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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浮生若梦 ...

  •   无尽的黑暗中,我踽踽独行,四周冷风裂骨而过,仿佛要将我生生碾碎吞并。我看不见来时的路,更不知要去向何处,心里有个无底的空洞,飘飘荡荡,悲伤而绝望。
      “娘娘!醒醒!”一个极低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满含焦急和紧张,是谁?是在唤我吗?
      苦涩而温热的汁水灌进嘴里,我本能的抗拒,拔腿拼命地想跑,用尽全身力气,却怎样也跑不快,恐惧的张开嘴大喊,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反被呛到,猛烈的咳起来。
      “谢天谢地!”仍是那个声音,低沉中难掩兴奋。感到有人在擦拭我的嘴角,是谁?
      费力的挣开眼睛,虚眯了半晌方看得清明些,一张陌生的脸,棱角分明中透着精干,一头银灰长发高束,深深的眼窝里满是关切之色。
      屋外北风呼啸,窗棂发出阵阵呜咽。
      越过这人肩膀,我迷茫的打量四周,月牙白的床幔,铁木雕刻的箱床,一架小巧的梳妆台立在墙边,似是间女子的闺房。
      “你是何人?这是哪儿?”想要撑起身子,却牵扯出背后一阵剧痛,立时虚弱的瘫软下来。
      那人连忙道:“娘娘末动,您伤势极重。属下慕容澈,玄衣暗卫统领。此处是青城镇,因您重伤无法跟着骑兵队伍东撤,皇上便找了这处宅子让您先养伤,命属下带十名暗卫在这儿保护您。”
      “皇上?”心里隐约闪过一丝波动,头痛欲裂,脑中一片混沌,“我是谁?我昏迷了多久?”
      慕容澈稍一愣,旋即道:“您是御封敏嫔娘娘。”
      敏嫔?敏嫔……我心中喃喃的念着这个称谓,仿佛有些印象。只听慕容澈继续道:“骁骑营倒戈谋害皇上,乱箭阵中您为皇上挡了三箭,九死一生,已经昏睡了五天了。”
      我双眼空洞迷茫,慕容澈眉头轻皱:“您失血过多高烧不退,很是凶险,皇上衣不解带的守了您一天,幸好卢太医千里飞骑及时赶来救治,皇上才带军启程的。”
      “卢太医?”痛苦的在脑中搜索,仍是徒劳——我竟将过往之事忘得干净!
      “卢太医此刻去寻药了,嘱咐属下守着您,请您一醒便赶快喝了这碗粥,才好吃药。”慕容澈探下身来道:“属下冒犯了。”他轻轻扶起我的肩膀,动作麻利的在我身后垫好枕头,还未等我说话便回身端起一碗清粥,手持汤匙便要喂我。
      “我自己来。”我费力的伸出手臂想要接过汤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令我额上和鼻头瞬间冒出冷汗。
      “娘娘,您背中三箭,肩膀受了伤,莫要乱动,让属下来吧。”慕容澈轻声道,恭敬之中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气势。“那日混战后,桂公公和东公公生死不明,其他两位随驾的内监都遇难了,附近城镇的百姓被俘的被俘,逃的逃,一时也找不到女子,只能由属下这些个粗人服侍娘娘了,非常时期,恳请娘娘莫要怪罪,一切以身子为重。”
      我实在没有力气,心中虽有千万个疑问,此刻却痛的连话也讲不出,由着他喂下一碗清粥,又皱眉饮下一碗药汁。
      慕容澈将我放平,掩好被子,轻声道:“娘娘,您好好休息,属下就在门外,有事您唤一声就好。”
      我虚弱的微微点头,听到关门声,侧头看到枕边一只洁白温润的玉扳指,静静的躺在明黄的锦帕上,隐约有一丝熟悉,脑子里突的跳了一下,痛苦的闭上眼,想理清那团乱麻,却没一会儿再度陷入黑暗。

      浑浑噩噩中,好像有人帮我翻了个身,感觉背后一凉,心中大惊,猛地睁开眼睛,忘了身上有伤,想用力撑起身子,立刻痛的呼出声来。
      “别动!”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压在肩上,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在给你上药,好容易止了血,但这几个伤口想要不留疤痕却着实令我头痛。”关切的声音蛊惑般的让我安心,一丝丝冰凉点在背后,疼痛灼烧也立刻有所缓解。
      可是我又一下子意识到此刻的无状:我是皇上妃嫔,只着胸衣趴在床上,由别的男子上药,不由得大窘。心中正在别扭,却听身后道:“你别说话,留着气力。我听慕容澈说了,你现在大概记不得之前的事了,不过不妨事,你失血过多,又高烧了三日,脑子难免会有些糊涂,慢慢会想起来的。先前皇上秘派我去救小侯爷,一去十天,等我接到暗卫快报说你救驾重伤时,恨不得肋生双翼……你自进了宫就没得安生,也许前世真的欠了皇上太多,今生便要一桩桩的还了,此次当真凶险的紧,死里逃生已是万幸。”
      温热的大手为我披好衣服,轻轻的帮我翻转过来,一双幽深清冷的眸子中毫不掩饰的写满心疼。
      我迷惑的看着他,似曾相识,“你……便是卢太医?”
      他点点头,端起一旁的药碗,我顺从的就着他的手喝下。
      本有很多问题想问,头偏偏昏昏沉沉,眼皮似有千斤重,迷蒙间听到卢世宁的低语:“好好睡吧,背后的伤要按时换药,药我都备好了,既然如今你是敏嫔娘娘,慕容澈他们自会小心服侍你。这些暗卫是皇上的死士,你只管放心。我今晚必须走了,小侯爷那边还命悬一线,皇上的江山能否夺回来,就看陆侯肯不肯帮忙了,是以我必须救活小侯爷。你只管好好伤养,这里四面环山,全镇的人均被蛮人掳走,已是一座废城,方圆百里再无人烟,叛军和蛮子都不会想到会有人躲在这里,应是极安全的。”

      窗外雪光亮白,我再次醒转,虽然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头却清爽了许多。卢世宁昨晚最后在我耳边悄声说的话反复震颤着我的心“等你伤好了,你若想要自由,便随着自己的心意,离了是非地,去过天高地阔的日子。等皇上平乱回宫,敏嫔自是护驾而亡,沈府上下哀荣,你也算无愧于沈尚书了……”
      卢世宁这番话究竟是何意思?难道我先前曾经很想离开皇宫?苦思良久仍没个头绪,眼下这副光景,只能先把伤养好,慢慢想起前事,再作打算了。

      白驹过隙,转眼间一月有余,大雪翻飞的天地里,我在北疆的一座小宅院中,度过了建晖二年的岁末和建晖三年的正月。因不愿老去麻烦暗卫们,我只想尽快把伤养好,每日按时吃饭吃药,现已可以勉强下地走动。
      从前诸事仍然没有头绪,却单单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挥之不去,搅得我寝食不安,我索性忍着疼痛,提气坐在桌前,一笔笔将他画出:那人一袭白衣,丰神俊朗,长身玉立,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眸摄人心魄,唇角轻抿,似笑非笑,通身潇洒,恍如谪仙。这幅画面总是在梦中反复上演,他一遍遍深情款款的问:“你心中可是有我?”一下子近在咫尺,一下子又远在天边。
      他是那种能够轻易捕获少女的芳心的男子,应该没有哪个姑娘能抗拒他的俊美飘逸,虽然想不起他是谁,心中却一日比一日肯定:我心中定是有他。
      可每当看到他的双眸,总不由得泛起一丝疼痛,伴着隐隐的温柔,侵蚀着我的呼吸,再想到卢世宁临走前说过的话,一股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心间。我是妃嫔,可是心中另有他人……难道卢世宁在暗示我借此机会逃离皇上?
      忍不住煎熬,还是将画拿给慕容澈看,他却淡然一笑,“娘娘,这位就是皇上啊。”
      我再拿那支白玉扳指问慕容澈,方得知竟是皇上的心爱之物。我悬着的一颗心方才归位,胸中一下子溢满欣慰,淡淡的甜蜜浸在眼底。原来是我杞人忧天,原来他便是我的夫君,是我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每日心中装着浓浓的思念,想给他写信,这些暗卫总有办法将信送到他手中的,可一提起笔,却只剩茫茫然一片空白,不知要说些什么,反复几次,只得作罢。

      慕容澈谦恭守礼,君子坦荡,我不想这昂藏七尺竟能将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不由对他愈发的信任依赖、真诚相待。他亦是外冷内热的性子,于不卑不亢中默默以还。
      每日听他细细讲述大墘、北夷时局和暗卫打探回来的情报,对各方形势渐渐了然于胸。
      原来兵部尚书吕祚海和太尉许贯宏谋逆,晖帝赴谈之日,骁骑营万箭齐发,企图一举置两国帝王于死地。幸晖帝在骁骑营中部署了暗卫,千钧一发之际带领御林军誓死护驾而出。北夷王契贺雄则未能逃出,毙于乱箭之下,其异母兄弟契贺丹继任新王。晖帝早与陆侯定有盟约——一旦能医愈世子恶疾,陆侯便率领人马助帝剿灭乱党。晖帝为再将禹州虞王的八万兵马收用,微服进入禹州,命御林军潜于城郊,另派兵士便装隐于市井,大肆散布帝重伤生死未卜的消息,只等朝中有心之人全部现出原形。
      慕容澈等十名暗卫秘密守在青城镇,一则保护我的安全,二则关注边关动向。据暗卫的探报,许太尉已令兵部封锁了帝都四大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并派出多队人马各地搜索,名曰勤王,实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许太尉更联合一众党羽,迫使太后册立尚有三个月方生产的淑夫人为皇后,立其腹中未知男女的孩儿为太子,擢升许太尉为太子太傅,行监国之职,帝都落入许氏一族的掌控之中,大墘开国百年,迎来了史上最黑暗动荡的时期,山河巨变,风雨飘摇。

      二月十七,晴日飘雪,我不要慕容澈搀扶,披了厚厚的雪貂披风在院中缓步,卧床这么久,浑身真如散架一般,脑子也昏昏沉沉,此刻踩在绵软的细雪之上,吹吹冷风,倒觉得神清气爽。
      我摊开手掌感触雪花晶莹冰凉的触感,突然院门一开,疾步走进两名暗卫,蒋琼和楚峰,没想到我会站在院中,俱是一愣,旋即要俯身向我问安,我忙出声阻止:“说了多少遍,你们莫要再向我问安,又不是在宫中,弄这些虚礼作甚。”
      二人连连点头,告退时蒋琼冲着慕容澈一个眼色,慕容澈肃容随他们走进西厢,少顷三人一同出来,均是满脸阴郁。
      我不动生色的慢慢踱回自己房里,立在门边,不出片刻,未待敲门声响起,我伸臂开门,门外站着手举到一半的慕容澈。
      “娘娘知道我要来?”慕容澈走进门,扫落身上的雪。
      我敛容看着他道:“究竟有什么消息?”
      慕容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我道:“蒋琼和楚峰今早在城郊树林截获了这封信,送信人做商贩打扮。”
      我展信快速览阅,不由跌坐在椅子上,心中翻江倒海。
      慕容澈看着我,眼神复杂,脸色晦暗,沉声道:“属下本应直接派人把信送去给圣上的,但毕竟此信与您关系重大,属下想您有权知道。”
      我快速的思量着:“人现在何处?”
      “关在马房里。”
      “几个人?”
      “两个,一男一女。”
      “北夷人还是大墘人?”
      “大墘人。”
      我缓缓起身,背后的伤口虽已基本愈合,但每每行动仍需谨小慎微,稍一牵扯仍痛到冷汗直流。环视这住了月余的小巧闺阁,处处透着原来主人的少女心思,衣柜中还放着绣了一半的红色嫁衣,那女孩待嫁的羞涩与幸福,仿似就在眼前。
      “你可知和谈那日,契贺丹是否在场?”我沉声问道,心下已有了打算。
      “照理推断应是不在,契贺雄死后三日他便在北夷萨兰都城继位,之后才至边境接管北夷大军的。”
      我点点头,低头沉思,口中喃喃道:“如此便更好!问出信使与北夷联络的方式、暗号及信物,确保要留下活口,明日连人带信一起押送给圣上。”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正视慕容澈道:“我身为大墘妃嫔,知道有朝臣与外夷勾结,现在又以我为借口陷圣上于不义,想让圣上失去民心,怎能无所作为让他们如愿?明日我便去换回无辜百姓,还要叫那北夷王放手撤军!”
      “娘娘!”一丝震惊在慕容澈眼中一闪而过,旋即正色道:“皇上对我们这群兄弟有再生之恩,我们都是从皇上还是太子爷时便一直守护左右,我兄长慕容克现为御林军统领,我是圣上的暗卫统领,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一明一暗都誓死效忠圣上。您舍身护驾,咱们兄弟都打心底敬重佩服,您做任何决定,刀山火海,我都随您去。今次有幸奉皇命保护您,只要慕容澈一息尚存,就决不让您受到伤害。”
      我心中温热,感激一笑,快步走到桌前提笔疾书,写罢后交给慕容澈,道:“连同这封信一起给圣上送去。安排下去,明日咱们就去给新任北夷王送份大礼!”

      建辉三年二月十八,无雪,天地肃穆,风中隐约带着春的气息。我裹着厚厚的雪貂披风登上马车,缓缓驶出了青城镇,六名玄甲暗卫紧紧护在左右。一路断壁残垣,满目萧瑟,战火烽烟将边陲小镇化为一座死城。
      车行一日,天将擦黑时,如期抵达北夷大军营地。“吁!娘娘,到了。”车停,窗外传来慕容澈的声音。
      我掀开车帘,只见前方百里营盘,数十面黑底红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个龙飞凤舞的“丹”字在残阳斜照下如血一般耀目。守卫已经发现了我们,营门半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正向我们驰来。
      我回头,慕容澈看着我,眸光深邃而坚定,其他五名暗卫默默立在他身后,隐着通身萧杀。
      我深吸一口气,淡定一笑,冲他点点头,戴好面纱。
      慕容澈敛容,拨马上前,迎向对面的骑兵,高举手中金牌,朗声道:“大王御用采办,特寻来画师为大王绘像,现请见大王,有密令金牌为凭!”

      金顶王帐内,炭火正旺,我和慕容澈立在大帐中央,面前是斜靠在宝座上的北夷新王。烛光幽暗,映得契贺丹棱角分明的脸庞只剩下刚毅的线条,一双眼睛隐在黑暗之中,周身笼罩的冷冽气势,仿似大漠孤狼,危险而又高傲。
      “你们究竟是何人?”冰冷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
      “自然是生意人。”慕容澈不卑不亢道:“田荣夫妇遇到些麻烦,大王这‘御用采办’之职,便由咱们兄妹俩来接替。”
      契贺丹冷哼一声,王座上隐约散发出一股杀气。
      我轻轻的松了松雪貂披风,一派自若的接道:“咱们兄妹先要恭喜大王新登大宝!其实,只要得到大王您想要的东西,与谁做生意又有何所谓?昨日我兄长巧遇大王您的信使,得知大王……”说罢目光轻扫向契贺丹两旁侍从。
      宝座之上的契贺丹一挥手,众侍从躬身退出大帐。
      我冲慕容澈轻声道:“劳烦兄长帮小妹看守帐门,莫令人打扰咱们和大王的生意。”
      他微一点头,警惕的看了一眼王座上之人,转身走出大帐。
      我面对着巨大的王座,平静道:“怎么,大王不请小女坐吗?”
      契贺丹冷冷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稳稳坐下,缓缓解下面纱,端起几上的热茶轻吹,浅啜一口。帐内出奇的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噼啪响上一声。
      “你究竟是何人?”宝座上之人终于按捺不住,冷峻的声音中充满质疑:“不怕死的跑到我面前谈生意!究竟意欲何为?”
      我唇角轻扬,面上风轻云淡:“大王,您与我朝许太尉上演的这出大戏当真一箭双雕,您光明正大的弑兄夺位,我朝皇上也因此生死未卜,大墘朝政被许太尉只手掌控。现在许太尉企图让您以被俘的百姓相挟,借口要拿敏嫔娘娘为令兄献祭,想让皇上失去民心,更甚想引皇上来与北夷血战一场,借您之手再除去吾皇,到那时,兴许再由许太尉披挂上阵,演一出乱世贤臣力挽狂澜、为君报仇、救万民于水火的好戏。到时候他携幼主以令诸侯,恐怕就是黄袍加身也是水到渠成。小女子推测的不错吧?大王。”
      王座上寂静无声,抬眼见契贺丹微微坐直身子,烛火下,一双鹰眼中有寒光凛凛,我唇角轻勾,继续道:“可是大王你有所不知,敏嫔娘娘那日为了救驾身中数箭,早已回天乏术,殡天月余了。你和许太尉信中所商议之计,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本王凭什么信你?”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却带着冽冽寒意。
      我平静道:“实不相瞒,咱们兄妹出身世家大族,与敏嫔娘娘早年结识,曾经相交甚深。后值家中人口凋零,只剩我和兄长相依为命,四海游历,正巧月前行至幽州,机缘下见到了弥留之际的敏嫔娘娘,她的遗体已被暂时安置在靖北冰冢,不信王上大可以派人去查,只是……冰冢里机关遍布,王上的人要小心了。”
      契贺丹沉声不语,我继续道:“娘娘临终还心心念念的要救回两百名被北夷掳去的百姓,害怕陷万岁于重色轻民的骂名。作为娘娘的至交好友,作为大墘的子民,咱们兄妹誓要帮她完成遗愿。”
      契贺丹不怒反笑,道:“哦?你们待要如何帮她?”
      “既然敏嫔娘娘已逝,我便代替她来换回被俘百姓,免得拖延一日就有五个无辜的百姓枉死在大王刀下,也算是帮大王您积点阴德罢。”
      契贺丹咬牙问道:“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敏嫔?难道不怕我要你的命?”
      “那还得看大王怕不怕您那封密信传到耶律太后和令兄未亡人宇素王妃……以及大王的三弟契贺烈手中了。”我闲闲的抚弄着雪貂披风,好整以暇的看着契贺丹。
      高大的身影伴着一股劲风袭来,转眼间我的脖颈被他一手紧紧钳住,冷冽的绿眸欺下,浓浓的杀气弥漫在他周身,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呼吸困难,双唇微张,背后的伤处扯出钻心疼痛,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努力保持镇定,平静的直视他的双眼。
      “不要命的女人!”几个字冷冷的从契贺丹齿缝中蹦出。
      勃颈上的力道在不断加重,我咬牙吃力的说道:“若五日后两百名百姓不能全数安然返回至我大墘驻军的保护下,自会有人将大王写给许太尉的亲笔手书送到耶律太后和宇素王妃手中!你里通外国弑兄夺位的阴谋就会公诸于众!我想,北夷再荒蛮,也不会容一个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人为王吧!耶律太后亦不会坐视害死她嫡子的人在王位上风光很久吧!何况一旁还有三王子契贺烈虎视眈眈?听说……三王子可是颇得耶律太后宠爱。”
      嘭的一声,面前的木几被一掌拍碎,熊熊的怒火在他慑人的眸中跳跃,仿似能听见劈啪作响的火花声。勃颈上的力道跟着一松,我暗自调匀气息,咬牙忍受背后一波痛楚慢慢平复,方抬头瞧着契贺丹,平静道:“大王何必动怒,如今您想要的都已得到,何必再与许太尉为伍大王以为就凭许家三代人积累的势力就能够撼动大墘国本、改朝换代?其实万岁爷早已有所防备,事先备好的数十万大军早已蓄势待发,只待开春便会北归帝都一举铲除乱臣贼子!”
      我缓缓起身,立在契贺丹面前,直视他双眼继续道:“退一万步,即便真的让许太尉成了事,他又怎会留着大王您作为他谋朝篡位的见证?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必然借你北夷侵我疆土、杀我君王、掳我百姓的罪名大举进攻,将北夷荡平!大王可知,您是正在与虎谋皮、与人捉刀!不如今日放下屠刀,平息干戈,不去搅入我大墘的内政,日后方有转圜余地。”
      契贺丹微眯双眸,冷峻的面容上罩着一层寒霜,半晌过后,嘴角竟牵出几不可见的弧度,沉声道:“本王今日见识到大墘门阀世族的风采,想不到一届女子胆识过人,令人钦佩。我北夷人从不做于己无利之事,你分析的通透,其实本王早已厌烦许太尉的贪得无厌,卖你们皇上一个人情倒也无妨。只是……放你们的百姓回归大墘之后又该如何……我凭什么相信放了他们你便会信守承诺呢?”话到最后,鹰眸中分明是不加掩饰的狡黠。
      我冷笑道:“这个我自然也已经替大王想到了。”我抬手轻拢鬓发,缓缓道:“你放了我国百姓,退军千里,换咱们兄妹来做人质。待百姓们平安返回,我边境太平无险,圣上拨乱反正,持信人自会到咱们约定的所在,一手交信,一手放人。届时,大王得以宽心,咱们兄妹重获自由,如何?”
      契贺丹抛弄手中金牌,“好!快人快语!一言为定!”

      皎月初升,营火通明,我目送着缓缓远去的车队,眉目平静,心底终难掩激动。一早已有两门名暗卫启程押送田荣夫妇去见晖帝,蒋琼和楚峰继续在青城镇监视往来动向,我带来的六人里,五人负责护送百姓返回大墘,确保百姓迁居至驻有守军的荀关,待百姓平安后,他们将飞骑报信与皇上。
      慕容澈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侧,一身玄服隐在暮色下,银发在月光下清冷如刃。
      契贺丹一袭黑袍,紧抿双唇,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傲然卓绝。
      一阵冷风吹过,契贺丹转身向王帐走去,脚步在我身边顿了一下,戏谑道:“你把自己的车也给了他们,待明日大军回撤时……不知大墘仕女可会骑马?还是想祈求坐本王的御驾?”
      我抬头迎视他幽深的双眼,轻松道:“无需大王费心,我断不会拖大军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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