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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那天,我每天累得像狗的日子终于有了回报,我收到我申请读研的学校的offer。我找他一起出去庆祝,我以为他会很高兴。”
      “到学校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陪着他兜圈。他突然说,‘你累吗?’我没有反应过来,‘当然了,已经跑了五圈了哎。我也老——喇——’‘我是说,其实很难有两个人能真正步调一致。’‘嗯?’‘你看,前面那两个人,身高差太多,为了这样平行而行,右边那个人总在迁就放慢。’‘有时为着一个人的缘故,是可以心甘情愿迁就的。’‘但你有没有发现左边那个仍旧跟得费力。’‘关乎两个人的结果若想理想,总是需要一起坚持付出的。’‘这样就会有结果吗?’‘会。’真的,有什么不能呢,只要我想,总是能够的。他想了一会,仍旧说,‘很多陌路的终局也大多仅始于一方渐渐追不上另一方的脚步,而我们又总喜欢高估了自己,以为可以就那样你等我我等你地坚持到能携手散步的那一天,及至后来却往往只是一个等得烦了,一个也追得累了。’‘我不会烦。’‘但我怕我会累。’……我该说什么呢?我不能为了他而待在此地,我必须向前走。我只得对他说‘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了,我总会回来的。’‘我总是在这里的,慢慢地走,也许是在等,但不全为了你。’我有点气结,这算什么?他总是这样,总喜欢泼人冷水,什么都先想到最坏的结果,至少我们现在还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们总会完的,虽然他不得不等,但他已经放手了。对于抓不紧的一切,包括我,他总是宁愿先放手的,他认定我总会抛弃他的。”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去美国前的一周。他来找我,算是告别,我们常去的城市剧院。”
      “后来,我去了美国。那几年的时间里,我终于明白他说得始终是对,一个人走得太远总是很辛苦的事,这并不关乎物质,也许它也算其中一点,但那种的日复一日……任你再怎么内心强大也会想要有个人来抱着取暖的……生日的时候有人给你煮面一起庆祝,在大清早赶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总是比较能抵抗混沌困意,忍不住疲惫的时候有人陪你说话……总是好的。”
      “所以你舍弃了他?”
      “我们并无谁舍弃谁,我们只是都爱更爱自己多一点。他一早知道,抓得住的温暖总是抵过远处灯塔的暗光的。这只是人之常情,并不能怪谁,不能怪谁……”
      “他毕业后去当了记者,他很早前说过,一个人如果没有那么多故事,那么看看这个世界上别处发生的故事,也是好的。他终于也没能像他说的那样‘我总是在这里的’,那种四处奔波的日子还是不能避免地构成了他的生活。”
      ‘最开始的时候,跟着前辈一起出去,什么杂活都干,但真的,这不算什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我一直知道的。有时候,抱着一堆资料钻进那方小小的隔间埋头工作,至出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就那样站在晃眼的日光下,周围的一切都泛白着刺得人张不开双眼,就那样站在人来人往的站头,车来了,人走了,车又来,人又走……是那种置身宇宙洪荒中一般壮烈的空。’
      ‘今天采访了一个女孩,一直微笑着讲着她几年来的种种努力,讲到当初如何选择的这一步,讲到这些年来在这里学到的、看到的一切,每天那样追着时间跑,付出那么多……‘但是,但是你知道吗……it doesn’t pay back.’我永远无法忘记她突然哭着说出的这句话时候的样子。不不,我永不会如此,抓得住的,狠下心去抓,总是能够的,就像这份工。注定抓不住的……扔掉好了……为什么要哭呢。’
      ……
      他仍旧喜欢用博客记录那些碎语,虽然博客一早过时了。而经过了这么些年,他也终于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那你呢?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在这里?”
      “我自美国回来了,回到这座城。为着结婚,我母亲坚持要在此地也办一场婚礼。”
      “那你更不应在这里了。”
      “我只是好想静一下。”
      “那日,我一个人去到城市剧院,不为什么,只是忽然好想再去看一出戏而已。却偏偏遇到他。
      ‘这么巧,什么时候回国的?’
      ‘才两三天。’
      ‘不会待很久吧?’
      ‘大概一周,办完事就回去了。’
      ‘今天真巧又是这场。’他笑得云淡风轻。

      「……
      ‘哐当’一声铁门锁上的声音,灯光忽暗。
      舞台中央,顶光自正上方打下来,似被转动着的风扇片割裂了般在地面成了一道道光与影的交叠,看得见空气暗流涌动的声响。整个舞台笼在黑暗里,只得那一圈光影和那自顾自地盛放独舞的一袭红衣,此外再无其他,连音乐也无。这热烈的喧闹一直舞,一直舞……似要舞尽十年的沉寂委屈……
      舞台暗处,突然响起突兀的掌声,一声、一声,那样结实地破坏这无声的热闹……直至灯暗。」
      ‘她始终寂寞。’
      ‘是他自己始终不肯放过自己。’
      ‘她走出去过,但离了那里,她不再是那个当初惊艳了观众的她了,所以他们终于都渐渐离去。’
      ‘离去的那些并不能代表他生命里所有人。’
      ‘只有回到那里,她才是她,最后的那一舞正是十年前的她。’
      ‘那并非过去,而是当下,那个鼓掌的人就是证明。是他不愿睁眼去看,他的心牢外面,始终有人等他。’
      ‘不,你不会知,那门外,并没有人。’
      ‘你困在里面,是你不知外面有谁。’我说的斩钉截铁。

      是,仍是那日我与他分手时看的戏,那些争执对话言犹在耳。
      但直至今日,我才知道,那舞台暗处,真的并无旁人,她与他都只得自己而已。
      我并不是等在暗处为之鼓掌的那个,虽然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
      “你仍旧爱他?”
      “我不知道。况且,爱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我忽然觉得疲倦。
      “你的未婚妻、你的父母、你要面对的已成定局的一切,都是问题。”
      “我自同学处得知,一月前,他脑内自医院查出来长了个瘤。”
      “又是一个问题。”
      “但他不愿去手术,他太害怕记不起一切,他说他只得自己的意识能证明他的存在,如果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那他又是谁?他亲眼见过他外公因同样的病开了刀,却只得躺在重症监护室,插着各种管子,靠流食为继的那场景。至逃过一死时,却理不清谁是谁了。母亲痛哭流涕,‘我只以为是个小手术,却没想到会这样。’小手术?刀子动刀脑子,怎会事小?至那时,他已知道各人所求是不同的,他不怀疑母亲爱外公至深,只是如何深却也是深不过爱惜自己的。”
      “他始终不快乐,我至今日才知,对他而言,所有人都在一丈线之外,包括他的母亲。他并不相信那些爱到深处的故事,那‘桃叶渡’的故事他一字都不曾信,他跟我说他想去不计后果地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已经认定了这个结局。他始终小心翼翼地对待每一个人。我呢?我不知道我是否曾经进入他那心防线内,但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一早已被他逐出,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爱一个孤寂到骨子里的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掩面却无泪。
      “但你仍爱他。”
      “是,他说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至今日我才明白,不存在我先前的那些‘少了一样、两样’的假设,他就是他,遇上了,是没办法的事。我仍爱他,却也只剩爱着而已了。”
      “好吧,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不杀你,也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帮我把时间倒回到那天早晨,我遇到他的那天早晨。”
      它笑起来,笑得很难看,仿佛在说,‘看,你们人类总是就那么点爱恨纠葛了。’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那个雾气弥漫的地方。我站在那一片白茫茫里,听着他那有点破的单车一下一下的声响,自前面不远处传来,那样一层一层地将空气推来,看着他那只黑色的帽子、他整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看着他淡出我的画面消失在那白茫茫里......不,它永不会懂我们的感情。他一早说过的,结局太过圆满就属童话了,但世事并不如此,错过了的,再回头也已变味了。
      所以,永不要去想回头。遇不到才是最好的开始。
      我与他在一起过的一千零一夜,只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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