讲得不对吗,大剑宿?”
怒火对上笑脸,意琦行瞪着他很久,鼻子里哼了声:“揣测而已。”
眼神仍然锐利严肃,却再没有了凌人的气势。
相处数日,绮罗生已摸清他的脾气,发现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他绝不会对同门出手,所以才放肆玩笑,想不到这位号称绝代剑宿的先天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堵得发作不了,绮罗生忍笑忍得辛苦,拿扇子掩面:“剑宿今日特来相救,绮罗生真是无以为报。”
意琦行立即转过脸:“吾只是路过。”
绮罗生双肩颤抖,点头道:“喔,绮罗生近日看刀谱,尚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想求教剑宿,不知剑宿今晚还有空路过否?”故意拖长的“路过”二字,戏谑之意明显。
意琦行拂袖转身,断然拒绝:“吾要练功,没空。”
绮罗生见他如此,立即察觉自己忘形了,忙收起笑正色道:“其实吾今日独力战他,也是想试一试自己的能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看来吾还是高估了自己。”
“你没有高估自己,”意琦行道,“你的能为已不在他之下,只是要将七修刀谱心法融入你的刀法中,你还不够熟练,又缺乏了一点对待恶人的经验。”他停了停又道,“天赋令你进境神速,你的刀将会被天下人尊敬。”
绮罗生笑道:“是吗,剑宿这么讲,吾觉得安慰了。”
意琦行道:“刀剑并肩之日,就是你吾交锋时,吾期待那日到来。”
刀剑并肩吗?绮罗生心头大震,胸中顿生无限意气,将双眉一扬:“哈,不会让你等太久。”
意琦行道:“现在,让吾试一试你的真实能为。”
“不是没空吗?”
“今夜没空,不是现在。”
绮罗生忍笑抽出艳刀:“那,指教了。”
意琦行不答言,只是随手将那过膝的银灰色长发一绾,再将拂尘往肩后一扫,沉缓地往左踏出两步,侧过身来站定不动,刹那间便迸发出一身冷然的杀意,激荡的真气将衣摆大袖掀得高高扬起。
清楚自己的能力,绮罗生早已凝神以待,见他没有出剑的意思,虽有遗憾,却并未失望,当下驱除杂念,凝合刀之意念,将刀意逼至极致。
面对迎面劈来的艳刀,意琦行并不退避,只将蓝眸一闭,原地侧身,手中坚韧的拂尘丝缠上艳刀!
绮罗生紫眸眯起,不慌不忙地回刀一绞。
拂尘猛地松开,崩直如剑,径直朝他胸前袭去。
绮罗生早有防备,边退边笑:“诶,剑宿这武器未免占了太多便宜。”
意琦行好似没听见,扬右手,袖底白练如长虹般飞出,卷向他的手腕。
绮罗生本来也没指望用几句话就引他分神,见状连忙跃起闪避,同时扬刀斩向白练!
……
刀影流动,时间也不知不觉流逝。
半夜,弯月高悬渊顶,清冷又美丽,映照线条分明的脸,衣袍拂尘飞扬,银灰色长发早已在打斗中散开,厚重有光泽。
身边,另有一道雪白身影倚石壁而坐,满头雪发清丽醒目。
“剑宿在看什么?”
“你又在看什么?”
“吾在看玉阳江,玉阳江奔流千里入海,”绮罗生抬手一指,“吾之家乡,就在玉阳江畔,很美。”
意琦行当真顺着望去:“是吗?”
“是,”绮罗生道,“剑宿家在哪里?”
意琦行没有回答,反问:“想家吗?”
绮罗生便知他不想提自己的事,顺着答道:“想家,是因为还有值得牵挂的人与事,吾已没有。”
意琦行道:“吾也一样。”
绮罗生愣了下,含笑转移话题:“耽误剑宿练功了,绮罗生甚是不安啊。”
“无妨,”他随手将拂尘插到背后环扣间,“今日到此为止,咱们回去吧。”
“是,遵命。”
七修刀谱心法共九重,要将心法融会贯通于招式之中,难度极大,所幸绮罗生拥有非同寻常的武学天赋,况且自从那夜之后,意琦行也“路过”得越来越容易,每隔两天就“路过”丘陵,有他相助,绮罗生专心练刀,很快便将心法修上了第三层。
再过半个月,寒冬来临,叫唤渊薮天气变得恶劣,不见日光,甚至还下了场雪,渊顶一片白,一留衣出关了,绮罗生的生活又回到之前。
“你说什么?意琦行陪你练刀?
“是。”
“你说意琦行陪你练刀?他竟然陪你练刀!”
“怎么了?”
“为什么他从不陪我们练?”一留衣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找他几次都不肯,一样是兄弟,太不公平了!”
“这……”绮罗生万万没料到会有这等内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一留衣在房间里转了无数圈,忽然握紧拳头冲出门:“吾去找他陪吾练戟,哼!”
绮罗生暗暗后悔,早该想到意琦行个性如此,自己无意中说出陪练刀的事,反叫一留衣与他生出误会。
心怀不安,绮罗生连忙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