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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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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一晃眼,修罗过了十九岁的生辰。
这两年里,修习了十三年之久的内功心法媚术初见成效,修罗一直保持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模样,如无意外,恐怕永远会保持这副样子,直到身死功散的那一刻。
每每照镜子时,他总有种荒凉的感觉。
哪个名门正派的后人子弟如他这般?
杀人如麻,心性诡谲,颜容妖冶……
回不去了。
(三十七)
无尽崖崖顶风声凌冽,人迹罕至。
近来,修罗尤其喜欢呆在这里,荒芜的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一人存在,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教他可以静心筹划一些事。
他坐在一块巨石后面,脚边是两坛酒。
酒是冯千易送的。
十三年的时光,当年的男孩已长成翩翩公子,冯千易却老了。
冯千易病入膏肓,自知时日无多,遂顿顿吃酒,只求一个逍遥快活。
她告诉修罗:“酒是好物啊,教人忘却痛苦,还能在梦中得到心心念念的东西。”言罢哆哆嗦嗦地从床底搬出两坛酒塞入修罗的怀中,道:“修罗,记住一句话:人老必多疑,比如我,比如鬼王。”
修罗心中一跳,道:“为什么同我说这个?”
“想说便说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冯千易笑呵呵地看着少年,道:“如果你肯伺候我一个晚上,我会告诉你更多有关天众的事情。”
修罗冷声道:“想死就直接说,我保你痛快上路。”
冯千易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修罗骂了句疯子,起身就走。
身后冯千易喘息着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肯陪我睡觉,我就告诉你天众的弱点。”
修罗自然不去理会她的疯言疯语,不过那句“人老必多疑”倒提醒了他。
纵观历朝历代的王侯将相,有多少人是晚节不保?足见苍老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天众今年已近古稀,修罗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三十八)
炽燃应邀而来。
修罗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同时递上一坛酒。
酒香扑鼻,炽燃诧异道:“喝酒?”
修罗颔首,捧起另一坛酒,率先抿了一小口,如墨的双眉顿时皱了起来,失笑道:“好呛!”
炽燃长这么大亦是头一回饮酒,喝下一口后也跟着皱眉,道:“好辣。”
修罗大笑,道:“冯千易那厮收藏的酒果然不错,下回再找她要去。”
炽燃道:“你若喜欢,我去把她的酒都拿来,反正她也活不了几天了。”
修罗一想到冯千易痛失美酒后的场景,便忍不住笑得更欢,碰了碰炽燃手中的酒坛,道:“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炽燃有些迟疑。
修罗安抚道:“这里不会有人来,非常安全,放心饮酒就是。”
炽燃从来是时刻保持清醒,耐不住修罗的再三劝说,三两口便饮下了大半坛的酒,没过多久便感觉视野中的所有事物都在摇晃。
修罗笑问:“这就喝醉了?”
炽燃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修罗放下酒坛子,侧过身,抱膝坐到她的对面,歪头一脸天真地看着她,道:“二师姐,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酒壮人胆,炽燃眼神迟钝而深沉,道:“……要你。”
——果然如此吗?
修罗忽然就心安了。
(三十九)
炽燃靠近时,修罗没有逃开……
(四十一)
“师弟,我会待你好的。”
修罗“嗯”了声,匆匆地拉过衣裳盖住自己赤/裸的身子,背过身去,似是羞赧。
炽燃是又喜又羞,想上前抱他,酒劲过后又没这个胆量,最后默默地穿上衣裳,道:“师弟,我们下山吧。”
修罗轻声道:“你先下山,我再过会儿。你我同行,怕引人注目。”
炽燃被方才天大的喜事砸昏了脑袋,没有多想,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身后修罗突然道:“二师姐,你什么时候想我了,便来此地找我。”
“好,我记住了。”炽燃脚步轻快,转瞬间没了踪影,浑然不知修罗已泪流满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假以时日,我不信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天众的剑下。
若连性命都无法顾及时,区区清白之身躯,何足挂齿?
为此一搏,值得的。
修罗忍不住大笑。
现今的自己,又比当年年幼的自己多了什么?唯有一具引人垂涎的身体……
——炽燃,你所谓的喜欢,不过如此。
(四十二)
此后一年,二人几乎夜夜缠绵。
为躲开鬼渊中人,炽燃特地在无尽崖上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作为二人的幽会之所。
山洞不大,胜在干净清爽,铺上厚实的干草和席子,角落里的篝火熊熊燃烧,洞口处的层层枯枝藤蔓将火光遮得一丝不漏。
修罗身上只盖了薄薄的中衣,其内修长笔直的双腿若隐若现。他背对着炽燃,呼吸声趋于平缓,高/潮的余韵渐渐地逝去,力气在一点一滴地回到体内。
炽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影。
这样的修罗,她看了足足一年多。
他缠绵时的热情和缠绵后的冷淡,现今的她仍然无法适应。
自己对修罗的情意,炽燃是确凿无疑的,只是……他对自己是否有半点女男之情?
三年前,他曾说会努力去喜欢她。那么,三年后的今天呢?
炽燃按捺不住,一手搭在他裸/露在外的肩头,恍惚感觉掌心下的肌肤变得僵硬无比,小心地问:“师弟,在你心中,我是你什么人?”
“我的枕边人。”修罗淡淡道,缓缓地起身,不动声色地移开她的手掌,取来亵衣开始穿戴。
炽燃只觉一颗心微微地刺痛了下,不死心地问:“仅此而已?”
修罗道:“仅此而已。”
炽燃默然片刻,又问:“那你爱我吗?”
修罗穿衣的动作一顿,忽然轻笑出声,低首笑问:“二师姐,我是无心之人,你要我拿什么去爱你?”
炽燃皱眉道:“我不想听你的推脱之词。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修罗自嘲道:“我不仅无心,无情,而且不信情。”
炽燃下意识地道:“什么?”
修罗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我不信。亲情、友情、爱情……我一个都不信,你明白吗?”
炽燃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
修罗用衣裳将自己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俯身与炽燃对视。
他的眼神波澜不惊,语气亦是平平淡淡:“二师姐,你还不明白吗?是师傅亲手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在鬼渊的这十五年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看不见吗?那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痕……这样的我,教我怎么去相信别人?嗯?”
炽燃满腹的不解,道:“可是你我同是师傅的弟子,我却是信你的,我并没有……”
修罗截口道:“是,你是她的弟子,可我不是,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她的弟子。她从前是为了折磨我,侮辱我,现在……她想杀了我!”
炽燃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师傅不可能想杀你!”
修罗笑得云淡风轻,道:“那你还记得半年前,我被脱光了衣裳,吊在那里任她毒打吗?还记得十个月前,她向我拳脚相加,那阵势恨不能当场打死我。还有上回……
“别说了!”炽燃几乎不敢看他笑中带泪的神情,那简直像在剜她的心。
修罗坐下来,歪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道:“二师姐,你说你爱我,那么杀了师傅,以此证明你对我的情,往后我便信你,如何?”
炽燃一下子紧张起来。
修罗加重砝码,蛊惑道:“事成之后,我便嫁与你为夫,永远呆在你身边,如何?”
炽燃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真的?”
修罗点头。
炽燃用力地抱紧他,良久道:“……好!你给我一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