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命中注定》汐予

1、重来为君生

　　四月的桥头，春意盎然，清风徐徐，墨染身着布衣，安然端坐在桥头的柳树下，任凭柳枝随着清风在他头上飘荡，气定神闲的样子仍旧使我迷醉。

　　我走向他时，他抬头对我轻轻一笑，问：“姑娘要写什么字。”

　　这笑容彬彬有礼，却显得生疏，是墨染从来都有的模样——对陌生人罢了，我心里又苦又喜：墨染，你果然不认得我了？

　　我心中苦涩，面上却挂出狡黠的笑，说着原本不是我们初见时的台词，“请公子写副恭喜发财。”

　　墨染提笔在纸上写就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递给我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笑：“小姐，可要手指并拢收好这副恭喜发财，否则可是会漏财的。”

　　我瞧他的笑多了一份打量与好奇，心头一喜，却没接他的字，笑笑说：“送给你罢。我看你日日在此摆摊，却没人前来求字，也不容易。公子可要收好喽，漏了财可怨不得我。”

　　墨染先是错愕了一阵，很快便颔首一礼：“如此，多谢小姐好意。”很认真地在纸背上粘了些许浆糊，将自己写好的“恭喜发财”贴在了身后的柳树上，回头的时候从我露出一个笑，似乎在问：小姐，你可满意。

　　我欣然一笑，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写了这么多年的字，还是头一次有人赠这样的字给我，恕在下眼拙，竟不识得小姐这样风趣之人，敢问小姐芳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一阵汹涌澎湃。墨染，你曾跟人说你从不主动问人名字，除非这个人对你而言十分特别，我这样费尽心机死在三年后，重生到你们相遇的地方，演绎着她的台词，你终于也觉得我特别了吗？

　　我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异常，仍旧像那人当年一样，狡黠地笑着眨眼睛：“我娘说了，不能随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言罢，我就踏上了上桥的台阶，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墨染现在定是用一种似笑非笑带着回味的神情注视着我离去。

　　但我却不放心，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来，装作折射阳光在玩的样子，偷偷看了他一眼。

　　墨染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如气定神闲的样子使我心醉，想着日后只为我一个人心醉的脸，我顿时像升入远端一样舒畅。我知道，墨染也正想着我，想着方才那个赠字与他的究竟是哪家姑娘。

　　墨染，我终于赶在她前头与你相见，成功引起了你注意，三年后，你骑着骏马迎娶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了？

　　我痴痴地笑着，仿佛正坐在前往墨染家中的花轿上。

　　我亲爱的墨染，不要心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三日之后，清明时节，正是三年前原本应该我们初见的时候。

　　重生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这三年间所有的命中注定的事都不会变，变的只是历经其中事件的人。我既做了那人该做的事，那么，我们的初见应该是那人和墨染的初见才是。

　　清明这日，日头正好的时候，我循着她当年的路过来，仍旧向墨染求清明所要用的祭语，墨染一见是我，笑容中多出几分熟稔来，只道：“你上次赠字与我之后，来求我写字的人愈发多了，隐隐是有发财的征兆了。古人云，礼尚往来，今日这字我也送给你罢。”

　　他不再称我“小姐”，而是相熟地用了“你”字，我心下虽高兴，却没给他留半分面子：“清明时家家户户都要烧祭语给先人，这城里会写字的人不多，求你写字的人自然多了。”

　　墨染恍然大悟道：“原是这样，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问我：“不知哪位老爷这么好的福气，竟养成了这样聪慧的小姐？”

　　墨染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这样的率性，他既对我感兴趣，就绝不会扭扭捏捏故作矜持，有人说，是因为他这张清隽绝伦的脸容易使人宽怀他放肆的地方，但他我觉得是言行举止张弛有度，率真却不轻佻。（汐予注：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解释。）

　　天知道我有多想告诉他我叫什么，然则，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摇摇头说：“公子要是能找到这位好福气的老爷，不就知道了。”我仍称他为“公子”，据说这样会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朦胧感。

　　墨染果然欣赏的眼神更甚，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只得低头盯着案几上的宣纸，墨染见了我的神情，也知点到即止，从容地蘸墨为我写下一份中规中矩的祭语。

　　正当他要写完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响，桥上行人惊呼起来：“救人呐，有人落水了。”

　　然则，呼喊归呼喊，却没有一个人下河去救人，只因这河水深得很，谁也不想为了个不认识的人身犯险境，除了墨染。

　　“你等我一下。”他说罢，想都没想，一头扎进了河里。

　　墨染，我怎会不等你？再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地等你！

　　如果不是三年前墨染将我从河里救出来，我永远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文弱的书生还有深谙水性的一面，我又怎能不对他一见倾心？

　　只希望，历史不要重演才好？

　　我担忧地看着墨染在水里起落，虽然知道他会平安将河里的人救起来，但我仍止不住要担心，也不知究竟在担心些什么。

　　正当我心神不宁之时，骤变突生，墨染才碰着那人，那人却不知哪里生出一身力气，死死地缠住了墨染的脖子，墨染一时没躲开，反倒被他困在了水里，怎么也挣脱不了，眼看人救不成，自己反倒要搭上性命。

　　天知道我有多想去救墨染，然而，我却不通水性，否则三年前也不会为墨染所救了，我只能哭着河岸上的行人求救：“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呐。”

　　然则，我喊得声音都嘶哑了，却发现行人也只会跟着我喊同样的话，就在墨染与那落水之人都要沉入水中的时候，我的心一如三年之后一样绝望。

　　是谁告诉我这三年间所有的命中注定的事都不会变，变的只是历经其中事件的人，墨染就要死了！如果墨染死了，我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我绝望地看着墨染慢慢沉进水里，只想大声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然而，喉咙却被堵了一块铅似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个身影从我身边一闪即逝，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拖着墨染吃力地游上岸来，我朦胧的泪眼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赶忙冲向河岸去接墨染，不料行人比我更快，排着队将那河中的三个人拉了上来，围得密不透风，我使尽力气都挤不进去。

　　我急地大汗淋漓，眼泪断了线一样流，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这时却听见人群里有人发出赞叹的声音说：“这位小姑娘真是好身手，一下救上了两个男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我听了这话，赶紧止了眼泪，墨染还活着！

　　然则，接下来传出来的声音却让我忐忑不已，这声音轻快又熟悉，曾经就像噩梦一样，在我耳边萦绕了三年之久，我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墨染身上转移了过去。

　　“哪里哪里，如果不是诸位帮忙，我也没那个力气将人救上来。”

　　人群中立即发出附和的声音，纷纷说：“说的是啊，说的是啊。”

　　那人发出一串银铃似地笑：“既然已经没事了，我就不多留了。”

　　待得人群分开，我看到那人的脸，觉得这满世界的人都在笑。

　　那样明媚的笑脸，清亮的眼睛，从未变过的飞扬神采，竟然是她——顾思，三年后墨染要迎娶的人！

　　顾思！顾思！

　　我没有想到，这三年间都不会变的事件，参与的人竟然是这样可笑地在出现。落水的不是你，救人的也不是墨染，那么，一见倾心与被倾心的又是谁？

　　我的心顿时慌乱，死死盯着顾思，嘴唇咬得沁出血来都浑然不觉。

　　顾思却冲我展颜一笑，尽管湿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显得落魄，仍旧显得神采飞扬：“小姐，我看你方才叫得很急，那人是不是你心上人？”

　　顾思，你可知道，我最恨就是你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

　　顾思走的时候，墨染还没醒，我便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他醒来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疑问：“是你救了我吗？”

　　我想着顾思神采飞扬的脸，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有神采的笑，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世上哪有像你这样救人的，岂不知落水挣扎的人才是很危险的吗？”

　　墨染自嘲一笑：“那我当时也算没有给你添麻烦咯。”

　　我点了点头，他从心底把我当成了救他的人，我自然也没有推脱的道理。

　　墨染摸了摸身上干爽的衣服，我察觉他的小动作，脸顿时就红透了。

　　墨染，你全身都湿了，我那也是没办法啊。

　　墨染脸上忽然漫上一丝理所当然的笑：“小姐救我性命，又……又悉心照料，墨染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啊地惊呼一声，十分受宠若惊，一口气没缓上来，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来。

　　墨染吓得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一脸认真地问：“是不是在水里着凉了？”

　　我登时绷紧了身子，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告诉他我这凉气并不是在水里染的，而是带他回来的时候挨着他浸湿了衣服。

　　墨染什么都没说，将方才盖在他身上的毯子裹在了我身上，双手拽紧毯子放在我脖子前，温柔地问：“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这毯子上还留着他身上的余温，温暖而醉人，染着他身上独有的墨香味，让我错觉是他在抱着我。我刹瞬间淹没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墨染，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等这一刻。只要你能爱我，哪怕只有这一刻，我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重生回来！

　　可是，你为什么不抱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