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0》妄起无明

59、第五十九章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打开门，不到三秒钟，两个人又一起努力把门关上了。屋外的沙暴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看来今晚走不了了。

　　易然把床上的杂物推一推，“咱俩挤挤吧。”
　　陆悦明拎起条毯子铺到地上，“不了，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要睡地上也是我睡。”
　　“没关系，当初你在我家第一晚也是睡地上。”
　　“可是……”
　　陆悦明已经躺下裹好了毯子。

　　很快陆悦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易然躺在床上看着他长长的背影，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他的记忆，结果一无所获，最后眼皮渐渐沉重，自己也睡了过去。

　　陆悦明被泡尿憋醒，急急忙忙爬起来跑去解决，回来的时候刚想躺下，却听见易然在发出奇怪的声音。走过去仔细听听，确定他是做了噩梦。
　　不是说已经不会再做梦？陆悦明皱起眉头。

　　过了一会儿，陆悦明觉得易然看起来太痛苦了，拍拍肩膀把他叫醒。
　　易然猛地坐起来按住胸口，“好……好难过！”
　　“你是在做梦吗？”
　　“很像，但应该不是。”
　　“什么叫‘应该’不是？”
　　“嗯……亚历山大说如果我觉得自己做梦了，那就是他的治疗有了效果，而我‘梦’到的内容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是我记忆中的某些碎片重现。”
　　“那你刚刚梦到……不，是记起了什么？”
　　“呃……我看到……”易然吞吞吐吐，“你结婚了吗？”
　　陆悦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然没有。干嘛这么问？”
　　“那就奇怪了。”
　　“你到底看见什么？”
　　“我看到一个婚礼，你们那个时代的婚礼。你是新郎，客人很多，我就坐在宾客席里。你的目光穿过人群冷冰冰地看着我。我心里难过的要死，可是却不明白为什么难过。想哭一直哭不出来，憋得很难受，然后你就把我拍醒了。”
　　“这就是做梦吧？”陆悦明哭笑不得。
　　“可是难受的感觉很真实。”
　　“梦里的感觉都很真实。”
　　“可是……”易然按着胸口的手挪到脑袋上，“好吧，等我再仔细问问亚历山大，也许只是我的大脑恢复了做梦的功能。”
　　看着易然痛苦纠结的表情，陆悦明不想再让他为难，“嗯，行。那睡吧。”
　　说完陆悦明又拍他一下，往铺在地上的毯子走过去。
　　“唉……”易然轻轻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
　　“地上很硬吧？”
　　“还好。”
　　“嗯……”
　　“嗯？”
　　“换一下我睡地上。”
　　“不用。”
　　“要不……”易然的声音更小些，“还是到床上挤挤吧？”
　　如果只是睡觉的话，我从来不跟别人躺一张床。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陆悦明笑笑，“好。”

　　“不过……”看着陆悦明坐到床边准备躺倒，易然又有点儿不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在地上很不舒服……”
　　陆悦明伸手把他拉倒，“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再说就算我真想怎么样，动手也未必打得过你。怕什么？快睡吧。”
　　易然小心翼翼地躺下，背对着陆悦明跟他保持了个很微妙的距离。

　　第二天一早沙暴停了。
　　陆悦明睁开眼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拱在胸前。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易然，衣服上居然被留了口水印子。

　　360已经彻底没电，陆悦明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拿起卡尔，解开绳子，开机。
　　“嘘──”陆悦明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开始用手比划。
　　很快卡尔会意，动作飞快地爬走但没发出任何声音在屋子几个角落里装了监视器。

　　易然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已经重新装扮好的陆悦明正蹲在地上鼓捣360。
　　“早饭做好了，你先吃吧。”陆悦明把一些肯定不会用到的零件拆下来，“我把它弄得好带些，你装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
　　易然坐在床上一脸茫然地看看陆悦明又看看后面台子上的早餐，“你几点钟起来的？”
　　“不到七点。”
　　“现在几点？”
　　“八点半。”
　　易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平时只要有一点声音我都会醒的。”
　　“嗯，你没失忆之前也一样。睡觉睡得很谨慎，可我弄出什么动静……你好像都……听不见没什么反应。哦……好紧……卡住了……”陆悦明废了很大力气才从360身上卸下一只打蛋器，“这你也能往上装？亏你想得出！”
　　闻到一阵香气，问题都被抛到脑后，易然光着脚走到操作台跟前，眼睛瞬间放出绿光，“啊！好丰盛！”
　　陆悦明回过头，“煎蛋而已，还是单面的。”
　　易然用勺子挖下颤颤的整个蛋黄塞进嘴里，“嗯──好吃！”
　　陆悦明心满意足地转回去点点头：虽然什么都忘光光，可性格习惯都没变，这就好……

　　等陆悦明忙完走到台子前，发现易然把他准备的两人份都吃光了。易然抬头看他，嘴边挂着黄澄澄亮晶晶的蛋黄，“别告诉我你还没吃。”
　　陆悦明指指自己嘴边儿，“你当初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克隆人是完美无缺的？”
　　“我就是完美无缺的啊。” 易然毫不在意地一甩胳膊再用手指扯住衣袖往嘴上一蹭，蛋液立刻糊了脸和袖子一片。
　　陆悦明觉得快瞎了，闭下眼睛把脸别到一边，“你快去洗个脸咱们走。”
　　“昨天洗过，今儿不用洗了。”
　　“好歹刷个牙吧！”

　　易然刷牙的时候还是顺便洗了脸。
　　“你刚才没有回答，你到底有没有吃饭啊？”
　　“没有。不过算了，高大壮那儿有吃的，我路上解决就可以。”
　　“高大壮？那是谁？”
　　“飞行器的名字。”
　　“飞行器还有名字？”
　　“那个说来话长。路上慢慢告诉你。”
　　……

　　高大壮停住，陆悦明说到了。
　　易然往窗外看看，“黑市！你住这里？！”
　　“不行吗？”
　　“可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离DNA又那么近，很危险吧？”
　　“灯下黑你不懂？这种地方最安全，又方便。”
　　陆悦明把拆得只剩个身体的360背下飞行器，易然帮他拿上其它东西。

　　一路上陆悦明跟各种人打招呼，易然紧紧跟在后面，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从身边路过的人。
　　最后走到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小的店面前，陆悦明停住，“就是这里。”
　　易然抬头：格雷机械改造合作部。
　　“格雷”是陆悦明冒用的ID芯片里的名字，“合作部”相当于后末日时代的小型私企。
　　易然看着翻译成了好几种文字的名头，“不是吧？两个月，你在这种地方搞出个公司？”
　　“不算公司，就是拉了几个人合伙干点儿什么，总得吃饭不是。”
　　“那也很厉害了。而且既然叫‘格雷’，那你是老板吧？”
　　“算吧。因为是我把主要的人凑到一起的，所以他们就非得这么叫。”
　　“都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的啊？”
　　“买东西就认识了。快进去，晚点儿再跟你细说。”

　　陆悦明带着易然进门。里面空间很大，有点像厂房，几个简单的隔断划分出明确的区域：拆卸、组装、配件、修理、系统及软件……每个区域前方都有镭射文字标注。
　　修理区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动了动，“回来了？嗯？有客人？”
　　陆悦明把360放下又让易然也把东西放下，带着他往里面走过去，“来，给你介绍。”

　　“老不死，这个是我的朋友，小凉。小凉，这是我们合伙人之一，叫他老不死就行。”
　　易然挠头，“啊？不好吧？”
　　老不死笑呵呵地伸出手，“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这么叫，所以我才能活这么久嘛，哈哈哈哈。”
　　“啊，好……好吧。”易然不好意思地搭上自己的手，“老不死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