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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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顾萤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诺诺正趴在书桌上翻着一本画册。
顾萤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早，诺诺……来多久了？怎么不喊我起来的？”
“啊，妈咪你起来啦，妈咪早啊——”诺诺边说边跳下椅子，然后开心地扑向床上，“诺诺看见妈咪睡得很香，就想让你多睡一点喽……”
顾萤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快要九点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诺诺道：“那个……你爹地也起来了吗？”
诺诺摇摇头。
顾萤松了一口气，然后给他整了整衣服，“是自己穿的嘛？”
“嗯……”
“衣服穿得有模有样的，值得表扬，不过……咦？牙也没刷脸也没洗？” 顾萤凑近了他的小脸蛋看了看，又嗅了嗅。
诺诺‘嘿嘿’地笑两下，然后小手拽着被子，“等妈咪一起呀……妈咪你快点啦，诺诺肚子饿的不行了……”
顾萤笑笑，赶紧下了床迅速套好衣裳，然后从行李包里翻出洗漱用品便领着诺诺去了卫生间。昨晚后来她检查行李包的时候才发现程柏玫竟然把她之前放在家里的所有洗漱用品都打包了，好像她再也不会住那里了一样。
对此，她只能有点无奈。
进了卫生间后，诺诺站在盥洗台前自己挤了牙膏，又给顾萤挤上了。小萝卜头今天心情非常好一边刷牙还一边哼着小曲。
“哦？……这是幼儿园里教的吗？”顾萤听出了诺诺口中的小调，是非常熟悉的一首歌曲，《爱我中华》。
诺诺晃动着牙刷也晃动着脑袋点点头，然后又继续哼曲子，不过这次旋律还是一模一样的，但他却把歌词给改掉了。
“……爱我……妈咪……爱我妈咪……爱我妈咪……”
顾萤觉得很好笑，她低下头看看诺诺，诺诺从镜子里面发现顾萤在看他了，于是他也抬起脑袋看向顾萤。因为他的小嘴巴上都是白色的泡沫，所以当诺诺朝顾萤笑的时候，他的整张小嘴看起来都像是涂了一层奶油的小蛋糕，很是滑稽可爱。
“妈咪……你……也跟……我一起唱嘛……一起嘛……”
顾萤不好扭了诺诺的意，于是也边刷着牙边随着小萝卜头哼起来了，“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
还没等她哼上几秒，就听见诺诺用带些不高兴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不唱爱我儿子……爱我儿子呢……？”
被小萝卜头冷不丁地这么一句话问住了，顾萤也傻住了，片刻后她只得转话题问道：“诺诺刚才不是说饿了么？早饭想要吃什么？……”
前一刻还在跟顾萤计较的诺诺立即被转移了重点，因为他的小肚子确实是饿坏了，他憋着嘴说道：“真的是饿坏了……诺诺饿得能吃下一头猪了……但爹地还没起来……”
“呵呵……”顾萤笑笑，拿热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我们待会儿就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偶也~”
洗漱完毕后，顾萤和诺诺去了楼下的厨房。厨房里面被打理的很干净，烹饪用具和调料倒是一应俱全，只不过她没看见有任何剩下的事物。
顾萤打开了冰箱，果然里面跟陈妈说的一样她早已准备好了食材。有蔬菜、有豆制品、有荤食，有饮品，还有速食水饺。
顾萤觉得早上就给诺诺吃速冻食品似乎不太好，所以她想了想后拿出了两个西红柿和三只鸡蛋。
“妈咪你要做早饭吗？”诺诺有点吃惊地问。
“嗯……”顾萤又从橱柜里挖了一碗小麦面粉。
诺诺还在继续吃惊中，“妈咪你会做饭？外婆说你一点也不会的，还说以前都是爹地做好给你吃的……”
顾萤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做饭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更可况是早饭了。只是她知道顾莹不会做饭，所以在程柏玫的面前，她也装作不会做饭。
此刻她知道自己无意中前后矛盾了，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纠正道：“是的啊，我确实不会做饭，可是我想尝试给诺诺做一顿简单的早饭，诺诺不要吗？”
小萝卜头立即明白过来了，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要，妈咪做饭太好了！诺诺要饿死了！诺诺要吃妈咪做的早饭！”
顾萤笑着点点头，“那么诺诺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好不好？”
“嗯，好！”
……
等宋家铭出了卧室门站在楼梯口的时候，他闻到了一阵香味，因为补觉的缘故，他这一觉睡得有点长了，但其实也并不是很长，在顾萤带着诺诺洗漱的时候他就起来了，只不过卫生间里两人的对话又让他退回了卧室。
然后，这次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在早饭的香气中他看见了在客厅里乐滋滋吃着的两人。
诺诺最先发现了他爹地的身影，转过脑袋，咽下嘴里的食物对楼梯上的人喊道：“爹地，早！”
顾萤愣了一下也抬头看过去，宋家铭就站在二层的玻璃楼口，从落地窗普照进来的光亮打在他的身上，似乎就像是雕塑一般的完美，没有了昨日的疲惫，英俊的身姿更显沉稳了。明明已不再是十年前穿白衬衫的干净大男生了，可他的一双沉着而清澈的眼眸仍然和顾萤心里的那双眼眸重合了。
不管过了多少年，有些东西都是无法改变的。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家铭哥哥……早……”
“早……”
宋家铭下了楼，他走到饭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浅橘黄色的粘稠物上有一层细细地葱碎末，旁边还有一碟像汤圆的小丸子。
“是什么？”
顾萤抿抿唇，解释道：“我看这里没有什么熟食可早晨吃的，就顺便做了一点，以前我早上经常吃的，在我们那里很普遍……西红柿疙瘩羹……还有糍粑……”
顾萤其实很担心自己以前在琼城的早点是否能被宋家铭接受，梅城的早点都比较精致，松软香糯而甜腻，相比较之下，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则成了下里巴人。毕竟是小城镇上的玩意，她有点拿不出手的感觉。
“真的很好吃哦，爹地你不快点就要被我都吃完了！”
诺诺甜甜的一句话让顾萤笑了一下，她像是得到肯定一般地小心地又问了一句：“家铭哥哥……你要……尝尝吗？……”
他拉开椅子坐下了，“嗯，谢谢……”
顾萤心里一喜，其实她早就准备好了他的那一份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就在她欢欢喜喜地盛了一碗汤给宋家铭的时候，宋家铭接过后尝了一口却说：“其实你不用这样麻烦的，公寓旁就有早点卖，什么口味的都有。”
“哦……是么……”
顾萤知道他并无特别意思，却还是不得不小小的失望了，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早饭的，她忽然已经记不得了。
……
一顿气氛有点沉闷的早中饭收拾完毕之后，宋家铭在静了一会儿后坐在沙发上说道：“萤萤，你和诺诺都过来坐，我有话要说。”
顾萤愣了一下，她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她也一直在等这一刻。
于是顾萤牵着诺诺的手走过去，在她坐下后小萝卜头正准备爬上顾萤的膝盖时，宋家铭对诺诺招了一下手，说：“诺诺，过来。”
诺诺本来还不想过去的，但见爹地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看了看顾萤，而顾萤也点了点头，所以小萝卜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他爹地的面前了。
“诺诺，你知道她是谁吗？”宋家铭对诺诺说，然后看向顾萤。
“妈咪……”小萝卜头不知道爹地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喏喏地回了两个字。
他同样也回了两个字：“不是。”
诺诺怔住了，半响都没有声音，然后他的小脸急速地纠结在一起，像是一个捏紧的糯米面团，然后这个白面团越来越红了，他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呜呜呜呜……你们不要诺诺了……不要诺诺了……你们要离婚……离婚是不是？……”
顾萤不知道小萝卜头是怎么知道‘离婚’这个词的，但至少说明在他的意识里是有这个概念的，这个孩子果真早熟了点。
她赶紧说道：“不是的、不是的……诺诺别哭……”
“那……你们……你们不离婚吗？……”小萝卜头扭过脸瘪着嘴看她。
“不离婚……”她的话刚出口就意识到失言了，“不……我的意思是……”
可是顾萤的意思是什么呢？意思是他们没有结婚？这样的歧义更让人尴尬了。她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顾萤很囧地想。
这个时候，宋家铭把诺诺的小身子挪正，替他抹去嘴巴上的泪珠，说：“这跟‘离婚’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她并不是诺诺的妈咪，诺诺能随便就喊别人‘妈咪’吗？这是不可以的吧？”
诺诺嗅着鼻涕，好半天后才出声问道：“外婆是我的外婆吗？”
宋家铭愣了一下，说：“是的。”
“她是外婆的孩子吗？”
“是的。”宋家铭带有疑惑地点点头。
“邱老师说妈咪是外婆的孩子，我们是妈咪的孩子，既然外婆是我的外婆，她是外婆的孩子，那她就是我的妈咪！妈咪怎么会不是妈咪呢？”
诺诺的小脑瓜倒是绕得很清楚，可顾萤却没能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愣愣地皱了一下眉角似在思考。
宋家铭用余光看了一眼顾萤，然后慢慢地对诺诺说道：“诺诺，我们来打个比方……嗯……在某个童话故事里有一个老婆婆，她住在一个很遥远的村庄里，她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大女儿，还有一个是小女儿，然后这个大女儿也有一个孩子，是个小男孩，那么这个老婆婆是这个小男孩的谁呢？”
诺诺想了想，“外婆。”
“对，这个老婆婆是小女儿的妈妈，又是小男孩的外婆，可是这个小男孩能喊老婆婆的小女儿叫做妈咪吗？”
诺诺摇摇头，回道：“应该是小姨……”
“很好……”宋家铭摸摸他的小脑袋，“诺诺弄清楚了吗？所以外婆的孩子不一定都是妈咪。”
小萝卜头点了点小脑袋，可是他仍旧没明白爹地想要跟他表达的意思。
宋家铭继续说道：“那么，如果我告诉诺诺，这个老婆婆就是诺诺的外婆的话，诺诺能够明白了吗？”
小萝卜头盯着宋家铭好一会儿，然后忽然点点头。
宋家铭笑了。
“爹地，也就是说诺诺也有一个小姨对吗？”
“是的。”
“她在哪儿呢？”
宋家铭指了指顾萤，平静地说道：“她。”
“可是……你不是告诉我照片里的人是妈咪的吗？”
“她们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诺诺低下头动了动脚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再一次地噙满了泪水，“那么，妈咪呢？妈咪在哪儿？”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却充满了惶恐和不安，明明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却要面对这么残忍的事情，像是一棵刚抽芽的小树苗即将面临暴风雨的到来，天边已经聚满了阴霾，雷电也已经剑拔弩张了，他无处可躲了。
那么，妈咪呢？妈咪在哪儿？
这十个字像是一把刀刺进了宋家铭的心里，是的，她在哪儿呢？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视线的女子明明长得是这么的像，可却不是她。
真的不是她。
这段对话在宋家铭的沉默下提前结束了，他给不了诺诺答案。顾萤知道这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自己还未能面对这个事实，就像是程柏玫和顾振卓一样，他们一个选择忘记，还有一个选择谎言。
而她就成了他们最后的一根落水稻草，这根稻草甚至也因为怀有她自己的心思而沉溺在这个编制的谎言中。在成人的世界里，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诚实的孩子了，顾萤只希望那个诚实的孩子永远不要长大，不长大就没有奢望，没有奢望就不会沉溺其中。
她张开怀抱容纳了最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完整答案的诺诺，小萝卜头很害怕地躲进了顾萤的怀里，紧紧地抱着顾萤在哭泣。
“妈咪、妈咪、妈咪……”
顾萤抬起的视线遇上了宋家铭，他忽明忽暗的眼眸深邃地像是埋藏在深海几千尺里的夜明珠，也不经意间沾染上了时间流逝的黯淡，他就是在用这样淡漠的神情看向顾萤。
他敛起的眉角，哪怕再轻，哪怕再浅，哪怕再淡，可顾萤还是心痛了。
痛着这个人的痛，悲伤着这个人的悲伤，也追思着这个人的追思。
所以顾萤将视线垂得更低了，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或许就不会勾起他们的伤心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们长得太像了，也都是因为她们偏偏是血缘姐妹。
她被需要，她被遗忘。
而她去世了，她却还好好的活着。
如果对调一下的话，结局似乎就可以圆满了，她想。
于是顾萤苦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