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朝阳初升】 ...

  •   穆信走近他,将那几页从旧档之上拓下来的文字自怀中抽出,端端正正放于桌上,白纸黑字,清楚地记载了十年前洛阳乐家发生的那些事。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夜春风满洛城。
      那年的桃花还是红色,绿草依旧芬芳,悠长的官道上,杏花香飘十里,驿马闲闲地低头食草。远处城边的一家院中,朗朗书声传来,嗓音稚嫩,清脆入耳。
      大榕树下,石质的圆桌尚不太光滑,表面落了几枚青葱的树叶,一壶刚沏好的茶,冉冉腾香。桌前一共坐了三个人,年轻的妇人低头专心地绣着帕子,身侧是她的夫婿,拿了一卷书捏着胡须细细地品读,对面坐了个六七岁的孩童,一半的身子都趴于石桌之上,生的是乖巧可人,那一双凤眼正认真地盯着手里的笔,极缓极慢的抄着一本《千字文》。

      旁边斑驳的墙上爬了几重常青藤,弯弯曲曲,缠缠绕绕,葱翠入眼。
      手侧的砚台里落下两枚杏花瓣,孩童忽的停了笔,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只已然有些损坏的笔杆,偏过头朝着尚在喝茶的中年男子。

      “爹,笔坏了,改日买个新的吧?”

      男子稍稍一顿,淡淡的垂眸往他手里撇了撇,放下茶杯来,不解。

      “好好地,还能用,为何要换?”

      孩童想了想,搁下笔。

      “王先生家的公子上回就带了支紫竹毫来,先生说,那是极其珍贵的紫竹所制,古语有言,君子比德如玉,咱们读书人更是该视笔于命。”

      男子不以为然地冷嗤一声,撩袖抬手,往他脑门儿上敲了一记,响亮亮的,连一旁的妇人都转头看了过来。且听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笔之用处不过在于写字,写好写坏却又归因于用笔之人。笔本身的好坏又怎能影响自己所写之字,那些……妄将字好字坏都推脱到笔的优劣上的人,恐怕才不是什么正经的读书人。”

      话音刚落,他就又问:“你同那个王先生的公子比,谁的字较好些?”
      男孩挠了挠头,略一思索,笑道:“上回先生倒是夸过我比他的字好看。”
      男子闻言,表情欣慰地颔首,伸手过去摸他的头,“这就好。”
      桌上的茶有些偏凉,妇人搁下手上的针线活,起身提了茶壶走开了,她背后的石凳上飘下两枚落叶,男子并未多想,自自然然地就拂袖拨开。
      研了一会子墨,男孩复提笔,沾了墨汁欲将俯下身继续写,蓦地却听见男子在他耳边悠悠叹了一声。

      “阿时啊,你想来在心底多少生疑。爹爹我怎么说也是个六品朝廷命官,家中却是清清淡淡,连仆从也不比一般富裕人家多多少,你的衣裳用品,除非过节,以往却都不曾新添……”
      男孩虽不知他要说什么,可还是停了笔,专专心心的听着。
      男人摇头笑道:“我们乐家当初,是受了先皇恩惠,才可入庙堂,为百姓出微末之力,其余又岂能多贪呢?你且记住——”他拉过男孩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膝盖上,语重心长,“为官之道,不在于明枪暗箭,步步为营,咱家四代为官,祖上教训,只求忠,求稳,求庸。愈庸才愈稳,只有自身稳了,方能造福于民。
      故而粗茶淡饭或是金玉满堂,又有什么分别……”
      那边的妇人已换了一壶新茶,底下的小丫头扶着她慢慢儿朝这边走,许是方才听得他们二人说话,此时也不禁笑了,柔声道:
      “阿时要用心念书才是,你爹爹他老早就叨唠着,要你往后继他的位子。”
      男孩弯着嘴角,用力点头:“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用功。”
      “喝茶吧,也写了一下午了,该累了。”
      “好!”
      ……

      宝元元年夏,傍晚,天降大雨。
      头顶一声轰鸣破空而响,明晃晃的亮光划白了天际。
      这一日的雨大得出奇,瓢泼一般,倾盆而下,世界瞬间便笼上一层暗黄的色彩,压抑在人心口上,喘不过气来。

      坐落在洛阳西城的,是乐家几十年的老宅,壁上爬着的常青藤在风雨中颤颤而动。
      未及走近,远远地就听见瓷器破碎的声响,平日紧闭的大门肆意敞开,人影攒动,院中那榕树的叶子被狂风挂落了一地,铺得到处都是。湿滑的石板路上淌着淡淡的殷红,蜿蜒盘旋,时不时有人落下脚,急匆匆的踏碎地上的波澜。
      人群之中,只隐约见得几个穿着红蓝相间捕快服饰的人,张着嘴,嚷嚷着不知什么话。

      但外界的雷声实在嘈杂,无人能听清,也无人能听见,看得不少人怀抱着些瓷器古玩,书画碎银在各个房间穿梭,场面凌乱之极。

      不过多时,屋中有两三人被推搡出来,手上绑了绳索,低着头,雨水毫无悬念的淋了一身,顺着发丝滴落。
      领头的那个似乎对他几人的表情很生满意,微笑点了点头,方又朝身侧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会意,擒了这地上的数人就往外走。

      走上前来的一个小捕快凑到那领头的面前说了几句,那人叉着腰无所谓地耸肩,说:

      这还不是替钱大人死的替死鬼么。
      眼下这年头,朝廷查得紧,但咱地方上又不怎么的,虽做做样子,可也得交几个人上去。那些顶上没人的,就只能认命,这私底下大家都明白的事儿,关咱们什么?做这一行的,你还怕报复到自个儿身上来不成?
      ……

      小捕快听得也觉有理,抓头一笑,不再多言。

      乐家的老宅子是祖上留下来的,陈旧简陋,因得乐老爷也不是个喜爱收藏玩物之人,故而家中值钱的东西并不多,零零碎碎少许银两和玉器也就罢了。
      前来抄家的捕快没有停留多久,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院落里空空荡荡,就再无别的声响了。

      雨还在下,雨势丝毫不见减小,低低的天幕压下来,闷雷一声声敲在云层。
      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劈狠狠地劈了下来,将那棵老榕树硬生生分成两半,树后被老管家紧紧护着的那个男孩,双眼圆瞪,漆黑的瞳里分明映照着顶上苍穹,被凄厉的雷电四分五裂!
      ……

      轰动一时的洛阳贪污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没有人知道它是不是真正有意义,自然也不会有人褒贬其好坏,因为无论怎样,生活在这个大圈里的人,他们束手无策,也无力反驳,习惯了习惯,也就习惯了忍受,习惯了适应,习惯了死亡。或许长久以来的悲伤最终都会麻木,是生,还是死,不过痛痛快快哭一场,来年在坟前祭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秋末冬初,下了第一场大雪,男孩随着老管家来到荒凉的乱葬岗,在一座孤坟边上无声伫立。皑皑的银色漫天飞舞,金箔纸湿漉漉的覆盖在荒草上,掩埋在雪堆里。
      他伸手抓了一把雪,捏在手心,冰冷凉意渗入皮肤,穿透身躯,刺骨的寒风生疼的自脸上刮过,他指尖乌红,唇泛浅白,胳膊微微颤抖,心上暗暗发誓。

      我会,带着那个人的头,来祭你们。
      十年,给我十年的时间。

      一个人,唯有装满了信念,才有活下去的动力,不管那样的信念是仇恨还是希望。

      离开了洛阳,老管家带着他一路北上,去寻找一个远方的,不知名的亲戚。那时深冬,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的寒冷,他们身上的银两并不多,不敢轻易花掉,于是走山路的时候会选择挖野菜或是树根充饥。
      大雪茫茫的深山里,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人烟,死寂一片,他们的眼里除了雪再无其他,偶尔有几些个欢快蹦跶的活物在他们身侧跑开,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个冬天,老管家没有熬过去,他很年迈了,身体着实受不了如此的温度,没有食物没有被衾,有的只是冰天雪地,和没有尽头的山脉。
      男孩就在一座破庙中,抱着他静静地等他死去。

      当一个年幼的孩子,在他最脆弱的年纪里,不住经历着死亡和别离,一次又一次的面对着尸体和死一样的寂静,或许有一些东西便在心里慢慢扭曲。
      他已经不会再放肆自己的情绪,不会将一切感情表露在外,他的脸上渐渐冰冷,嘴角永远只凝固着同一种弧度。
      他用雪把老管家的尸体埋在庙后,捡起放在包袱里的最后三十个铜板,继续往北而行。

      三十个铜板用处何在?
      一顿饭,一碗面,恐怕也就够个汤罢了。
      如今最便宜的食摊上,一个铜板换两个馒头,倘使一餐便就吃两个馒头也不过只能撑十天。
      那么十天之后呢?这是个谜,他暂时也不想去考虑。

      东京汴梁,大宋京都,繁华闻名于天下,且莫说内城,单单城门也就足够威武气势。
      早间正值良辰,各地采买的百姓颇多,人群拥挤,摩肩接踵。男孩站在城门之下,望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一时竟有些茫然。
      从今以后,他又该怎么办?何去何从?
      若说是来寻那位远房亲戚,老管家已经身故,不知那人相貌和住址,更何况就是老管家在世也不一定找得到。大概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做能寻得依靠的准备,只是既然走到了这里,自没有回头之路。
      三十个铜板很快就会花完,他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安身之所。

      雨雪顺着路面流开,他游荡在这个满是人的都城里,感受着只有一个人的孤独。

      六七岁的男孩,孤身一人怎样才能很好的存活下去?
      乞讨。
      这是最为普遍的方式,也是相对轻松的活计。整个冬季,他都在城角的大酒缸旁边睡着,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破棉被,成日窝在里面,一觉睡醒后再瞧瞧自己眼前的碗,多少总会有几个铜板,那也够他一天的食粮了。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夏末,在汴梁呆了足足一年,他已混遍了城里每个角落,哪个地方富贵人家多,哪个地方乞丐少不挡事儿,他心里算盘一样记得清楚。
      生活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下去了,如若他那日没有在街上看见金榜题名三元及第,身着一身戏服的金科状元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行来,或许会做一辈子的乞儿。
      那天天气尚好,阳光明媚,街头巷尾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人,纷纷向那状元郎道喜,那人笑得春风满面,抬手朝这边挥了一挥,不一会儿背后跟着的随从就撒了一大把铜板来,争得附近的人都去围抢。
      他被挤在地上,胡乱抓了几把,紧紧将钱护在怀中,耳边忽听得有两人笑谈。

      “这状元郎的排场可比上回那个强得多了。”
      另一人笑了笑,不置可否,“攀上了一个好亲家,那是自然。想当初我才见他的时候,不也是个穷酸书生么?”
      “哦?”对面的那个觉得好奇,“怎么说?”
      “嗨……还不是入赘去了王尚书府上,被他家小姐看上了方才出资助他考状元的。好歹争气,考了个状元回来,否则就糗大了。
      如今是当了状元,染了几分官气儿,你哪晓得他从前的模样……啧啧,比樊楼门口讨钱的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的。”
      “那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二人后面说的话,他已没有注意去听了,一心只思索着科考一事。往日爹爹的话语一遍一遍在脑中回荡,当时他并不怎么理解这读书的意义,眼下一想,对于贫民百姓而言唯有这一条路方能跃上龙门。
      也难怪会有这许多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平心而论,他只能高中踏入官场才能寻得陷害爹爹,使得他家家破人亡的凶手。

      那天起,他不再睡街上乞讨,而是想方设法地四处攒钱,去偷去抢去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做过书童,当过小二,去过青楼,去过王府,在岁月里开始长大,在时光中被打磨。
      上元时候,灯火辉煌,行歌满路。大街小巷,繁华如梦。
      没有人注意到,在汴梁最幽暗的角落,独坐着一个人,一个人捧着书淡然的看天空。

      眼前尽管有多少的绮丽,在他心里也不过只剩下冷笑。

      因得从小出自书香之家,再加上他本就甚有天赋,五年后便高中探花,且入赘一位侍郎府上,不久后进入翰林医官院。
      这些年里,他一直在调查洛阳贪污案,但因自己势力单薄,许多地方不能深入,而奇怪的是,如此看似简单的案子背后,好像还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似乎有一个什么重要的人物,是所有人想不到,也无法触及的。
      在一次偶然里,他同某位前来看病的大人闲谈,说笑间提起了钱英此人,那人对他的事情似乎十分清楚,他便就留了一个心眼,晚上多加了几坛子烈酒把他灌醉,迷迷糊糊套出了当年的一些旧事。

      原来害他到这般地步的,便是那个叫做钱英的人。
      兴许是苍天有眼,十年后,在他祭拜完亲人自洛阳回来时,就听说钱英被调往汴梁一事。
      他的手已再不能抑制冲动,他要把他碎尸万段,要将他,千刀万剐!
      ……
      *

      桌上的蜡烛轻轻爆了一个小火星,乐时背着手面对窗外,天色已经不早,再过一阵就将天亮。辰时,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又要来临了。
      站在他背后的人,初然,穆信,石晏和温子楚,静静地望着他的身影。屋内的五个人似是默契一般没有开口,亦没有再说话,僵硬的气氛里弥漫着浓郁的哀伤。
      守在门外的一干捕快灭了手里的灯与火把,隐约能感受到从远处渐渐扩散开来的黎明。初然垂眸往地上看了一眼,忽而又偏头瞧了瞧穆信。浅浅的光芒洒落他半身,不太明显的阳光勾着他的侧脸,眉峰深深拧着,嘴唇欲启未启,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仅这么一瞧,还真觉得他这人确是生的好看……

      “乐大人……”
      穆信唇边一叹,缓缓往前迈了一步,却分明看见乐时身形一僵。

      良久后,方听他仿佛苦笑的声音。
      “……穆侍卫忠君爱国,在下,自是自愧不如。”
      穆信双眸微凝,竟有些迟疑地别开了脸。

      就在这时,灯烛的火焰突然剧烈一阵晃动,墙上的人影飞快地转身,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狠狠地撞在木柱上,闻得那一声“砰”响,温子楚猛然怔住,抬头愣愣地看着对面。

      深红的血液,暗如蔷薇,浓如胭脂,缓缓沿着他鼻尖滑落,清新的阳光移到他脸颊,这一刻,已成永远……

      午间,太阳刚被一层云遮住,气候难得清凉了几分,街头的告示栏上才有两个捕快前来贴了东西,引得过路人皆驻足观看。
      白纸黑字,写的是不久前温王府里的那起案子,上说凶手已擒,因详查并非王府人士,故而还了温王一个清白。还说,温王府的穆姓侍卫,开封府的石捕快等查案有功,按功行赏,以下都是些琐琐碎碎没甚重要的内容,至于凶手如何处置以及凶手的身份全不曾提及半点。
      那围观之人再傻都也猜到恐是和上面人扯了关系,故而不欲写太明白。但横竖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同他们也没什么干系,所以小声议论了几句,纷纷散了。

      树上蝉鸣悠长,寥寥无人的茶摊边,小厮将伞又举高了些许,抬眼望了望对面的人群,少顷,方回头看着身边的温子楚,欲言又止,终究是宽慰道:
      “公子……咱们回吧?”
      半晌不见他应声,小厮不敢多言。
      心知他这些日子情绪不佳,可由于乐大人一事,王爷叮嘱得紧,本是不许他等出府的,眼下也是行得小心,同门口的张老头好说歹说才混了一个时辰。先前往北山拜了乐大人,这会子时候已然不早了,倘使再晚些,给王爷发现了,世子顶多挨一顿骂,他可是要丢饭碗的……
      正焦急之际,耳畔倒是闻得有人清清淡淡道了一句:

      “就走吧。”

      小厮心头大松口气,当然没再问什么,只连连点头,撑着伞,跟在温子楚身后。

      石桥对岸杨柳依依,渡河的船家收了家伙窝在船里小睡,蜻蜓自水面一点而过,推开波澜。夏日里暖风拂面,并不令人神怡,反而平添了一胸口的烦躁。
      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头顶的烈日倒还是不减,过了桥,小厮一抹脸颊的汗水,左右觉得气氛略显尴尬。这时候前面忽然咔咔地行来一辆马车,悠悠的从他主仆二人身侧经过,温子楚略略一停,随意开口问道:
      “这是往哪里的马车?”
      小厮瞅了眼那车的行头,未及多想就笑道:“公子,这是往随州的商队。”
      “哦?随州?”

      “是啊,估摸着凤姑娘也就是跟着这车队走的吧。”

      “哦,是么。”

      不紧不慢地朝前走了几步,温子楚蓦地顿了一下,凝眉一思索,突然就转身。
      “凤姑娘?哪个凤姑娘?”
      小厮本就倦倦的,哪看得他这般动作,当即就怔住,反应了片刻才讷讷回答:
      “不就是……不就是跟着公子的那个小丫头吗?穆大人也认识的啊!”
      约摸是回想起来,温子楚意识到他说的是初然,眉毛平和了一瞬,却又是一拧。
      “她?……去随州作甚?”
      小厮笑道:“凤姑娘早就不在咱们府上做了,又是江湖人士,肯定大江南北的跑啦,这小的如何得知?就听她说什么……青山,什么水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温子楚冷笑几声,展开扇子徐徐一扇,脑子里就闪着初然那张微有些小人得志的笑脸,不看好地哼道:
      “跑江湖有什么稀罕。一个姑娘家,嘴巴已经够人受的了,成日上蹿下跳,难不成还得像那穆信一般搞一身的伤回来……诶,罢罢罢,我也不说了。”
      他步子莫名的加快,小厮心里固然了然,只是偷偷一笑,小跑着跟上去。
      远处,炎日依旧灿烂。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朝阳初升】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