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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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上巳节是此间传统。
每年二月二十七的傍晚，各家尚未婚配的少女少男聚在村子里一处空旷的草地上，或窃窃私语，或眉目传情，有大胆地甚至高歌求爱，互换物件后，便走出人丛，黑暗中也不知去往何处。
那信物正是普普通通的柳条圈。
修罗孤身坐在角落里，手中握着一株柳条，望着少女少男们生机勃勃的脸蛋，不由地想起临出门前鲁老爹的那番话。
——孩子，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地爱你，所以不可轻言生死。她也许正在寻找你的途中，也许正在等待你的出现。只是缘分未到，你与她尚未相遇，但无论如何，总会遇见。
老人一番真心实意的鼓励话竟一语成谶，若干年后，已是青年的修罗终于也遭遇了一场春风细雨般的桃花劫，无奈不知自己已动心动情，只以为又是一出逢场作戏，险些误了终身。
此乃后话不提。
翌日，修罗在鲁老爹的指引下，经过一条极为隐秘的通道，离开了这座如梦似幻的山谷。
隔日，修罗来不及有所作为，已被海渚找到，并掉头直奔鬼渊。
第三回经过那座刻有“活人勿进，鬼渊”六字的石碑时，修罗已是毫无惧意，再不会像当年的那个孩子一样，吓得面无人色，一边还寄希望于母父家人。
沈泓熙，果然已经死了。
（二十四）
之后两年，修罗比从前更加刻苦，功力与日俱增，身子也如柳条般抽枝发芽，迅速地长高长大。
十五岁的那年，修罗第一次梦遗。
少年一袭黑衣，长身玉立，五官精致，眉眼狭长而神色冷清，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模样，果真如海渚所言，是鬼渊当之无愧的第一美少年，只勾得不少人蠢蠢欲动，碍于他是天众的弟子，一时倒无人敢动。
其实修罗知道女男之间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撞见过不少野地鸳鸯。
鬼渊里只有活鬼与死人，哪里还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言？
修罗看得懂女人的目光，那是不加掩饰、赤/裸裸的欲望，又不得不忍耐下去。
他问自己：难道自己要沦落到像海渚的男宠禁脔一样的命运吗？不！会比他们更加凄惨，因为他会成为许多人的玩物。
每每想到此处，修罗不禁浑身战栗，骇得夜夜不能安睡。
他大可一死了之，可是他又极度怕死。
手上的血腥沾得愈多，他愈是怕死。
如惊弓之鸟的少年，迎来了炽燃的出关。
（二十五）
时隔十年，炽燃改变不大，神情冷淡如初，只容貌上成熟不少。
二人仍是在天众院子里的走廊上相遇，修罗一眼就认出了炽燃，勉强挤出点笑意，道：“二师姐，好久不见。”
炽燃的目光在少年的脸上顿了顿，微微偏过脸，淡淡道：“小师弟，好久不见。”
非修罗自恋，认为性格冷僻的炽燃也会对他产生兴趣，实在是他不敢冒险，向炽燃匆匆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炽燃不觉咽了咽口水，闭上眼，脑海中就能浮现出少年的昳丽容颜，忽然产生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他求自己做事，她拒绝得了吗？若拒绝不了，自己这辈子，恐怕就要栽在他的手里了。
（二十六）
修罗并非杞人忧天，不久后，果真有人熬不住，打起了他的主意。
那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仗着自己多年来帮助天众处理鬼渊的诸多事宜，并助天众巩固地位，是天众实至名归的左膀右臂，某夜趁酒兴，大喇喇地闯进修罗的屋子，欲行不轨之事。
修罗自然极力反抗，奈何年少力气小，习武不过十年的光景，怎是她的对手？
二人的打斗声引来了天众和炽燃，天众及时地制止了女人。
等女人扫兴而去，天众冷冷地道：“鬼渊中从来是强者生存。修罗，如果你无法亲手解决这件事，那么干脆跳下无尽崖，免得将来落入女人之手，不仅自己受苦，还连累我身为鬼王的名声。”
修罗脸色苍白如雪，咬得下唇几乎出血，左肩裸/露在外，露出大片白净的肌肤，漂亮的锁骨在衣襟间若隐若现。
天众言罢又冷笑几声，转身出了门。
炽燃看着那样脆弱而艳丽的少年，一颗心跳得厉害，使劲地吞了口唾沫，跟上天众的脚步离开。
这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修罗警敏非常，更加剑不离身，时时戒备，根本睡不了一个囫囵觉，弄得身心疲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憔悴许多。
饶是如此，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他想杀了天众，活着离开鬼渊，那就必须保住自己的自由身。
因为一旦成为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附庸、玩物，那才是真正的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去瞧一瞧海渚后院的那些少年，哪一个活着离开过？落到海渚的手中，顶多两三年就香消玉殒，尸身被仆人们抛下无尽崖，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对于十五岁的修罗而言，自保已是异常艰险，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便落入了某个女人的控制之中。
转机就出现在八月十五的那个晚上。
（二十七）
这夜，修罗早早地回了房，洗漱后，和衣歇下。深夜时分，修罗被屋外的惨叫声惊醒，下床去瞧，竟然是炽燃出手杀了那个想趁夜摸进他房里的女人。
炽燃的衣发已被露水沾湿，修罗看着她，心思急转：这些夜里比从前平静了许多，难道都是炽燃的缘故？
炽燃沉默地收回剑，扛起那具尸体便要走，被修罗轻声唤住：“谢谢你，二师姐。进来喝杯茶吧。”
炽燃点点头，处理了尸体，片刻后再回到修罗的房中，只见少年正坐在桌前沏茶，一盏孤灯如豆。
二人相对无言。
一杯热茶下肚，身体渐渐地暖和起来，炽燃道：“师弟，此事交给我处理。”
修罗保持低头饮茶的动作不变，道：“是，多谢二师姐。”
“不必言谢。”炽燃言罢，干脆地起身离开。
修罗沉下脸，心道：炽燃，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二十八）
很快，修罗便明白了炽燃所说的处理方法。
几日后，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则谣言：修罗已成为炽燃的人。
炽燃是何人？
那是鬼王天众的二弟子。
天众的大弟子海渚，喜好风流，收集的美人恐怕连今上的后宫都被比下去了，一向为天众所不喜，多年来独门独院。
反观炽燃，一门心思地练剑，此次出关后，二十五岁便剑术大成，单论剑法，已与天众不相上下，甚得天众的欢心，且三弟子修罗为男儿身，不可能继任鬼王的位置。
因此，鬼渊众人皆认为，下一任鬼王必是炽燃无疑。
更何况，炽燃自出关后未曾一败，剑下亡魂不知凡几，谁会吃了雄心豹子胆去挑战她？
面对别人有意无意地探寻这则谣言的真假时，修罗选择了沉默。
同时，身为谣言的缔造者炽燃，亦选择了沉默。
自此，再无人质疑此事。
修罗终于重归宁静，且比从前行事更加顺利，众人对他是退避三舍，不敢惹其锋芒。
修罗从默认谣言时的忐忑难安，到后来的坦然处之，再到近期尝到甜头后的得意快活，这一路的心绪变化，可谓是跌宕起伏，唯有一事如鲠在喉。
——炽燃，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修罗并未困惑太久，二人再见面时，修罗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二十九）
那日阳光正好，修罗挥舞着手中利剑，热出一身汗，奈何总有不如意之处。一炷香后，他勉强练完一整套的剑法，心想练武之事不能操之过急，正打算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歇，一回头，悚然发现炽燃就在自己的身后三丈远。
炽燃行动间悄无声息，不知为何到此，也不知何时到此。
修罗吓得不轻，连退三步，念及对方暂时于自己有莫大的恩情，绽出一抹笑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二师姐。”
炽燃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急慌慌地将目光从少年的脸上移开，故作淡然道：“嗯，师弟。”
事出突然，修罗正不知如何拉拢这位性情冷僻的师姐，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多年前海渚的一句话。
——等你长大了，千万不要随便向女人笑，勾得人心痒痒。
正因海渚的警告，成年后的修罗从来对天众以外的女人没有好脸色，唯一的例外便是炽燃刚刚出关时彼此遇见，修罗勉强挤出的几分笑意。
那不过是为了释放他的善意，尽最大可能讨好这位武艺高强的师姐。
难道她也对自己产生了那等龌龊的想法？
且不论这件事的可能性，万一是真的……
修罗当真是惊惧交加，冷汗涔涔而下。
炽燃见他脸色不好，不由道：“师弟，怎么了？”
修罗无声地摇了摇头，远远地找了一处树荫，背对炽燃坐下。
炽燃亦步亦趋，最后在三丈开外席地而坐，盯着少年的背影，也不说话。
修罗如坐针毡，翻来覆去想得都是炽燃的企图，一时无法分辨背后的灼灼目光是不是错觉。他越想越恼，忍不住咬咬牙，倏然转头去看炽燃，不出意外地发现她的目光似曾相识，却比往日那些女人更加炙热和渴望。
那是欲望，想得到他的欲望。
至于欲望之下埋藏的东西，少年不懂，也没有兴趣去懂。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