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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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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染的瞳孔骤缩,湿润的眼睛微微张阖,耳边鸣音作响,眼前的一切都成了喧哗的慢动作。
疲惫的挣扎,混乱的尖叫,满眼的鲜血。
血,是他的血吗?谁死了?是他吗?
夜染一瞬间什么都已经忘记,只记得他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不清楚这份爱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伤害自己,可惜无论他付出多少,做了什么,那个人都没有真心对待他。
甚至还想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他很想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次遇到的答案都是糟糕的,每一次的幸福都是不安稳的,每一步都是他无法预知的。
他知道她想要走,他给自己吃了最后一个定心丸,或许她觉得对他有愧,想要带他逃离这里。
带着所有的欢喜,他满心期待的说:“阿己,用我陪你吗?”
最后的答案带走了他的一切,甚至是生存的念头。
她没有看到他崩溃的疯狂,没有看到他怨恨滔天的怒火,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绝尘而去。
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只是他自作多情。
他真的觉得她是妖怪,悄悄带走他的心以至于让他失去一切的妖怪。
胸口就像被刺入了一根针,难以遏制的剧痛抽走了夜染所有的力气,如果能有一把刀,夜染很想临死前挖开自己的胸口看看自己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住着一个叫阿己的人。
慌忙的姜己奋力的砸着夜染的胸口,一手按住他的人中,声嘶力竭的喊道:“夜染,醒醒!不许睡!”
姜己慌张的看着流了一地的鲜血,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样杀了那个试图勒死夜染的人,或许是砍了脖子,或许是封了喉,那时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救活夜染。
刺耳的尖叫让姜己头晕目眩,她机械的做着一切可以救活夜染的动作,只求他能重新呼吸,活着回来。
可惜夜染静静的倒在血泊中,如同一具死尸,目光涣散的半睁着眼睛,没有一切生命的迹象。
“夜染!你还记我说过我有一个长的很像你的仇人吗?那个人就是你,上辈子你欠了我一条命,这辈子我要亲手拿回来。”姜己在夜染脸上抽着巴掌,纤细的血丝就像一张网巴住了姜己的眼睛。
夜染很想解释给姜己听,一定是她哪里搞错了,姜己口中所说那个人一定不是他,他如此珍惜她舍不得动她分毫,怎么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你不想找你娘了吗?你若死了,她还去哪里找你。”
娘?夜染摇摇头:对不起阿己,我骗了你,我娘根本不会回来找我,一切都是我自相情愿,我娘同你一样……早就为了自己,把我抛弃了。
“我这般害你,你不想报仇吗?你若想就给我活下来,然后亲自杀了我。”
夜染再一次失望听着姜己在他耳边的怒吼。
阿己啊,你怎么还是不懂呢,就算你骗我害我利用我,我都不想报仇,更不想杀了你……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阿己,一生一世的……在一起。
“你他妈的……”姜己见夜染还没有呼吸的意愿,疯了一样的坐在他身上,狠狠的一拳又一拳的打着他的肚子。
“夜染,你若真心喜欢我,就活着做一个比我更强大的人,把我困在你身边,砍断我的手脚让我永远都无法逃出去。”
姜己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手上麻木僵硬的捶打,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夜染打醒。
不许死,谁都可以死,唯独你现在不能死在我面前。
姜己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么矛盾,一心想置夜染于死地,可如今看他真的要死了,心反而酸楚的痛苦起来。
或许是他的话让她愧疚,她的确实骗了他,无论是因为什么,夜染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就算是重生,以后的夜染也与现在的他无关。
这个道理,她竟在夜染临死之前才想明白。
最后一拳捶在了夜染的胸口,窒息的憋闷顶到头顶,夜染猛抽了口气,过后是止不住的狂咳。
姜己激动地目瞪口呆的瘫倒在夜染的面前,静静喘息睁大眼睛看着夜染的起死回生。
蓦的,姜己哭了。
泪水啪嗒啪嗒的不断落下,姜己默默盯着夜染没有说话。
夜染伸着舌头,喘得像条狗,已经无法维持风度再恶损姜己几句。
更加震惊的是见证这一切的预备公公们,他们围坐一团互相拥抱着,害怕的打着哆嗦,离着夜染与姜己,以及那具尸体尽可能的远。
赶车的公公不是没有听到马车内的哭喊,别的马车亦不是没有耳闻,只是谁都知道,若是耽误了进宫,死的就是他们所有人。
命运的齿轮在他们进宫的须臾间开始转动,一入深宫便是天壤之别。
日后在宫里,最轻贱的就是人命。
碎乱的马蹄声渐渐打破了车上的恐惧,姜己筋疲力尽的靠在车角,迷糊的半闭着眼睛。
夜染沉默的一直起身坐在血泊中,陪着他沉默的还有马车上所有的人。
姜己最后彻底闭上了眼睛,“你们不要妄想举报是我杀了这个人,在宫里,奴才的命还没有一只茶杯重要,你们若想挑战我的规则,我就一个一个的杀了你们,我说到做到。”
姜己半是实话半是威胁的警告着所有人,实际就算她不说也没有人多管闲事,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远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活了两辈子,姜己都没感到今天这么累过,自己的神经就像一根绷紧的线,由始至终的消耗她的精力。
姜己整个人失去知觉的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一切都维持着她闭眼前的状态,满车的鲜血,一片狼藉。
当主管公公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也着实吓了一跳,压了惊后他便没问发生什么,只是叫他们下车。
一切都如姜己所说,没人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血怎么来的,或者是谁死了,这些宫里被净过身的男人什么都没有,唯独有的就是自知之明,他们并不在意别人的性命,只在乎自己的任务,是不是能把这些预备作为下一批公公的孩子安全送到宫内。
入夏的皇城空气中带着一股湿气,夏夜里的知了没命的叫,大总管曾派人捉过,可因为实在捉不完,便再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
入宫的孩子东张西望的观察自己没见到过的世界,主管公公看到只在一旁冷笑一声:“你们都慢点儿看,以后一生都要住在这里,这里有你们看不完的奇怪事儿,听不完的故事。”
主管公公的话音落下,人群中蒙上一层压抑的气氛。
有个孩子耐不住性子怯怯问道:“公公,我们是要去哪?”
公公没有回答,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姜己神色晦暗的紧紧抓住夜染的手,警惕的藏在人群,双眼敏锐的观察着四周。
夜染没有任何抗拒,漠然任由姜己牵着,木讷的随着人流行走。
漆黑的深夜,只有脚步声随着他们的走动格外清楚。
骤然,夜染的嘴被捂住,身子被一扯,随着姜己滚到了树丛里。
行刑净身的队伍没有被这一闪而过的异动扰乱,窸窸窣窣的消失在了静谧的夜里。
姜己的手没有脱离夜染的嘴,姜己抱住夜染的身子低声道:“听着,我知道魏公公的一个秘密,就当是我骗你入宫欠你的人情,我如今年纪太小,未必打得过他,若我被抓住,你尽量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被人发现,到时候伺机杀个小太监,张冠李戴顶了他的名字就罢了。”
姜己渐渐松开夜染,再道:“听清了吗?”
夜染依旧没有回答。
“跟我走。”姜己没时间等夜染考虑,握着他的手侧身贴着墙根走了出去。
姜己一点都不怕明处行走的御前侍卫,更不怕打更的太监宫女,只怕暗处时隐时现的锦衣卫同行把他们捉了个现行。
好在一路上姜己的运气还不错,几次和巡逻之人擦肩而过都安然无恙。
姜己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向一边和夜染解释道:“司礼监魏公公的所有贵重的宝贝都藏在了东西五所其一废弃的院子里,你我找的是一本书,大概就是藏在了那里。”
一路小心翼翼,姜己和夜染就像影子般隐藏在夜里,到达了第三所南院。
姜己带着夜染将他挤进了墙角,确认是死角没人看到后深吸口气对他说:“乖乖呆着,我这一行凶多吉少,我若死了,你也自求多福。”
半响,姜己准备转身离去,临走前却被夜染拉住。
“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阿己,你若再欺骗我一次,我夜染倾尽一生也会杀了你。”
姜己轻佻一笑,仰头拍拍夜染的脸颊,“小小年纪,何必装的如此老成。”
夜染推开姜己的手,沉下目光盯着她说道:“真的十分危险吗?”
“怎么会呢,是我骗你的。”
夜染看着姜己的笑容,心情却更加沉重。
脱开夜染的束缚,姜己敏捷跳入阴影中,魏公公的私藏宝库还是在他死后发现的,姜己只记得大概的位置,并不知道其中的埋伏,以魏公公今时今日的权势,有人伏守是一定的。
姜己待到了南院的深处,仔细观察了一番,明里是有四人看守在门口,鉴于她年纪太小个子不高,和他们打斗着实太吃亏,只能发挥优势躲避他们的看守从房顶跳进去。
姜己打定主意,谨慎的绕过一次次的巡查,终于从房顶跳下,从侧窗进入了那屋。
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姜己拧动了茶杯的机关,地上打开一个小口,姜己毫不犹豫的跳下。
经过一番搜刮,姜己拿了不少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好宝贝,只是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兵器奇药。
姜己将物品打了个包,踩着台阶从地下室走出,刚露出脑袋就感觉到了一阵掌风,姜己心知不妙立马跳出躲避,黑夜里姜己只见白光一闪,修长尖锐的指甲就像刀片向姜己袭来。
姜己凭借身体的柔韧满地打滚的躲避,并未透出一点会武的样子。
忽然,袍光一闪,姜己知道魏公公是不耐烦打算速战速决了,便从后腰偷偷抽出六角刀花。
趁着魏公公倾身袭来想要拍死姜己,她直接平行在胸口甩出刀花,毫无防范的借力无法抽回,一声痛苦的尖叫凭空响起,一截大拇指掉落在地上。
“你是谁!”女性化的声音带着凶狠,嗜血的磨牙仿佛想要咬碎整个黑夜。
姜己趁机推开窗子跳出,魏公公已对姜己防范,直接踱步飞去挥下一掌。
令魏公公出乎意料的是,姜己与他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手心传来的强袭传递到五脏六腑,魏公公内脏仿佛被震碎的疼痛,猛地大口吐了一滩鲜血,眼前一黑险些晕去。
姜己喉头一震,直接夺命而逃,不知是谁用掌风帮她关了窗子,只能爬上围墙拼命的逃。
好在姜己已经算到魏公公不敢暴漏自己的金库,不会声张,这才让她逃出的把握多了几分。
姜己咳了口血,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这么小的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武功,想没想过要入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