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之十九】Wonderlust ...

  •   Fandom:The Silmarillion,Lay of Leithian,Athrabeth Finrod ah Andreth

      Character:Finrod

      Summary:漫无边际的思考和随之而来的流水账。

      Notes:
      脑洞的触发点是巡音Ruka的那首Wonderlust,尤其是第一句——ふと旅に出たくなるように/ヒトは皆眠る场所を求めるものだと(就像忽然想去旅行一样,每个人都寻求着长眠之所。)
      以及我本来想写的是一篇小言,真的(。
      不排除哪天脑袋发热时会大幅修订。

      Arda世界的一切荣耀皆归于托尔金教授,如有谬误皆归于我。

      ===============================

      启程的前一夜,他彻夜未眠,生平头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关于死的事。

      直到走到了如今的境地,才能真正地越过概念的外壳、也不带任何隔岸观火的色彩,去直面和触碰这件事的内核和本质。——如果Andreth知道的话,或许会说,这就是埃尔达的傲慢吧。

      木柴在壁炉里噼啪作响,他想起那个睿智而悲伤的姑娘被火光映红的脸庞。那还是六十多年前,但那时她就已然不年轻了,时光在人类的身上流逝得飞快而显著,她眼角的纹理有如经年累月的受潮书页。

      如今她已不在这世上——无论曾有过怎样的猜疑、揣测、不安与无可奈何,她已跨出了这个世界的范围,去往所有的埃尔达所不能企及的地方了。那或许——理应是距离真理或希望更近的地方,因为后来者所收获的赠礼之中寄托着被伤毁的阿尔达重获治愈的可能性——但他不确认这种认知是否如同人类看待埃尔达永生的光辉那样,只是在远眺自己毕生无法触碰的事物的同时,生出一些虚幻的、只因期望相信所以才相信的信仰。

      拥有另一件赠礼的埃尔达只能迎接另一种意义全然不同的死亡。那本是一种不必然也不必要的经历,但抛弃了不死之地、背负诅咒跨海而来的诺多精灵则是例外。Yet slain ye may be, and slain ye shall be。曼督斯低沉的声音从冰天雪地的维林诺北境一直回荡到日月初升的贝尔兰,这预言仿佛一张有着纤细经纬的黑色巨网,无处不在、避无可避,在逐渐收拢的过程中将所有人拖往同一个方向。

      作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他早已预知过自己的死。时间要上溯更久,这深藏山中的王国初有雏形,他美丽的妹妹用手指抚摸着那些处处都令人想起提里安或者天鹅港的雕饰,开启一个关于未来的问题。

      它在黑暗里。他说。我将独自进入黑暗里。他看到妹妹灰蓝色的眼睛惊讶地张大了。

      那确是个关于死亡的预言,但黑暗并不是死亡本身。

      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呢。他曾在灯下摊开自己的手掌。微微流淌的光芒穿过指缝,在最边缘的地方,薄而白皙的肌肤之下透出隐约的血色来。一个hra,伊露维塔的儿女之灵在阿尔达之中的居所,来自宇外不知何处的fa与这个世界的物质产生联系的方式,那么死亡是这居所的毁坏和这联系的断裂吗?它是一种被驱离家园的流离失所,是一种有如风筝断线的漂泊不定吗?

      那似乎也并不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家园”早就已经是一个被抛弃或被剥夺已久的概念。提里安雪白的城墙在渐行渐远的队伍偶尔回望的目光之中渐渐和苍白的晨雾融为一体,被塔尼魁提尔高耸的山崖挡在了后面,从此甚至不再出现在梦里;而当他在这片全然崭新的陌生土地上纵马奔驰,那些山川与河流意外地熟稔而温柔,只不过有着与记忆中的家园完全不同的轮廓。

      故土自那时起在海的彼岸变得遥不可及,而漂泊自此成为生命的全部,若它是死亡的象征,那死亡也早已与失根的诺多形影相随。但生命在大海的东岸却异样地鲜活而炽烈,远甚于双树荣光之下那难以计数的岁月。这里的季节更迭得尤为频繁,从花开到花落几乎只是转瞬,活着变成了一种有着切肤实感的变化过程,时光在流逝,有什么越变越少,好像沙漏里不断落下的沙粒。

      死亡等待于某时某处的真切感令有些什么变得愈加紧迫了。走在一条终有尽头的路上——即使它很长——你便总会记挂着在走到尽头之前,还需要做些什么。这种隐约的意识在人类出现之后急速地明晰了起来,他发现那些后来者远没有埃尔达的耐心,他们匆匆忙忙地迈过每一处风景,从不驻足细看。“我们的时间很少。”老比欧说,“容不下那么多遗憾。”

      然后问题回到原点了。死亡是紧紧追逼人类的一片阴影,是横亘在已知与未知间的门槛与界限,但那与埃尔达全无关联。当埃尔达们说起彼岸,那确实只是一种实指,指向遥远的、已知的、既定的彼岸——时间不可度量的殿堂、诸神会饮之所,所有的光都沉于闪耀的西海之下,归于寂静。*

      “就像回家。”他说。但他看到Andreth目光坚定地摇头,她不相信。

      在与她交谈之后那段所剩不多的和平时光里,他曾经觉得自己明白了人类的某些想法,某些因生命太过易逝而带来的深重的、不可化解的悲伤。似乎在关于死亡的问题上,唯有悲伤才能让两支不同的种族产生共鸣。后来他愈加确信了这一点,当他站在色瑞赫沼泽冰冷的泥水里眺望一片火海的多索尼安时,悲伤有如浓稠的海水没顶而来——但是悲伤距离死亡的实质就更遥远了,它不过是覆于岩石上的薄薄的青苔,虽然始终在恣意生长,即使抹去也很快会重新生发,但它的根系永远也伸不进漆黑、冰冷、厚重的岩石的内里。

      那也是他有生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虽然他知道自己被注定的时刻并非此刻,但仍从那些近在咫尺的黑色枪尖和箭矢上嗅到了某种陌生的气息。埃尔达的视觉和听觉都过于敏锐,因而时常忽略其他感官的所得。比如潜行于暗处的气息——硫磺与泥土的腥气、腐败花木的腻甜、锈蚀金属的生涩;还有鲜明得几乎尖锐的触觉——伤口撕裂的疼痛、混合着血水的汗水顺着身体的轮廓滑过肌肤的微痒、紧张的情绪在心弦上撩拨而过的震颤……它们无序地混合在一处,翻搅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一切都拖拽进去,像沼泽悄无声息又毫不容情地吞噬误入歧途的生灵。

      那或许是世上与愉悦最不相干的感觉,但仍不是真实的死亡,甚至没能更为贴近半步。将死亡包装成毁坏和朽败模样的力量与伤毁阿尔达的力量同出一源,而那与独一之神的本意和大乐章的真髓完全背道而驰。

      但当他一路向南,直到重新看到法洛斯高地上苍翠的橡树时,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松弛感却不可抑止地从心底涌出。这是为什么呢?——太阳从山峦的背后缓缓升起,金芒穿透薄如轻纱的晨雾,金格利斯河的流水平缓安详。清晨的露水沿着叶脉滚落,渗入他的金发,颈后微微一凉。——为什么会生出如许深切的眷恋?即使知道了灵肉一体的“生”和灵肉分离的“死”不过是两种对等的状态,而灵肉皆被束缚于阿尔达之中的精灵并不会因状态的改变而真正失去什么?

      壁炉的火黯淡了下去,月亮逐渐西沉,晚秋的寒意填满了岩石与岩石之间巨大的空旷,但有些什么重又燃烧了起来,一丛小小的眷恋,如同尚未熄灭的木炭,在内心深处点起暗暗的橙红色来。

      这眷恋是什么呢?是日渐浓郁的乡愁吗?还是截然相反的、有如旅行者那样,在远离家园的景致之中流连忘返?

      他确实是因为对未知景致的向往才出发的——后来的每一次,以及无法回头的第一次。旅行仿佛是思考的另一面,以什么都不思考、仅仅只去感受的方式思考外在于自己的一切。当他在旷野的疾风或森林的骤雨中闭上双眼时,那些晦涩而复杂的思绪就鲜少浮现于脑海了,世界一片澄明,安宁有如回归母腹。

      但旅行永远只是暂时的,如同再甜美的睡眠也终会迎来清醒的刹那一样。有时他会在外游荡好几个月甚至整年,但时间一到——尽管无人能说清所到的究竟是什么时间——脚下的路便永远指向回家的方向。或许是大乐章的节拍根植进了世界与灵魂,这才有了日升月落、花开花谢的韵律,而人们已经像习惯呼吸一样对之习以为常。

      那么在生与死的更迭之中,究竟何者才是暂时的呢?

      夜色中的阿尔达唯以缄默予他以回应。

      ——于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每一次思索的结果在尚未揭晓的真正答案面前,恐怕连浅尝辄止都算不上。

      然后天色慢慢地明亮了起来,长长的石阶上由远及近地响起均匀的脚步声。他用杯中的冷茶浇灭了壁炉中最后一点星火,起身去赴他在大海东岸的最后一次旅行。

      —END—

      *此处化用了Lay of Leithian中的原诗句——
      I now must go to my long rest
      neath Timbrenting in timeless halls
      where drinks the Gods, where the light falls
      upon the shining sea.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