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苔》倾壶歌

2、第二章 谁道西风独自凉

　　穆卿与冯岚成婚是二月间的事情，程梓姚没来参加婚礼。而自婚礼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在穆卿的眼前了。半个月之后，穆卿找了个由头，召集了朋友说是去郊外踏青骑马，左迁右带地就把帖子送到了程府。程梓姚看了看父亲的脸色，便明白这个约是非赴不可。可去到了彼处，又是孤零零一个人闷着，在远处看着穆卿和冯岚花团锦簇的样子。没过多久，她便找个借口要离开。

　　人人都道程家小姐单相思受挫，不愿见人，再看穆卿与冯岚新婚之后亲昵的样子，一时间讪笑声低低地传着，此起彼伏。穆卿见状，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众人讪笑更加。程梓姚此刻淡然的神色，自然被人解读成“哀莫大于心死”的可怜境况。

　　撇下众人之后，穆卿拉住程梓姚，低声道：“这就不高兴了？你不是说喜欢我么，行啊，给我当姨太太也不错。”

　　程梓姚连头都没抬，言语里波澜不惊，轻声道：“不敢劳动大帅亲自送我。”

　　穆卿眉头皱起，沉声道：“说两句就不乐意，之前的厚脸皮哪里去了。说喜欢我，看来说到底也不是真的。”

　　话音落后，穆卿急忙把目光转向程梓姚，期待看她反驳或生气的样子。可是程梓姚只淡淡地看了穆卿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地开门上车，扬长而去。程家的车缓缓驶离，穆卿把拳头握得极紧，连青筋都几乎要迸发出来。

　　不出一月，程梓姚成婚的请帖就摆到了穆卿面前。
　　他脸色铁青，直盯着上面发红的烫金大字：
　　新娘程梓姚，新郎姜学研，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新郎的背景很快就由底下人报给了穆卿，他听后面色更难看了。原以为会是谁家公子哪军少帅，结果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寒门学生，毕业没几年，在小报社当了个记者。喜帖被粗暴地扔在了书桌上，又被发配去了书桌下的垃圾桶。穆卿在书房里踱步半晌，却自己低下身把喜帖捡了回来。

　　***

　　当看到一对璧人入场时，穆卿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他有意地安排冯岚去了外地，自己一人来参加这场婚礼。程梓姚看姜学研的眼神似曾相识，穆卿恼怒地想，她也曾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看了四年。眼神仍旧，只不过映在瞳仁里的已经换了人而已。

　　正式入席之后，穆卿的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乐声缓缓，他的体内就似有一只野兽要破笼而出。几杯薄酒下肚，他的眼睛里更是只有程梓姚一人。而姜学研拉着程梓姚的手，正四处敬酒，其乐融融。两人走到穆卿面前时，他看准机会，一把就将程梓姚拽了过来。一幕如戏，这一桌的人们尽数愣住。

　　宴会厅里的欢乐气氛仍在继续，乐队也没有停下。宏大的世界只是崩塌了一个小角，没有人关心在意。穆卿负气似的，恶狠狠盯着程梓姚的脸，似要把目光刻到她的眼眸里去。程梓姚被他拽得生疼，又不能大幅度地挣扎，只好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暗地里不着痕迹地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程梓姚平静无波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两分厌恶，彻底激怒了穆卿。他的声音里满是浓重的威胁：“你当真要嫁给他？”

　　姜学研在一旁脸色很是不好，却又不能发作，只能伸手握住了程梓姚的另一只手。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程梓姚微笑起来，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朝着穆卿微微点头，无畏地迎上他的目光：“他是我的丈夫。”

　　穆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巴掌猛地抬起，狠狠地掌掴了程梓姚。程梓姚的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像是胭脂被揉碎在了脸上。姜学研很快反应了过来，拉着程梓姚的手就想把她拽到自己身后去。穆卿的动作更快，腰间的配枪已经顶住了姜学研的脑袋。子弹上膛的声音让宴会厅鸦雀无声，纠缠的三人成了全场的焦点。

　　程父先是一愣，继而脸上便有了笑意。他三两步走到三人旁边，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姜学研牵着程梓姚的手，一只手轻轻地移开了穆卿的枪口。几句话一个圆场，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姜学研就只能看着穆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程梓姚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宴会厅，然后上车远去。

　　被程父莫名其妙地留了好一阵子之后，出了饭店，姜学研便急匆匆地朝帅府而去。可是他势单力薄，连门口的卫兵都无法通过。闯帅府终告失败，他一夜无眠，顶着乌黑的眼圈和阴沉的脸色，翌日便在报纸上看到了程梓姚成婚的消息。

　　婚礼的内容一点没变，只不过新郎的名字是穆卿。

　　忻州军的大帅，穆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