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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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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城某个小镇上有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榕树，这棵树下此时正坐着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子，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看着半空上方的月亮发呆。
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这个夏季还是很热，但再也不像记忆里那个闷热的夏季了，过去了的，真的就过去了。
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向着这棵树奔来，也向着她的方向奔过来。
声音近了，近了，又近了。
到来的人终于出现在了顾萤的面前，因为跑得很急很急，他喘息的胸口像是海面上的潮汐时起时伏。
顾萤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很久很久，才看明白这个人是谁。
“是你……小蚊子……”她终于开口了。
林谦言的眉心像他的心脏一样，跳动了一下。他慢慢地走过去，走到树下坐着的那个人身边，这是一段不过十步的距离，可是这十步，已经迟到了十年。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顾萤将头倚在树干上，说：“那天，在省台的楼顶上。”
在林谦言带诺诺和她去省台大厦的楼顶时，他所说的话，她就已经全部记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顾萤反问道。
林谦言有点无奈的笑笑，“因为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自己想起我……”
顾萤低下了头，其实她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的呢？她也一直都希望那个人能够记起自己，也许她和林谦言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林谦言很不巧碰上了她，而她很不巧碰上了宋家铭。
“不过，我又不想让你想起，毕竟是我失约的……”
顾萤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层，她对着林谦言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我毕竟还是没能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想起你。十年前的事情，你失约了，我忘记了，那么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吧。”
十年前的事，我们扯平了；十年后的事，我们也同样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从这里开始。”林谦言仰头看向榕树的最顶端，十年过去了，这棵树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也许十年对它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罢了。
顾萤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她只是带点笑意地说：“今天已经很晚了，去我家里住吧，我也很久没有回来了，可能会有点灰，你帮我打扫就免了你的住宿费哦……”
“顾萤……”林谦言在背后唤了她一声，想要叫住她。
顾萤转过身，抿了抿唇，“我暂时什么都不想……”
话毕，她就先一步走出了榕树荫，漫天的星星在这个夜晚里再也没有落入凡间，没有了萤火虫的夜晚，榕树显得有点孤寂了。
……
*
第二天，可能是一路赶来的疲倦也可能是乡野独特的气息，林谦言比平时醒来得要迟，他一睁眼看见窗外高挂的太阳就知道不好了，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顾萤，但是屋子里院子里都没有顾萤，只有桌上留有一张纸条。
师兄：
我出去一趟，中午之前就回来，厨房里有买回来的早点。
林谦言拿着字条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她又落跑了。他昨晚开车从省台直接来到这里寻顾萤，原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虽然确实跟他所想的一样在榕树下找到她了，可是似乎有什么事情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小蚊子见到小虫子了，可是十年已经过去了，而他们十年前仅仅有一次交集，他怎么会就认为他和她可以重新开始？
林谦言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
而于此同时，顾萤正在某间小接待室里等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稍许低下头看着放在面前的一只纸杯。
双手触上去，刚好适中的热度，杯中的水面微微晃动，然后一个人声突然出现了，顾萤的手动了一下，水面的微动便随之扩大了。
“顾萤，好久不见了。”
顾萤听见后赶紧站起身，“好久不见了，台长……”
进来接待室的是一位近五十岁的长者，虽然已经半百了，不过还是一头黑发，人也精神奕奕的。
“是啊，都一年半没看见你了，我还在想去了大城市的顾萤会不会就把我们给忘了……还好，亏你能想起我这个旧上司……”对方笑着摆摆手，让顾萤坐下。
“台长您说笑了，当初我刚毕业，全是您在工作上给我指导，如果不是您，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总会做错事……”
这个琼城的小电台，对顾萤来说也有着很重要的位置，当初她就是在这里一点一点地堆积起自己的梦想，只是如今那个让他产生梦想的人已经没有了，她又回到了梦想的最初地点。
“你是个不错的苗子，我不会看走眼的……在梅城生活的怎么样？”
“嗯……那边挺好的……”
“好就行，大城市肯定是不错的……对了，你今天是特地来看看我的？”
顾萤有点尴尬地笑笑，“是……看您……另外，有一件事……我想回来工作，不知道……”
这个台长随即明白了顾萤的意思，他有点意外地问：“你要回来工作？为什么不待在梅城？”
“就是……还是想回来……”她眼神有点闪烁地回道。
“这个……”
顾萤见坐在对面的人面色犯难，她紧张了，“虽然我明年才毕业，不过这一年里是论文和实习为主，不会影响工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方摆了摆手，“只不过，台里暂时不缺人手……”
“只是实习也不可以吗？”
“唉……你也知道我们只是个小台，人员十个手指就数的过来了……”
顾萤的心沉了下去，可她还是不死心，“但是……台长您之前不是说……随时欢迎我再回来……”
“顾萤，真的抱歉了，一来你走后的位置肯定得有人接替，现在人家做的好好的，我也不能开口让走人吧……二来，以你的学历和能力留在这边太可惜了，琼城太小了，太偏僻了，你不应该束缚在这里，你应该飞得更远才对……”
“台长，我……”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家住的那块地方要被征收了？是政府刚出来的通知，如果被征收了，你就更没有理由回这里了……顾萤，我也不知道你在梅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听台长的一句话，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好好的努力一番，有机会就不要错过……”
“可是……”
“再说的现实一点吧，即便你回琼城了，估计也很难找到一份工作，这边几乎没有任何传媒行业，除非你愿意放弃你所学的，那么你学的还有什么意义了？你究竟又是为什么而学的？顾萤，你要好好的想清楚啊……”
为什么而学？
有什么意义？
顾萤握紧双手，说不出一句话了，这次连她最后的选择都没有了，从踏出琼城的第一步开始，好像就注定回不来了。
“上午还有个会要开，我也就不多留你了，想必你难得回来肯定还有不少同伴要看望吧……”台长边说边站起身。
顾萤失落地跟着站起身，“是……那我……我就先走了，台长您忙吧……保重身体……”
“好，我也就不送你了，等你下次有机会回琼城时再来看看我这个台长吧……”他说完话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了，不是不知道此刻背后的人是怎样的心情，也不是不想留她在这里工作，只是那么凑巧，在她到来的前一刻，有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
顾萤，他留不得。
……
*
中午之前，顾萤果真回去了，但却是极其失落的神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谦言见她回来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事情。
她看向林谦言，皱着眉，“师兄……我对台庆不负责任的行为是不是很严重？……”
严重到连琼城的小电台都不能留她工作了？
林谦言怔了一下，如实回道：“是……放弃省台，被省台封杀，从此再也进不了梅城省台工作，这是铁定的事情。”
“只是梅城省台？其他台会有影响吗？”她愣了一下，问。
“这要看情况了……”
顾萤叹了一口气，“这样啊……难怪我们这边的电台台长不收我工作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姨婆的房子要拆迁了，我在这边也待不久了……我今年好像很倒霉……”
“倒霉那就对了，你本命年犯冲。”
“不好笑……”她撇了一下嘴角。
“听我说，顾萤，”林谦言扶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不能感情用事，你更不能像个胆小鬼一样选择逃避，只不过是一次感情挫折而已，你就要放弃那么多吗？放弃省台又放弃F大，可是那些在梅城里关心你的人怎么办？你还有父母，他们又怎么办？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吗？二十四岁的顾萤怎么可以这样……”
顾萤微微睁大眼睛，她的目光看进林谦言的眼眸里。他的话语并不重，但却像侦探片里开启真相的一道门一样，她忽然醒悟了，她是不可以这样的。
有好多事，她都需要交代。
“不让上一页画上句号，就永远翻不了下一页……所以，不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但现在，跟我回梅城吧……”
顾萤苦笑一下，看来还是得回梅城……
“好，那我们回去吧……”
……
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任何物品，于是返回梅城的时候也就简单了，只要带上她这个人就足够了。
顾萤转过头，林谦言拉开车门已经坐进来了，几个小时的路程，她要回到明明只阔别了一天、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梅城。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至少回去的路上还有人陪。
原来，自己做事情还是这么冲动不动脑子，这次又是一个烂摊子，最重要的是还连累林谦言替她担心。
“师兄，你昨天晚上赶过来……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对不起了……我这个人总是……唉……”
林谦言朝她笑笑，“我没事……如果你觉得太感动了，不妨考虑一下我昨晚跟你说的事……”
“嗯？”她迟钝了一秒，明白后低下头了。
他说重新开始，可是，真的能够重新开始吗？
林谦言见她这副为难的样子，只能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不用急，暂时这样就好了……”
顾萤眸里的水波闪动了一下，她别开视线看向车外，紧紧地抿起唇。等林谦言将车开动了之后，她才有些犹豫地开口说：“师兄，如果……”
“嗯？什么？”
她舔了舔嘴唇，双手交叠放置在腿上，“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他之间……我和他之间有过什么……那你……”
那你会不会介意？……
这么突然的一句话，林谦言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住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两人之间会发生过什么，毕竟他是男人，她是女人，有些事情会发生也很自然，只是他还是不能不有点吃惊，不能不觉得心疼。
他只是心疼这个女孩，心疼她不能喜欢上自己，而是那个不懂得珍惜她的人。
既然不能接受她，那又为什么要碰她？
替她生气也好，替她心疼也好，但都没办法改变事实了。林谦言将车转了个方向，开上了通往梅城的干道。
“只要你真的放下了，就都让它们过去吧……”过了好久，他回道。
顾萤别过头看了一眼林谦言，再转回头闭上双眼，靠着椅背，不再作声了。
……
宽阔而平坦的干道上，来往车辆急速而有序地驶过，林谦言看向前方道路的双眼微微眯起。因为迎面而来的一辆黑色轿车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很熟悉的颜色，很熟悉的车型，也很熟悉的牌照号码，或许里面也坐着他们都很熟悉的人……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顾萤，阳光正照射在她闭上眼睛的平静脸庞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巾，定格进了此刻安静的照片里。
安静的氛围是不接受打扰的。
踩下油门，白色的车辆继续沿着高速的干道前行，黑色与白色在干净的阳光下笔直地滑过，相遇，再相离，然后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驶去。
再然后，越来越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