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0》妄起无明

91、最终章

　　最终章：重启

　　陆悦明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把操控台的总开关关了。
　　“唉？！你……”易然显然还没看够。
　　陆悦明的情绪不大好，“我不想看了。”
　　易然不再坚持，不过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计算机，“这个热感跟踪可以搜索到十天左右的残像。看看那个‘你’平时都在这里做些什么吧。咳咳。”
　　陆悦明想拦拦不住了，一个个颜色深浅不一的“陆悦明”前前后后开门涌进来。而且显然所有的“陆悦明”干的几乎都是同样的事：先检查监控设备，查看梦之城的情况，然后就是长时间地对着投放记忆影像的墙一动不动。易然调快了速度算时间，发现他几乎每天所有的时间都是盯着那墙度过的，最起码死前的最后十天是这样。
　　易然将时间直接拉到将近终点。各种透明度的“陆悦明”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了最开始最清楚的那一个。他站起来对着墙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才走。
　　“他在笑什么？”易然问。
　　“昨天他已经知道咱们来AI的消息，快见到林亦然了，他在计划所有的事。”
　　“还是你懂他啊。”
　　“别再看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们两个的悲剧。跟我们没关系。”陆悦明打开背包把其中一件连体服递给易然，“咱们现在得快点走才是正事。”
　　易然接过衣服假装慢腾腾地磨蹭了一阵，看陆悦明都穿好了背上背包，他才把已经套上衣服的两条腿拔、出来，“悦明，另外的那个你说的对，你没办法把我带回去的。”
　　陆悦明看着他有些生气，哈腰捡起衣服还往易然手里塞，“你在干什么？管他说什么干嘛？赶紧，快把衣服穿上。”
　　易然见劝不住，只好抬手在自己的另一条胳膊上捏了一把，“你看。”
　　被捏过的地方迅速有血洇出来，很快成了一只血掌印。
　　陆悦明傻眼，“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连串爆炸你昏过去的时候，Marsh为了对付克隆人部队释放了毒气。我们当时所在的位置全都炸开了，毒气蔓延过去我躲不过。你刚才闻到的味道就是毒气残留。”
　　“那为什么我没事？！”
　　“你忘了吗？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就是金刚不坏之躯啊。”
　　“不！易然，你必须跟我走。回去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相信我！快点！把衣服穿起来！”
　　“悦明……咳咳咳咳……我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不想你最后看见的我的样子太狼狈。求你了，自己回去吧。别任性了。”
　　“不不不……”陆悦明一手掩住口鼻原地打转，“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我想想我想想，你让我想想……有了！”
　　陆悦明一把抓住易然，两眼放光，“没跟我来AI就不会有事了！我们不回到地下纪元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们现在还在缓冲期之内，你是不是可以跟去了后末日时代的自己联系？”
　　易然的身上所有的地方现在都一碰就出血，但看着已经快成疯癫状态的陆悦明，他咬牙忍了，“是，但是违反穿越法。你要干什么？”
　　“去他的狗屁穿越法！来，把通话连上，我有话说。”
　　“悦明……”
　　“快啊！”

　　没办法，易然按了一下计算机，“时空密度不同，不知道能连上什么时候的时间点。不能直接说话，只能发密码消息。用法你知道，去找林依然的时候你试来着。”
　　想起当时随手输入的那句“小明和小二百五会永远在一起”，让陆悦明越发感觉到此刻的绝望。他咬咬牙飞快地打出这么几句话：我是到了地下纪元的陆悦明！留在那里，别带我回到未来，会害死你！别回来！求你！
　　文字变成密码，飘在空中停留了几秒才慢慢消失。陆悦明看着那密码觉得眼熟，想了一会儿他愣住了：这些密码，正是易然带陆悦明来地下纪元时，时光机已经启动，易然突然收到的那个消息，陆悦明当时不认得，但却记得清清楚楚。
　　易然苦笑，张开胳膊去抱陆悦明，“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对不起，咳咳咳……我不想死，你说会害死我。所以当时想说些狠心的话让你不要再接近我。咳，看来是我太蠢了。我真的是个二百五。对不起，咳咳咳……一直很后悔说了那些。”
　　最后一个字说完，易然随手启动时空穿梭机的开关一把推开了陆悦明。陆悦明有所感觉已经晚了，他瞪大眼睛绝望地朝易然伸出手，“不！二百五！二百五！易然！我不走！快帮我把这个脱下来！快点儿……我不走了！我不走！”
　　易然笑着后退，实在没忍住，嘴角还是渗出了血……

　　北京，深夜，寒风，桥边，猫叫。
　　陆悦明猛地醒过来，他站起身靠在桥边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119。

　　很快救援人员赶到，猫被救了上来。陆悦明拦住一个人问他们有没有接到一个关于大学生坠楼的求助电话。被问的人说有，跟他的电话几乎是同时打进。陆悦明把猫放进车里一溜烟地开去了林亦然所在的学校。

　　围观的人差不多已经散尽，陆悦明打听是怎么回事。被告知一个大四的学生给同学庆生，喝多瞎胡闹，差点儿从窗户摔下去，幸亏被一个高高大大的消防员及时抓住，才没掉到楼下。
　　林亦然说过，他掉下去时只差了几厘米。想想刚刚把猫交给自己的那个个子很矮圆圆胖胖的消防员，陆悦明明白了：因为他打电话叫救援救猫，圆胖的消防员去出了他的任务。于是来救林亦然的被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偏偏他是否跌落就是那几厘米的差距，林亦然也就因此得救了。

　　看来一切正在发生改变。

　　一进家门King欢天喜地迎了上来。陆悦明把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放到上，“来，King，给你介绍个新朋友。这是陆小点。”

　　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陆悦明忽然惊醒。
　　空空的天花板，空空的床，空空的房间。没有要躲避的追捕，没有无所忌惮的朋友，没有需要保护的人。爬起来找到盒烟，敲出一支点燃。抽了几口觉得格外呛，陆悦明先是咳嗽后是流泪，把烟掐灭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顾不得那么多，陆悦明跑出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以前买小没穿过的加厚花纹绒里卫衣、白色长袖T恤、灰色秋裤和自己大学时的那条破洞牛仔裤，把它们套在一起抱到怀里止不住失声痛哭。最后哭得浑身无力躺在地上不想动，King跑过吧唧吧唧地舔了一遍他的脸。

　　半年后。
　　陆悦明的公司破产清算完毕，他还了所有的欠债和贷款。然后跟郑光程和解。亲自找冯叶说清楚自己的身世，给她在一个风景如画的海岛买了栋可以改装大型护理室的别墅，把那个先天脑瘫的孩子接出来让他们生活在一起。

　　一年后。
　　陆悦明把掌控公司的实际权力移交给了郑光程和张晓，自己只保留了股份。张晓和陆明月举办婚礼的当天，他特意跟郑光程谈了一次，说弗雷德是个有能力的人，应该重用。

　　三年后后。
　　陆悦明很少再去公司。他把公司和自己的大部分收入都投入到了环保业。参加很多极限运动俱乐部，认识了很多有相同、志趣爱好的朋友。

　　一次跟随一艘科考船去南极考察，途中陆悦明跟船长闲聊。
　　船长站在船头喝着伏特加，“这船上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中国人。”
　　“啊？这么巧？”陆悦明没喝酒，只是摘掉外层保暖罩隔着里面的羊毛手套用力搓了搓脸来取暖。
　　“是啊，不过那孩子比你年轻些，听说是个研究生，刚毕业，准备继续读博士的学生。不是第一次跟我们的船了，老朋友，所以比你们上船都早。”
　　“哟，科学家啊。”
　　“那是，好像是环境科学相关专业。”
　　“这么厉害，给我介绍认识认识。”
　　“没问题，跟我来。”

　　船舱内的一个房间门外，船长敲了敲门，里面有人问是谁。
　　船长报上自己的名字。
　　门开了，一张五官非常好看但有些呆呆的脸出现在门后。
　　船长说了他们过来的原因，又给两个人互相做了介绍。

　　“你好，我叫林亦然。”
　　“你好，我叫陆悦明。”
　　“唉？你怎么哭了？！”
　　“太冷，冻的。”

　　转眼又是一年。乔戈里峰登山大本营。
　　一大帮人卸了装备围在一起喝酒闲聊。

　　林亦然拎了瓶酒走到独自一人坐在雪坡上的陆悦明身边。
　　“又看你那本没人读得懂的日记呢？”林亦然自己喝了口酒把酒瓶递给陆悦明。
　　陆悦明合上本子接过来也喝一口，“其实这已经不能算日记了。”
　　“为什么？”
　　“我说了你会信吗？”
　　“信，你说吧。”
　　“这里面记的是关于未来的事，但是现在看来可能都不会发生了。”
　　林亦然点点头，“为什么不会发生了？”
　　陆悦明再喝一口酒，“因为历史已经被改变。”
　　林亦然又点头。
　　陆悦明有些吃惊，“你真的信。”
　　“为什么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什么事都有可能是真的。”
　　陆悦明笑了，“嗯，你说的对。”
　　林亦然拿过他手里的酒瓶，“不过既然是未来的事，那就是科幻故事喽？为什么不干脆改一改写成科幻小说？很精彩的话也可以考虑出版给大家看看嘛。”
　　陆悦明皱起眉头撇撇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过好像值得考虑。”
　　“肯定值得考虑！就这么定了，等夏天结束回北京过冬你就可以开始着手改了。这样下次咱们再见面，也许就能看到你的作品啦！好期待。”
　　陆悦明笑着推林亦然一把，“期待个屁，我答应改了吗？只是说可以考虑。你个小二百五。”
　　“嘿嘿嘿嘿……”林亦然被推得晃了几晃，傻笑完他重新坐直举着酒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两口，“有个事我一直不明白。”
　　“说。”
　　“你为什么要叫我二百五呢？”
　　陆悦明低头想了想，“那是我给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取的外号。”
　　“我们有相像的地方。”
　　“嗯。”
　　“是你的朋友？”
　　陆悦明没回答。
　　“已经不在了？”
　　陆悦明点了下头。

　　营地那边有人叫他们过去吃东西。
　　林亦然看出陆悦明由于自己的问题变得心情不太好，他把酒瓶往陆悦明怀里一塞，“你等着，我去把东西拿过来。咱们俩在这里吃。”
　　说完他一溜小跑扎进人群。

　　很快林亦然又跑回来，一只手拎着纸袋一只手拎着半打酒，嘴巴里还叼了半片面包。
　　陆悦明站起来接过袋子和酒，“我决定了。”
　　林亦然把面包全塞进嘴里，“什么决定了？”
　　“日记改成小说啊，名字都想好了。”
　　“太好了！什么名字？！”
　　陆悦明抹一把飞到脸上的面包屑，“《0250》。”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