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穿心莲

55、行骗走江湖52

　　第五十二章
　　提到阿玉，阿善的语调伤感了起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阿玉名义上也是‘少爷’，但比仆人好不到哪儿去，要是换了我，早就怨天尤人了，而他却从来不抱怨，还一直照顾我……阿玉外出学武了两年多，回来之後才知道家中出了变故，我知道这是个天赐的机会，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拼命说我喜欢他，爱慕他，求他救我出去……”
　　“阿玉虽然也害怕爹暴戾的性子，但还是答应了我，救我逃出了侯府。”阿善目光悠远，陷入了回忆中：“……我爹怒不可遏，动了杀机，亲生儿子和我这个便宜儿子，他一个都不要了，命人放毒箭。我俩虽逃出来了，阿玉却身中毒箭不便远行，我们只能躲在京郊一个小村落里。身上的yin毒让我难以忍受，但阿玉毒伤在身帮不了我，我只能瞒著他偷偷解决，但更要命的是……离开了补药，我的身子越来越弱，阿玉也被毒伤折磨得不轻，我们俩一个比一个惨。”
　　“後来，侯府派来的追兵找到了我们，阿玉为了救我葬身於火海，我既伤心又害怕，以为没了他的保护，我一定很快就会被抓回去。但，没几天传出小世子病故的消息，想来，是那些追兵怕不好交差就在爹面前谎称我已死了。之後我一直浑浑噩噩……直到师父拣了我……”
　　“那时我饥不择食，动不动就去勾/引/师父，他要麽把我扔河里，要麽拿凉水泼我，那三贞九烈的模样曾让我怀疑他是不是个太监。师父觉得不能再这麽下去，便用各种排毒解毒的药化解我体内的yin毒，後来……毒清得差不多了，只有还有些微部分，已经沈积在了血脉根末是清不掉的，但我已经完全不受影响了，那方面的需要也和一般人无异。只是……我爱男人胜过女人，这点让师父看不过去，他认为我对男人有想法是不对的，是余毒未清的影响，非要帮我彻底清了。”
　　阿善无奈地撇撇嘴：“其实我觉得这和余毒清不清没啥关系，或许我天生就爱男人，但师父很坚持，我也没办法。他翻了好多典籍，终於查到了月仙草，当打听到楚青锋为了睹物思人养了一株的时候，他第一次庆幸了自己的名字。”
　　樊二虎问：“月仙草是解毒用的？”
　　“不是，是逆转经脉的。逆转经脉是修习上乘内功的法门，一流高手可凭著自身功力做到，但一般人想要逆转经脉只能借助月仙草的药力。医典中记载，若是余毒沈积於血脉根末，可用逆转经脉的方法，把毒血逼至舌尖，咬破舌尖便可清出。师父一心盼著我‘正常’，带我住进了楚青锋的医庐，一边用上好的补药给我补回精气两亏的身子，一边等月仙草开花结果。”
　　“那後来……你不是吃了月仙草，余毒清出来了麽？”樊二虎问。
　　“唉，别提了，功亏一篑啊……”阿善摇摇头说：“吃是吃了，但随後我不是被楚青锋打了一掌麽？那一掌虽不致命，却震伤了我的督脉。督脉受伤於普通人没什麽，至多无法干体力活儿；於武人则影响稍大，会让他的武功无法再进境……”
　　“那於你呢？”樊二虎急切地问。
　　“於我啊……则月仙草算是白吃了。在督脉有伤的情况下强行逆转不是不可，但若没有深厚的武学根基为辅，逆转之後，督脉的伤就会发作起来，先牵连到奇经八脉中的其他七脉，再经由十二经络蔓延至四肢百骸之中，到时人就会全身经脉尽废，变成瘫子。也就是说，我就算能逆转经脉清出余毒，也会变成一个废人。师父白忙了一场，懊悔得不得了，直叹是天意弄人，我却觉得无所谓，就算余毒清不了，对我也没什麽影响，我是天生爱男人的，才不是受余毒的影响呢”
　　从开始讲述到现在，阿善除了提到阿玉的时候略显伤感之外，多数时候的情绪是淡然的，似乎看得很开。樊二虎却知道：原先他提及过去的时候总是含糊其辞，甚至在寒云堡弹琴的时候勾起了回忆还会情绪激动──这表明他对往事不如表现的这般淡然。
　　现在他肯对自己讲述过往，是出於全然的信任麽？他还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讲述，是因为不想让自己为他担心麽？
　　樊二虎暗下决心，今後要好好的陪著阿善，不再让他回想到过去。
　　阿善接著说：“唉……师父在世的时候，我一嘲笑他的名字，他就用我当年勾引他的糗事来奚落我。自从身体正常了之後，我就觉得勾引他真是一件无地自容的事，他那长相，他那性情，再加上他是我师父，一想起来就要钻地缝，楚青锋偏偏提著个，气死我了！”
　　樊二虎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别气了，我觉得楚青锋还是很在乎你师父的，虽然他表面平静，但乍闻噩耗，伤心是免不了的。说来说去他也是个可怜人，你别再和他生气了。”
　　阿善嘟了半天的嘴，终於说了句：“好吧，我也懒得和他置闲气，午饭还没吃呢，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去小屋吃了饭之後，阿善去午睡了，樊二虎想起楚青锋还没吃。虽然对他故意揭人伤疤的行为有些气恼，但樊二虎天性敦厚善良，还是端著饭推开了内室的门。
　　楚青锋正在床上盘膝打坐。樊二虎把饭食放在床边的小凳上，正想悄悄退出，楚青锋忽然睁开了眼睛，撇了一眼饭食，淡淡地说：“……你倒是个好心人，阿善绝对不会有这心思。”
　　樊二虎觉得和他没什麽话说，含糊地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楚青锋扫了一眼外室又说：“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你要是和他玩玩也就罢了，若是真心……还是省下吧，毕竟是楚月仙的徒弟，不会是什麽好东西。”
　　樊二虎不快道：“你和他师父之间的恩怨，别迁怒到阿善头上。这次还不是他救的你麽？”
　　“感……谢他？”楚青锋别有深意的看著樊二虎，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似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
　　樊二虎不解其义，只得纳闷的关门出去了，这楚青锋的脾气的确够古怪。
　　午觉睡起来之後，阿善就不再和楚青锋怄气了，还进内室问了“你的伤好点儿没”之类的问题──虽然言语间还是冷冰冰的。
　　晚上就寝的时候，樊二虎的意志力再一次败下阵来。
　　……
　　……
　　第二天早上，樊二虎给楚青锋送饭的时候，恨不得把脑袋藏到腔子里。自从跟了阿善之後，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越来越薄，脸皮却越来越厚──眼下要怎麽见人啊！
　　好在楚青锋平静自然，一无嘲讽，二无鄙夷，仿佛压根没听到昨晚的动静。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
　　三人起了个大早开始上山，楚青锋虚弱地跟在最後面，脸色依然如纸一般惨白。樊二虎有些担心，阿善悄悄告诉他，楚青锋生来就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去演白无常，不用擦粉。
　　走著走著，被猎人樵夫们踩出来的路逐渐没了，荒草荆棘挡道，还有树上垂下来的枝蔓也随时会挂到人。阿善拿出雷霆剑交给樊二虎，说：“二虎，用这个开路吧。”
　　握著寒光闪现的锋芒利刃，樊二虎有些犹豫：“这……这是君公子的宝剑啊……”
　　阿善不在乎道：“管他的，这叫物尽其用，要不挎著它干吗？”
　　於是，这把纵横武林的神兵利器成了开路的工具。
　　山顶是一个缓坡，路好走了许多。到了山顶之後，阿善到前面领路，穿过一片枫树林，又兜转了好一会儿，终於来到了一处山崖边。
　　“好了，就在这里。”阿善指著离山崖不远的一处坟茔说：“师父说这里看得远，景色好，非要葬在这儿。当初我花了好多银子才雇人把墓碑抬上来呢。”
　　阿善领著两人来到坟前，跪下拜了拜，说：“师父，阿善来看你啦！待会再烧纸，你先看看谁来了，当年你们一起混江湖的时候，他行医赚了不少钱，供你湖吃海喝的，你可要好好保佑人家！”说罢站起身来，要把位置让给楚青锋。
　　突然！
　　一股劲风自背後猛然袭来，阿善完全没有防备，“啪”得一声，挨了个结结实实。
　　变化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来不及想明白发生了什麽事，阿善只觉得自己飞了出去，喉中腥甜，血丝顺著脸颊飘飞。
　　“阿善──”樊二虎惊叫一声，飞身向崖边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