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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因果 ...

  •   今日是云家少东的大喜日子,云老爷主动唤人来帮他换新衣,屋子里响起的笑声源源不断溢出,流转于云家各个角落。“老爷的身子骨好了。”这喜悦来得实在太快。

      云谦闻风踏进他爹的寝室中,原是惊得进去,后来是笑着出来。冲喜这东西当真称得上为良方啊。

      他出来后第一个想到的是姬无颜,可迈进客房,就是没找着人,着实令他失落了一把,他不自觉将姬无颜当成能说话的人,分享一瞬间的愉悦。扑了个空的他走回自家君子阁,半路上瞧见红颜的侍女们捧着红嫁衣、凤冠、红鞋等鱼贯入了红颜的屋,心里不由又急躁起来。

      负手仰望天空,奇怪南边有一厚厚的乌云缓缓游来。不知何时吹起了风,他整了整衣襟,打了个寒战,喃喃道:“今早还是阳光普照,怎么到了下午起风了?”

      回到君子阁,早已等候多时的仆役均是笑脸迎人地围住他,把成婚的衣服、衣饰推送到他的眼前。其中,二娘立身催促:“你一大早跑哪去了?”她命人好生服侍老爷,云家除了老爷、云少东,就属她最大,前堂后厅总要有个人张罗着吧,她不放心交给下人。

      云谦说是看望完父亲找姬无颜去了,可惜人不在。二娘轻笑两声,告诫他今日是他大喜,别随处乱跑,外面的宾客带着贵重礼物络绎不绝地来了,就等着喝他和红颜的喜酒哩。命仆役快点给他更衣。

      云谦就像条案板上的鱼。二娘在一旁指划,他则在下人的簇拥下,换了礼服,头上系了红带,站在镜子前,光彩照人,仪表非凡。平日红衣他是穿惯的,今日不同往日,这金线红鸾衣穿在身上,没人能像他这般独占鳌头,俊逸的气质再合适不过了。

      眼睛下一滴泪痣点在脸上惑人的紧,只是眼里缺了点喜色,多了份忧。他心中正郁结,是不是一定要和红颜成亲呢?爹的病好了,对于红颜,他亏欠了太多,绑她在云家那么多年才方娶,婚后更不会有子嗣,她却被蒙在鼓里,这如何是好?到了最终,他还是昧不了良心,过不了自个儿的关。

      二娘是过来人,看出他的退却,大力拍了记他的背:“你这婚要不结了,你爹又要发病啦,是给你气出病来的!我二娘也下不出个蛋,你老爷照样要了我。你就别多想了,红颜从小和你腻在一块儿,怎会嫌弃你呢!”二娘向来直来直往,为人爽快大方。

      云谦被她鼓励得非但没喜,愁云惨雾笼在头顶。爹不嫌弃,是因为他娘死的早,爹四十来岁正当壮年,怕他孤单,做儿子同意老子续弦,他爹又有他个隽秀的儿子在。虽希望膝下子孙多多益善,但不好强求,有一个也算不错。但他和红颜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云家香火断送于他,他死后,没脸见云家祖先啊。

      “二娘,我要透透气。”穿戴整齐完,云谦觉得那腰带勒得他快断气。自说自话敞开门,发现石板地上多了好几个湿痕,再看天际,小雨三两滴落了下来,天空一片乌云密布。

      二娘探出头来:“咦,今儿个天真怪!”下人也觉得,小声得交头接耳。

      云谦张开掌心托住一滴,冰冰凉凉地流到心尖,抬头远瞩雨帘,一朵伞花绽开,伞下一个玉面光头和尚急匆匆向他奔来。他不正是侗清寺的子缘大师嘛!

      说来,他也是个奇人,受了那么重的伤,休息三日就吵着回寺院。云谦自觉云家虽称不上富可敌国,起码衣食无忧,他那点药材钱算不上什么,可惜别人就是不领情,迫不及待欲走。

      云谦无所谓他走不走。子缘占了他的房,客房他一直住不惯,子缘一走,他乐还来不及呢。这次成婚的帖子定时二娘的主意!以为他与侗清寺有缘呢。

      “云施主恭喜啊。贫僧代主持致谢云家婚帖。”态度极为诚心。在云谦的理解下,他们侗清寺是佛门之地,少有会收到婚帖的。他挥挥手道:“客气什么,大师身体可养好了?”

      子缘万分感动,脸上难得多了丝笑意:“谢谢云施主的关心。”清清喉咙后,他又启口:“今,天有异象多殃,人世茫茫颇有不祥之兆。云施主定好今日一定要成婚吗?”

      这话传到二娘耳朵里刺耳的很,没等云谦发话,她先一步站出来,挺着高高的胸脯凶子缘,她发请帖是因为她觉得云家有佛缘,谁道来者是个不会说话的主。

      云谦偷偷询问子缘:“难道今天恐有不便?”宾主们全到场,若要取消,二娘第一个不同意吧。

      子缘沉思片刻,后十指结印。“贫僧已布下结界,希望这场雨是普通的雨。”他如实说。

      云谦只当他对天下了咒,雨未停,根本看不出前后有何不同,敷衍言谢,差仆役把子缘领进前堂,备素斋享用。

      临走前,子缘送了一窜手腕珠帘,当即,云谦就将它绕在手腕上,显得自己很诚心诚意的接受,其实是顺手。

      他不明白子缘口中的不祥之兆是什么,但清楚婚后接踵而来的麻烦事不少。想着想着他踱步到雨中,二娘在他身后轻哼了一声,随后绕到跟前塞给他一把伞,告诉他成亲的良辰,最后才匆忙离开去前堂招呼客人。

      云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不可能迷路,失意时往往不遂人愿,走到哪算到哪,冥冥中,云谦遇见了雨中的姬无颜。

      他不着任何挡雨的器具,背着药箱沐浴在雨中。他是疯了吗?

      云谦一把将他拽到他的伞下:“春寒料峭,你想淋出病来么?我大喜的日子,你何故自己作践自己?跟我有仇不是!”气愤难当,单手扯拉姬无颜的衣襟,命他清醒。

      黑色的长睫缀着一颗颗沉甸甸地雨珠,光滑的皮肤愈发温润,雨顺着发丝浸透了姬无颜里层的衣裳。则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刚回神,扯扯嘴角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该是云谦的台词,偏偏对方不着调,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天空闪电划过,莫不是待会就要奔雷了?二人在树下太危险,赶紧抓着人的手臂,躲到一处廊角。

      叹口气,云谦也不管何时何地,坐倒在门角,丢开伞,搓着没有被雨水打湿的脸庞。

      姬无颜搔搔头皮,好奇这厮怎么还在院子里闲逛,许是发了善心,那家伙莫不是退缩了吧?

      无来由多嘴了句:“云谦,你若喜欢红颜就爱她,若不爱,就不要负她。”

      一席话凿开云谦的内心,问自己到底爱,有多爱?

      姬无颜知他动摇,寻了个旁边的空地,隔着一手的空隙坐下怕弄脏他的新郎衣。

      “我很少说自己的事。云谦,你懂吗?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两个男人对视,其中的心情就于天边的坏天气,沉重,压得人不敢喘气。

      云谦惊讶:“你娶过妻?”他从面貌上看,猜测他年龄比他小,居然已有了妻子。

      姬无颜稀罕得露出腼腆的笑容,或许他本质就是那般,但在岁月的洗涤下,他早就对人情世故看透。

      极短的故事,却仿佛听了好久,而且还是个悲伤的故事。云谦很早知姬无颜不是普通人,他认得出妖魔,杀得了鬼怪,肯定不是普通人。料不到他的妻子是个平凡人,一个村野乡姑。在低沉的嗓音缓缓叙述姬无颜与她妻子一见钟情,成亲后,生活朴实、满足,姬无颜从未想过自己会安定下来,或许追逐的游戏太累了,他想要个孩子,可惜却无法与妻子孕育,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他有病,却不能说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妻子慢慢长大逐渐成熟,而他改变甚少。妻子起疑,他解释生有迟缓生长的病,望妻子不要怕他。妻子当时觉得挺好,相公俊俏,多耐看呀,可惜好景不长,不少村里同龄人见他维持着不变的容貌,心里都多了丝顾虑。毕竟他的村外人,暗地里指指点点。到后来,邻居也不太理睬他们。妻子非常沮丧,表面上笑容待他。二人间不再提相貌,又过了数年,妻子终于忍不住再次问他得了什么病?他始终闭口不谈,最终换得妻子“妖怪”二字,次日投河自尽,他伤心了好一阵子。村里人统统说是他害的,于是被村里人撵了出去,他只好重新干起了老本行,浪迹天涯。

      明明姬无颜的故事错漏百出,疑点重重。可云谦有种道不清的疼惜感。他能感觉到姬无颜现在还爱着那个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氤氲着一层薄雾,有种快要滴落的错觉,眉心从他诉说起就微微皱着。他说这个故事,云谦似乎懂了。

      姬无颜忽然痞痞一笑:“你信?我瞎编的,哈哈哈哈!瞧你这一脸郁悴样!好逊!”手撸走头发上的雨滴,仿佛撸掉的是愁雨。他并未忘记妻子死前伤心的样子。她说:“颜……我看不到我们的将来……”将来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若等妻子生了白发,到时他还有离开的勇气吗?不老让他感到地狱般的恐惧,愈发深恶痛绝起自己的命!

      云谦手握拳捶了记他的胸口,一脸无所谓被骗,这到让姬无颜吃了一惊,兴许云谦有所决定,握紧拳,立身说:“我要向红颜说明一切!”

      姬无颜特欣慰地伸展开腰肢,捞起地上的油伞,撑开后说:“那就走吧,趁吉时未到。”二人若在长久时,必要坦诚。他做不到,寄予云谦厚望,莫说红颜是十二茶花仙,她的秘密会不会如实相告呢?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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