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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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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萤很明显地察觉到宋家铭在回避她，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在梅城初次见面的那一段时间了，只是这一次顾萤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再缓和了。
他已经讨厌到连看一眼她都会觉得厌烦了，顾萤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他不回她短信，他不接她电话，他不许她接近，他更不会跟她说话，这样的状况快要让她疯了。
即便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她却依然借着醉酒冲动了，冲动果真是魔鬼。
顾萤站在省台大厦外，此刻的时间已经很晚的了，可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天色才会衬托出办公室里敞亮的灯光，她抬起头看见了那一间灯光依旧亮着的一块天地，仿佛也看见了还待在里面的人。他为了避开她，竟也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去不了他的办公室，即便她去海之澜苑也是看不见他的，连程柏玫喊他们回去吃饭，他都以工作为借口回绝了。
接下来，不知道他会不会阻止诺诺和她见面了。
顾萤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踱着步子慢慢地出了省台的大门，明明这里是闹市地段，她却觉得异常的落寞，连脚步都落寞了，于是，在大厦高层的某扇窗边，她落寞的身影便映在了这么一双视线中……
在那么一双视线中，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被遗弃了的猫，在夜晚里拖着无力的脚步朝着还遗留些许气息的道路疲惫地行走，然后向左转了个弯，再然后这一抹落寞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闹市区中来往的夜生活人潮中了。
于是宋家铭的视线随之也失去了落脚点，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风景又还原成了线段和细点，点与线相连接，最终拼凑成这个城市的一片晚间风貌。
再过一会差不多该回去了，他想。
……
今天的夜空很不如人意，没有星星的点缀，月亮也疲倦地躲进厚重的云层里歇息了，甚至连喧嚣的昆虫也失去了演奏夜曲的兴致。
车子停进车库，宋家铭一只脚刚跨出车门，他便立即愣住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家铭哥哥……”
顾萤从墙柱的一角慢慢站起来，就这样很神奇地出现了宋家铭面前，像是童话中那颗一夜之间长上了天空的豌豆藤，那般地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奇。
因为她是窝在墙角的，所以他开车进来时并没发觉。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语气是吃惊的，他确定自己看见她出了省台是向左转的，左转是她乘车回学校的路，而到海之澜苑则是往右，但她此刻却的的确确出现了这里。
不过，顾萤并不知道他的问题里包含有这么一层意思，只是在她听来，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种责备。
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可是她还是努力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也许只要一松开手，她鼓起的所有勇气就都会飞走了。
出了省台后，她确实向左转了，可在公交车到来的前一秒钟她反悔了，于是她打车更改了路线，来到了这里。她不敢在省台等他，因为有其他同事；她也不敢在家门口等他，因为有诺诺和陈妈，所以她只能选择在这里了。
顾萤抿了抿唇，然后顽强地扯扯自己的嘴角，说：“你不要误会……我不做什么的……我来这里只是想说清楚……就是想说清楚而已……”
她慌慌张张地朝他摆摆手，就怕连最后说话的机会都失去了。直到看见他坐在驾驶座里没有动静，顾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深呼了一口气，可以开始解释了，一个她想了很久也很信服的解释，她说：
“因为我从小就很渴望亲情，而来到梅城后，一夜之间有了爸爸、妈妈，还有诺诺……和你……所以……我变得很害怕失去，因为得到，所以更加害怕失去，所以……我想了很久……其实……我应该是弄错了对你的感觉……弄错了……”
弄错了……
这三个字不论是从他嘴里说出，还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对顾萤来说，都是一样的痛。
可她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所以其实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们……太不想失去你们……所以……呵呵……你不用担心……我想明白了……真的……”
她咬着唇，忐忑不安地在等一个回应，然而车里的人却久久都没有回应她。
有点尴尬，也有点自找没趣，更有一点……想哭。
“呵呵……只不过因为见不到你，我只好来这里等了……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这就回去了……晚安……”
顾萤迅速地转过身，她片刻也不敢再多停留了，她片刻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了。
然而车里的人却在这个时候终于出声了，“萤萤……”
顾萤背对着车，她不想停下脚步的，可是身体不听她的使唤，它们听从的是她的心。
但是，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今晚的夜空不好，估计明天也不会是个好天气。
背后那个人的声音在车库内好像有了回响，仿佛是山泉的叮咚，总是会轻易地波动她的情绪。
她站在原地，看向远处的天空，等着他的话。
“萤萤，我们永远会是家人，你是诺诺的家人，是小莹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会是家人……”
这样的话是多么的感人，他说他会永远把她当做家人，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可是这样的承诺却又是那么的残酷，残酷到整个夜晚的天空都要塌陷了，她单薄的身子是撑不起的。
家人？好，那就家人。
“还有……林谦言，不要错过他，萤……”
“我知道，你放心……”这是顾萤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她听不下去了，到头来他要对她说的话还是这些，白费了前一刻她停下脚步时所怀有的一丝侥幸，以及一丝期待。
原来，她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讽刺，他一定觉得可笑极了吧，她这个独角戏演的真是太辛苦了。顾萤的咽喉渐渐地有了酸涩感，像是被一只手掐住无法呼吸了，但她还是坚强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好，我听你的，这次，真的听你的了……”
这个夜晚没有风，没有风的夏夜有那么一点闷热，可随着她跑走的身影，却忽然之间带来了一缕风，这一缕风轻轻地吹进了车库里，拂过地面时卷起了几片叶子，然后带动了宋家铭衬衣的一角，远远地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白蝴蝶的微张翅翼。
在风中一张一翕。
他站在车边，站了很久，久到时间都停止了、久到夜晚都凝结了、也久到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于是，当时间再次开始流动时，他匆忙地重新坐进了车里，踩下油门的一瞬间，黑色的车子再次融进了黑夜中。
……
跑出海之澜苑的顾萤，这次她不会再迷路了，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深夜里有这样的经历了。跟上次的经历一样，地铁和公交也都停了，她沿着公交路线跑，跑到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她这才停下来。
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是她仅仅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汗湿了衣裳，风吹过，舒适了许多。
跟上次一样，她在一盏路灯旁坐下了，而所不同的是上次因为膝盖疼，这次则是因为真的累了。顾萤靠着灯柱，让胸腔里的心跳慢慢地平息，直至它再次回归平静为止。
说不上伤感了，只是觉得很悲剧。
悲剧极了，在车库里被蚊子叮，在这里还要被蚊子咬，她越想越觉得悲剧了。
同样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很累，累得再也不想动了，连走到路中间拦车她也懒得动了。顾萤倚靠着灯柱掏出手机，她将指腹放在手机屏幕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突然顿了一下。
有一个名字出现在她的指下，有一个形象出现在她的脑中。她的眉心微微颤了一下，指腹就这样按下去了。
已经很晚了，说不定……
但是，结果却是意外的。在顾萤还未想好要说的话时，对方已经接起了。
“顾萤？”电话那头的口气很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顾萤愣了一下，“是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没事吧？”这个时间点的电话通常都不普通，林谦言觉得。
“顾萤你怎么了？说话啊，不要吓我……”
毫无防备地被感动了，只为他担忧的语气，这一通电话她觉得是拨对人了。
“没事……就是……能不能麻烦你……来接我一下……我现在坐不到车也打不到车……而且我没办法走了……所以……”
“这么晚你一个人在外面？！你怎么回事？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在京东路这边，你应该很容易看见我的……我在一盏路灯下，有两层台阶的……旁边还有一个小花坛……然后……”
“好，我现在就去京东路那里，你就在原地不要动……还有每三分钟给我发一条短信！听到了吗？”
“每三分钟一条短信？为什么？发什么内容？”顾萤奇怪地问。
林谦言让顾萤每三分钟发一条短信的目的是要确保她在他到之前的安全，他本想让她打电话的，但毕竟考虑到自己是夜间开车，还是短信好一点，而且这样可以给顾萤一点事情做，让她一个女生不至于在夜晚里担惊受怕。
但此刻林谦言没时间和她多解释，只说道：“按照我说的做，内容随便你！我现在出门了，你自己注意点……”
“哦，好……”顾萤抿了抿嘴角，静静地依靠在灯柱上，等待。
……
林谦言拿着外套急速地出了门，又以最快的速度进了车库，坐上车后他把手机放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三分钟是很短的时间，可是他却觉得突然变长了。
从出家门到现在应该有三分钟了吧？怎么短信的提示音还是没有响起？
因为没有短信，所以他的一颗心就一直被悬着，他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还是应该让她打电话的，顾萤这个人反应一向迟钝，让她发短信就是个大错误。
可就在他焦急地准备拿起手机打过去的时候，终于出现了第一条短信声，最普通的短信声却是此刻最动听的清脆旋律，这是林谦言第一次觉得这世界上还是有好听的短信声的。
他踩下了油门，将眸光聚焦在黑暗的前方，车灯为他开出了一条明亮的道。
……
时间仿佛在倒流：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夜晚，相同的人，而这个人也同样在捣鼓手机而没有注意到自己。
时间又回到了上一次，那次因为诺诺的事，他对她说了不该说的重话，而这一次他同样也说了不该说的话……
又一次重演了，可是，这一次，他还会收到她的短信吗？
她在编写短信？收信人又是谁？
宋家铭看了一眼放在车前的手机，这次他刚冲过电，不会再突然关机了。
只是，这次，短信声再也没有响起，替代的却是一阵急刹车声……
……
一辆飞驰而过的纯白色轿车停在了斜对面的路灯前方。宋家铭眉心动了一下，心里也惊了一下，这个夜深人静的时间点中会把车停在道路上女子面前的人……
在他担心地就要下车的时候，白色轿车里的人急匆匆地下来了，宋家铭的步子便顿在了原地，因为那个人绕过车子走向顾萤的时候，他看清了他的面容。
意外却也不意外，这个人是林谦言。
……
而当林谦言看见顾萤抱着腿发短信的模样时，他绷紧的脑神经终于松开了。
顾萤拿着手机朝他笑笑，“等一下，这条短信就好了……”
她的这句话让林谦言有点哭笑不得了，刚才在电话里听起来就要哭的人和眼前这个顾着发短信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女人果真是善变的。
清脆的一声响，手机的短信声又出现了，这一路上他都是伴着这个声音过来的，而此刻这是最后一个休止符了。
顾萤在发出最后一条短信后收起了手机，然后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唇，“短信……你看着玩就行……呵呵……那个……太不好意思了，这么麻烦你……”
林谦言在顾萤面前蹲下身，“怎么了？走不了是脚崴了吗？疼吗？”
他的手随即触上顾萤的脚踝，修长而棱骨分明的手指带有他特定的气息像是电缆一般传导进顾萤的肌肤上，然后在全身急速地扩散。
故事里有男生会为女生系鞋带，那么，故事里有没有男生会触碰女生的脚踝？
顾萤愣愣地盯着林谦言的手看，看着他手上的一举一动，然后顺着他的手看向这双手主人的脸，可是他正低着头，所以顾萤也只能勉强看见他鼻梁的轮廓。
忽然，她就想让他误会她脚崴了，这样的感觉很舒心，就像小时候姨婆对待她的那样，很怀恋，很舍不得。
鼻子酸了，泪水就流出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个人。
“是不是很痛？很严重吗？”林谦言抬起头，怔住了。
顾萤不说话只是摇头，可是她怎么摇头都没办法止住泪水的涌出，于是她边摇头边哭，边哭边摇头，她想说不痛，可是真的很痛很痛，一颗心都痛得破碎了，怎么能不痛呢？
明明悲伤到极点却在假装坚强，这样的时候只需要一份简单的温柔，便能轻易地将倔强的假装全番击破，让它从此溃不成军。
哭出来了，她终于哭出来了，只要给她一个可以哭泣的理由就好。
这个夜晚，她想好好地哭一场。
林谦言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他不知道脚崴了会痛成这样，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顾萤，所以他只是在路灯下抱紧了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不要哭了……没事……好了好了……”
在这个不美丽的夜晚里，一盏路灯下，有两个拥抱的人，以及，远处车内的一人，闷热的夏夜里，变得更加闷热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