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da短歌集》苻蓠

14、【之十四】Merely Farewell

　　那一天Curufin醒得很晚，但却并非陷入沉眠，半睡半醒之中被梦境纠缠、却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一点都不陌生，但丝毫也不令人愉快，所以当房门被用力撞开时，他几乎打算感谢这个鲁莽的来客帮他挣脱了梦魇。
　　他努力撑开眼睛，看到他的三哥出现在门口——毫无意外。除了Celegorm之外，没人会连门都不敲就大大咧咧地闯进他的房间。他看起来刚刚出猎归来，浅栗色的长发被晨露濡湿，服帖地粘在前额和脸侧，麂皮短靴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和草叶。他将弓箭卸下来顺手甩在了桌上，在Curufin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之前，走到床边把自己的弟弟拉了起来。
　　“……干什么？”
　　Curufin皱着眉挣了挣，冰冷的空气让他企图重新缩回被子里，却没能挣开兄长的手。Celegorm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粗重而略微凌乱。
　　“一大早闯进我房间……就是为了这个？”于是他挑起眉迎上了Celegorm的目光，故意倾身让睡袍的领口向肩侧滑开了几寸，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
　　Celegorm愣了一秒。“该死的！先不谈这个……”他伸手把弟弟又拉近了一些，彼此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处，“听我说，Curvo——纳国斯隆德完了。”
　　“纳国斯隆德……？”这个词听起来颇为遥远，他们离开那里似乎确然已经很久了，而且出于骄傲或者别的什么理由，在过去的数十年之中一次也没有再提起过它。Curufin因此而张大了双眼，或许只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他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视线的焦点，“完了……是什么意思？”
　　“一片焦土，从法洛斯高地一直到纳罗格河对岸的图姆哈拉德平原。——从巴拉尔飞来的鸟群这样告诉我。”精通所有动物语言的猎手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还有，Artaresto死了。”

　　……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消息。Mandos在500多年前就已经宣判过他们一族的命运，已有许多人被卷进那浓黑的深渊里，如今不过是又多应验了一个。他甚至以为这宿命应当来得更早些，或许该在骤火之战的那一年……Curufin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回想起Araman荒野上的朔风。他完全没有印象了——当诅咒的声响回荡不绝时，他的这个本来就存在感稀薄的堂弟究竟在不在那里。
　　但他记得近一些的事。那是Noldor的悲恸之年，在西瑞安河谷，半兽人的箭射中了Orodreth的马，他从那濒死的马背上拖起他，压在自己的胸腹和坐骑的脊背之间，河谷里的劲风让散乱的金发糊了他一脸，那时他暗自发誓日后一定要把它们都剪掉泄愤——就这样，他带着Orodreth来到纳国斯隆德，送回他哥哥身边。
　　还有更近的，因为更近就更清楚——他想起Orodreth站在纳国斯隆德灯火通明的厅堂之中，银色的王冠沉沉压在他的金发上。当他扬起手宣布驱逐他们兄弟时，神情威严有如一位真正的王，嗓音却从根底上发着颤。
　　那画面毫不协调，你也毫无用处。没有我们，你又能做成什么？Curufin不乏快意地想。Orodreth看起来——不，事实上也担负不了一国的重任。所以这一回他死了，连带他哥哥苦心营建数百年的整个国家。

　　“那么如今，Arafinwe的儿子们一个都不剩了。”他轻声嘀咕了一句，像是给一场戏剧拉幕时作出的解说。紧接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切地抓住了兄长的手腕，“那Telpe呢？！Telpe在哪里？！”
　　“他逃了出来，去了巴拉尔。”Celegorm有些懊悔于没有先对Celebrimbor的去向作出说明，这几十年来Curufin从不提起这个背弃了他的儿子，就好像他从未有过子嗣，但很显然，他并不真的如他表现的那样毫不在意，“……和Artaresto的儿子一起。”

　　沉默持续了一小阵，Curufin挺直了腰，抓着兄长的手把它从自己的领口移开，动作迟缓却不容抗拒。然后他下床去推开了窗。初冬的风从林顿山脉的西麓呼啸而下，顷刻间灌满了整间屋子。
　　“……他驱逐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他再次开口，目光垂向侧前方的地面，语气听起来轻松而充满嘲讽，乃至带着些许快意，“自己会死在背信弃义者们的前面？……呵呵。”
　　“他始终那么愚蠢。”Celegorm简单地回应道，“和他哥哥一样无可救药。”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外袍，走过去披在弟弟的肩上。——风太冷了，而雅瑞恩的身影迟迟没有越过绵延高耸的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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