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0》妄起无明

90、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梦之城

　　“走吧。”陆悦明拉起易然，“别想那么多了。去看看这个梦幻之城，到底有多梦幻。”

　　终于，陆悦明和易然一起小心翼翼地跨进了梦之城。
　　掀开一片遮挡视线的树叶，眼前竟然是一条林荫小路。陆悦明摘下一片树叶揉碎了放到鼻子底下闻，“来到地下纪元这么久，就没看到过自然生长的绿色植物。”
　　易然在树下找到一朵紫色的小花，花芯上有只毛茸茸肥嘟嘟的蜜蜂在忙碌。他蹲下细看，“在DNA和HS，很多人一辈子都没亲眼见到过这些。”

　　走出林荫小路，一片阳光洒下来。两个人都忍不住停住脚步抬起头眯缝着眼睛向上看。蓝天、白云、闪瞎眼的太阳。微风拂面，耳边有虫鸣鸟啼。刚刚的命悬一线似乎只是个噩梦，还真是地狱天堂般的差别。

　　继续往前走，是一个居民区。几栋高楼错落而建，旁边还有商场、小型超市、饭店、酒吧……公共设施一应俱全。就像某种建设类社交游戏，目光所及，到处都是生活气息浓郁的熟悉场景，只差有人住进去了。
　　陆悦明甚至跑进一家超市去看，里面的货架居然都是满的，什么生活用品都有。但由于没有销售人员和顾客，反倒让不真实的感觉越发明显。

　　走出超市，陆悦明掏出尤多尔夫给他的雷射枪朝天上开了一枪。
　　易然吓一跳，“你干什么？！”
　　“我不相信那是真的天空。”
　　果然，激光束向上飞驰了几秒之后遇到无法穿透的阻碍瞬间折返。接着陆悦明朝各个方向都开了枪。现实就是那么残酷，每一枪最后都返了回来，最近的一个折返点离他们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陆悦明朝那一点走过去，易然留在原地没动。

　　树丛越来越密，后来变成了厚厚实实的一层藤蔓植物。陆悦明扯几把，一片灰色露了出来。他伸手试探着碰了碰，是个光滑的平面。再用袖子擦一擦，灰色似乎有了变化。
　　陆悦明慢慢把脸贴上去用一只眼睛往平面的另外一边看。开始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眼前的灰色在慢慢变化，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动，然后越来越远，一道光芒过，照亮了四周。可光芒转瞬即逝，陆悦明没来得及看清楚。于是又坚持着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逐渐适应那片灰色深处的光线，再加上时不时闪过时长时短形状各异的光芒。陆悦明终于看清楚了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致”。

　　易然守着时空穿梭机背包坐在地上，阳光暖暖地晒着他的背。虚幻的幸福往往是真实生活中最普通的一面，越是不曾留意的瞬间越显得弥足珍贵。

　　陆悦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快走二百五，别他妈扯了，这哪里是什么梦幻之城，根本就是个密封观赏鱼缸。”
　　易然站起来，“我们还在地下，不是地面上对不对？”
　　“不，是地面倒是地面，不过‘鱼缸’的外面还是被毁到地狱都不如的一塌糊涂。我眼都看瞎了才看清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发射塔，旁边有起落台。大概是当年太空人离开时留下的，我很怀疑现在还能不能用。就算能用，现在地下的路已经被阻断，他们降落了之后怎么过来呢？也许建个什么梦之城让太空人类回来根本就是那家伙的一厢情愿。”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走。只是可惜看不到梦之城的全貌了。”
　　易然仰头又看一眼头上逼真的太阳，“维持梦之城运转的系统，肯定可以监视全城。这里一定有个主控室。如果能找到，就可以查看梦之城的任何角落。”
　　陆悦明想了想，毕竟是另一个自己完成的最后一件作品。他回去之后这里可能将不复存在。现在时间还充裕，他们也很安全。
　　“好，那我们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主控室。”
　　“我有简单些的方法，不用没头苍蝇一样乱找。”易然打开自己的计算机，“用这个残像热能追踪可以检测到那个‘你’来这里最常去的地方。”
　　“一半机器人的也能检测到？”
　　“能，智能机器人的体表都是正常温度。咳咳……咳咳……”
　　“你怎么还咳嗽，这里空气不错啊。”
　　“可能刚才呛得有点重。你别吵，看，有图像了。”
　　易然的腕式计算机里投射出了全息影像，很清晰，是“陆悦明”。他正好在走过这条路，并从陆悦明身上穿了过去。因为知道他已经死了，这么看着格外的像鬼魂。

　　陆悦明和易然跟着影像往前走，没走多远进了一栋楼。坐电梯直接来到顶层，“陆悦明”走出电梯，拐进旁边楼梯又上到露台。露台上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走到露台的边缘，一脚跨了出去。
　　易然吓得差点叫出声，陆悦明也出了一身汗。只见“陆悦明”手指在空气中点过，然后面前出现一道门，他开门跨进去，凭空消失了。
　　陆悦明也走到露台边缘，伸脚试了试，真的有东西能擎住脚底。看来“陆悦明”在这个看起来是后末日时代风格的梦之城，还是给自己留了个超现实主义“后门”。
　　按照“陆悦明”点过的位置又点一遍，门再次出现。进入门内，仿佛是又回到了AI世界。这个隐形房间里到处都是隐藏式操控台和看起来牛逼炫酷但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仪器设备。
　　易然的热感残像追踪再次搜寻到“陆悦明”最后一次进入这里的影像。他在一个操控台前坐下，开始进行操作。陆悦明站到旁边试探着按照他的动作重复一遍，墙面上立刻有了变化。而且很巧，还真的就是梦之城各个角落的监视画面。跟之前给陆悦明的感觉没什么区别，目前为止这里是一个看起来生机勃勃的死城。万事具备，只差人类。
　　陆悦明想梦之城看完，没什么遗憾了，准备离开。
　　可“陆悦明”没有站起来，身体忽然转个方向，朝向了另一个操控台。
　　陆悦明一时好奇，跟随着他的动作，又打开了新的影像。这次墙上出现的，是年轻的冯叶、陆启天，刚满7岁的陆悦明和还是小婴儿的陆明月。一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跟前，桌上有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七根蜡烛。陆悦明头上戴着小小的纸王冠，精致的小脸上映着烛光，满满都是幸福，但表情还是酷酷的。陆明月一边喔喔地喊着流着口水，一边用还不怎么灵活的手指努力地抠着蛋糕的边缘。
　　“记忆重现。”易然随口说。
　　陆悦明盯着墙面说出自己的理解，“就是把某个人的记忆记录下来视频化？还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反复播放？”
　　“差不多吧。不过记录分两种：一种是当事人自愿地有选择性地记录一些片段。一种是强行读取并记录，那种比较残忍，几乎可以挖掘出当事人亲身经历过的所有事件，甚至想刻意遗忘的伤痛。弗雷德说他们记录了罗宾的记忆，应该就是后一种。还以为这种技术只有DNA掌握，没想到AI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那是，别忘了，我公司名下可有专门的生物研究所。”

　　庆生片段结束，墙上又出现了林亦然穿着病号服的背影。他正站在窗边，病号服有些大，他站的也不直，窝窝囊囊的一堆杵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陆悦明”进门叫他，他笑嘻嘻地转回头，额头上还有在玻璃上压出的红印子。
　　“你看什么呢？笨蛋。”
　　“看来看你的美女啊。”
　　“胡说，哪有什么美女？”
　　“啧啧，是你口味太高。”
　　“你是想看来看我的人是不是都走了，好过去找我吧？”
　　“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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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景变成了医院。一个金发碧眼医生打扮的男人，双臂交叉在胸前，“陆先生，你要求的事我们真的做不到。”
　　“我可以把所有的钱都捐给你们医院。”“陆悦明”的声音里破天荒地充满了哀求的味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陆先生……”
　　“我可以不要公司，不要一切。我带他远离他不喜欢的东西，让他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他会有好转吗？”
　　“唉——”医生长叹一声，“你以为人的大脑是什么？想点高兴的事，病痛就消失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的工作，也尊重生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你有没有钱要不要什么来衡量的。”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陆悦明”急了。
　　医生很无奈，“这样吧。你要是不在乎折腾，不如试试看，看能不能把现有的医疗科技水平整体提高一个层次。要是能找到根治阿尔茨海默病的方法，也算造福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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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是陆悦明家的厨房。林亦然扎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一手叉腰一手拿铲子。“陆悦明”进门他微微偏了下头，“回来了？”
　　“在忙什么？”“陆悦明”把大衣和笔记本放到沙发上。
　　“回来的正好，你过来一下。”
　　“干嘛？”
　　“陆悦明”走进厨房，林亦然又翻出条围裙给他也系上。
　　“我教你做菜。”林亦然点着天然气放上平底锅又倒了油。
　　“陆悦明”不大情愿，“你做的那么好我不用学吧。”
　　林亦然把一个鸡蛋打进锅里，“你只会煎单面蛋。不是说过我煎的双面的好吃？教你怎么弄，这样要是我以后……不记得怎么做了。你就不用只吃单面煎蛋……唉？你干什么？！”
　　不等林亦然说完，“陆悦明”伸手关掉燃气灶，端起平底锅连油带蛋直接倒进了水池。
　　易然愣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陆悦明”把平底锅丢回灶台看了易然一会儿，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我永远都不要学怎么煎双面蛋。你要好好的，要不就再也没有人能给我做好吃的双面煎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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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酒店。林亦然赤、裸着上身腰上搭了被子躺在床上，发丝凌乱，眼圈漆黑，面色憔悴。
　　同样什么都没穿的“陆悦明”从旁边坐起身点了支烟。
　　林亦然眼巴巴地看着他，“悦明……”
　　“什么？”“陆悦明”吐出口烟。
　　“我……我不忘掉你，你不要结婚，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可是已经结了。新娘子现在就在新房里等我呢。”
　　“悦明……”
　　“什么？”
　　“没什么，我快困死了。”
　　“那快睡会儿吧。”
　　“可是……我怕睡着再醒……醒过来，就……不记……得……”
　　林亦然睡着了。陆悦明轻轻拍拍他的脸，林亦然一动不动，“陆悦明”掐了烟跳到地上开始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
　　“嗯，等他醒来估计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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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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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亚利桑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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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付五十年吧。五十年怎么也能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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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对，十个小时后过来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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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1208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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