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雪殇》木易云影

9、梅隐香

　　之后许多天,雪羽晚上只要有空都会到长廊上抚琴，就算云霜不在她也一样会去，最近天气一直不错，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她尤其喜欢对着星雨弹奏，总觉得这是一个有故事的湖。雪羽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这样能忘记一切不开心的事情，也会让自己感到安心和宁静，天地无声，岁月静好。
　　这天一大早她正在打扫自己的小院，突然许久不见的梓潭跑过来嘟着嘴绕着雪羽左看看右看看，直到雪羽都有些发毛了才用一种哀怨的语气道：“都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雪羽失笑，对她时不时得出的各种古怪结论早已见怪不怪：“傻丫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喂，你说我怎么就没你那种好福气，先是慕公子，现在又是三公子，要能长得像你一样，说不定我也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呢。”梓潭把嘴努得更高些，调皮的看着雪羽抱怨。
　　“你啊，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整天就会说胡话。”雪羽无奈，“那个绿狐……慕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互相以朋友对待，而三公子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主，我是仆，和他打交道那是肯定的。你看看我，不也还在这给人扫院子呢么，要真像你说那样，那我岂不是早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哼，你那叫不懂得把握时机，要我才不会这样呢。”梓潭狠狠白了雪羽一眼，并不赞同她的看法。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梓潭夫人到底什么事？”雪羽打趣。梓潭虽爱胡闹，但毕竟工作时间她也是有很多事忙的，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梓潭也没时间跑到雪羽这。
　　“说得好像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似的。”梓潭瞪了雪羽一眼，“不过还真有事，张叔让你今早去给三公子送早饭，而且还特别强调要你亲手做，刚好在路上碰到我，就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哦。”雪羽低低应了一声，虽然她确实没想到会是和云霜有关的事，不过既然这样一说，八九不离十肯定跟安排“贴身婢女”有关，张叔还真是步步紧逼，一刻也不让自己清闲。
　　“然后呢？‘哦’一声就完啦？不是应该高兴的晕过去吗！你居然这么冷淡！要知道在云府最受欢迎的可就是我们的‘冷美人’三公子了！若是谁被安排去给三公子做点什么的话，即便看不见三公子，但只要是跟三公子有关的大家都肯定得乐死了。而你！你！更何况这是给三公子送早餐哎，我可是做梦都想做一次的！”梓潭在耳边叽喳的叫着，雪羽并没有理会，收好扫帚，回屋洗了个手便往云霜住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紫檀的哀嚎：“雪羽，别不理我啊！我们这么好的姐妹张叔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去给三公子做饭呀，你是不是也想和三公子亲近，你倒是和我说啊！”
　　……
　　雪羽一路走着，心中走马灯似的将这几天的事情过了一遍。后来在长廊弹琴的几天里，其实也曾见过几次云霜。渐渐雪羽开始试着与他交谈，发现他其实也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难以亲近，甚或……他也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不懂得该如何把自己的内心表达出来罢了。
　　一路胡思乱想，转眼便到了云霜的住处。云府很大，所以在云府每一个独立的住处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主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安排自己的吃食。
　　雪羽径直往霞林院的厨房走去，眼见墙角处几支红梅盛放得煞是娇艳，想了想便走过去顺手折了几枝，眼中闪现一丝狡黠，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厨房内的厨师们应该也是得到了张叔的通知，看见雪羽进来都自觉地让道灶台一边做别的事情去了。可他们虽是默许了雪羽的所作所为，但也好奇的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心想着一个小小侍女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能说动三公子身边的张叔让她为公子准备早饭。
　　雪羽想着既是早饭，自然还是清淡简单些得好，便把刚才摘来的梅花花蕊和着小米煮了，做了个米粥。她一边把熬好的粥用小碗盛好，把几朵洗好的梅花点于粥面上，再选了只有梅花图案的茶具泡上一杯香茗，把茶叶尽数滤去，只放上几片娇艳的梅花瓣，才盖好茶饭小心翼翼的往云霜房间端去，只留下一群伸长脖子的厨房大叔们在一旁目瞪口呆，虽说三公子在饮食上没有挑三拣四的习惯，但就把这随处捡来的花端去给公子，这实在……
　　在霞林院中，一切都变得很安静，连小虫在空中飞的声音也几不可闻，似乎在这伺候的所有人都形成了轻手轻脚说话小声的习惯，雪羽也跟着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来到云霜房门口果然看见张叔已在门外候着了，雪羽端着早膳走过去与张叔相视一笑。刚准备敲门进去，却被一旁的张叔上前一步拦住，他打开雪羽盖着早餐的盖子查看了之后，才往旁边退了一步让雪羽进去。待雪羽进去了，张叔却笑了，看这早饭却也别致，这丫头倒是机灵。
　　雪羽微笑着踏进云霜房内，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许多。从方才张叔检查自己所端的食物看来，他还是很关心云霜的安全的，这就足以证明，他叫自己来做云霜的贴身侍女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谋害于他的，否则他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雪羽把早饭放在桌上，却不见云霜的踪影，正待转身，便看见他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袍，上面用同色丝线绣了仙崖明月，清风拂露，头发没有了发带的束缚，随意的披散下来，没了平时不易接近的飘然上仙的模样，只让人觉得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不过或许是刚睡醒的原因，领口微开，隐约中露出他结实且白皙的半个胸膛，眼中好像蒙着层淡淡的雾气，透露着些许迷离与茫然，连周身冰凉的气息也不复存在，狭长的丹凤眼望向雪羽的方向，仿若随时都会把人吸进去，深陷其中。
　　雪羽怔怔看着他，云霜看见她站在自己房内也愣了愣。忽的眉头皱起看着雪羽，缓缓走到她身前，忽然用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淡淡问：“你来做什么？”
　　他冰冷的语气和霸道的动作无一不让雪羽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四周的空气好像都结上了一层霜。雪羽却仍不甘示弱，本想用力甩了几下头，但发现自己完全被他的手钳住根本无法动弹，无奈只得对着他冷笑道：“自然是早起做饭送来给还在熟睡的三公子享用的。”
　　云霜微挑了细长好看的眉看着眼前这个桀骜的女子，在他记忆中，她是第一个敢这样看着他的眼睛的人，也是第一个敢在自己面前放肆的女人，可有意思的是，看着她的眼睛，自己竟不觉得生气，实在不明白，为何明明已被自己控制在掌中，她还能做出这种无所谓的样子，明明并不是感受不到四周的压力，却如何还可以如此的大胆无惧？
　　“为何是你？”
　　“因为三公子最近都没什么胃口，作为云府中唯一一个不是镜国人的婢女，自然有义务为公子准备些稀奇的早膳。”雪羽心中有火没处发，索性信口胡诌，反正他肯定也知道这是张叔的安排。
　　云霜始终没有放松捏着她下巴的手，玩味的静静盯着雪羽看，好像孩子在把玩一个新得到的玩具，直到看到她眼中渐渐泛起的一层怒意才满意的微勾了嘴角，放开手中那个小巧的物什。
　　雪羽一边用手轻揉被他捏痛的下巴，一边在心里使劲狠狠白了他好几眼，顺便问候了云家的祖宗八代。
　　她为云霜拉开椅子让他在桌前坐下，云霜看到她明显在心中骂自己，又一脸正经的在一旁服侍，那样子却像极了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委实有趣，可看到被自己捏红的下巴，心中又泛起一丝歉意，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打开了面前盖在食物上的盖子，准备用饭。
　　“这是？”看着桌上的粥和茶，云霜难得有了一丝好奇。
　　看到他对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饭感兴趣，雪羽顿时对他的看法好了许多，就连刚才的不快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咳咳……这是落梅饮雪和遥赠暗香，在我特制的粥上点缀几朵梅花，吃来自有一股清香，这茶则是把泡好的清茶滤去茶叶后放上梅瓣，花香混着茶香，定是你没试过的别样风味。至于这顿早饭嘛……就叫它梅隐香。”
　　云霜轻笑一声，依然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哪有这么随便就取名字的道理，显然是临时想出个较为应景的词硬安上去的。他也不计较，抬起粥尝了一口，而后慢慢品了一口茶，只见他的眉角轻挑：“好一个梅隐香，虽是现起的倒也清雅不俗。这些，都是你做的？”
　　“这是自然，你们沈府的厨子做惯了大鱼大肉哪能做出如此清致小粥。”雪羽略显骄傲的冲他挑挑下巴。
　　云霜对她的得意样视而不见，慢慢把早饭吃完，又喝了几口茶才悠悠道：“都收下去吧。”
　　雪羽一听，如蒙大赦，匆忙收拾好就端着杯盘逃也似的奔出了云霜的房间。虽说现今他总是不似之前那般难以接近，但在他身边时间长了，还是会让她觉得喘不过气，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他对自己的无礼其实她并不很在意，那只不过是太缺乏安全感的保护过当罢了，其实自己很希望能更多地看到他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