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8 ...
-
太子丹早就将一切都布置好了。
荆轲舞阳一行人走后的日子里，他日夜辗转反侧，不得安寝，像一只负伤的飞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待那突如其来的一箭。
他犹豫过，毕竟这关乎燕国生存，关乎燕国百姓安危。数个夜晚他从噩梦里醒来，眼前还恍惚残存着一丝血腥的可怕影像。
然而促使他派人去暂时中止荆轲舞阳的行动的，却并非是因为他突然反悔，而是，他的父王知晓了这件事。
果不其然，燕王大怒，秘密处死了所有知晓此事的人，软禁了燕太子丹，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咸阳阻止了荆轲舞阳两人。燕太子丹这时却异常地坚定勇敢了，面对燕王的惊怒斥责，身为一国太子的他表现地大义凛然。
“父王，今秦势乃强，先吞齐楚，后破强赵，依之天下必得其手而莫敢言，不行此，燕国危矣！”
燕太子丹几乎是涕泪横流，声嘶力竭，而燕王只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口气离开了。
身为一国之主，燕王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秦国如此之强，秦王更是堪当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强者，刺秦？又怎会如燕太子丹想的那般容易。且不说失败，就是碰上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侥幸成功了，难道强大的秦国即使失去了领导者就能轻易地败在小小的燕国之下吗？文之李斯，武之王翦，哪个又是池中之物，想必又会是天下大乱罢了，而在这乱世之中，早已是摇摇欲坠的燕国必定是经不起此番折腾的。
他不是没有野心，更不是瞻前顾后，只是作为一国之主，他深知量力而行的道理。他绝知燕国不会长久，也不奢望姬氏子孙能出一个堪比秦王的霸主，他只能尽力保住燕国能够多存在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一刻钟。所以他只是派人中止了荆轲舞阳，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们。
燕太子丹做的依然不够周密严谨，这种事，就不该派荆轲和秦舞阳那样的自由剑客去做，更不该留一个知情的活口。
可是事已至此，他最多只能秘密派人将一切痕迹抹去，让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不知为什么，他留下了远在咸阳城的荆轲和秦舞阳二人的性命，也未让他们二人得知燕国发生的一切。
多年的君王生活，他一直活得中规中矩，小心翼翼，生怕燕国上下有一丝闪失。他也曾对外征战得胜，大败敌国来犯，与强国结盟共进，带领燕国走向繁荣昌盛。可这必定是乱世，战场之事尚有输赢得失，国家又怎会永远保持强势？灰头土脸地一步步败退，低三下四地割地求和，国内天灾乱事使他焦头烂额，盟国违约突然来犯……在这乱世，他走得步履维艰，然而每走一步都可能跌下深渊，永无出头之日。
为了燕国，他从未安寝一日，祖宗遗训始终压在心头。他的一切悲欢情绪总是以燕国为主，他的王后嫔妃要么是盟国之女，要么是臣子所献，他没有爱人，也没有爱人的权利和时间；他与自己的儿女没有正常的亲情，他们全部被交给专门臣子教导，被要求永远一心一意以燕国强盛为己任，男则教为臣子，女则远嫁盟国，连燕太子丹，都曾不得不被送去秦国做质子。因为他是燕王，是燕国唯一的君主。
他知道再怎么努力也是暂时的自欺欺人，秦国眼看就要打过来了，燕，就要亡了。
他没有释放太子丹，他派了最得力的手下去咸阳城，荆轲和秦舞阳还等在那里。
此一行，胜败皆覆国。可是，他忍够了。燕终究逃不过一亡，与其眼睁睁看它被强秦随便找个理由一举吞灭，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也许，秦王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强大呢？
燕太子丹不知燕王已做出同样的决定，他还被软禁在王宫里，想尽一切办法说服燕王刺秦。却不知，一旦事发，他将第一个被放弃。
*
秦国，咸阳城。
燕王派来的人在莫家家主莫思邪的协助之下，成功搭上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千金厚礼奉上，一一展示樊于期的人头与燕督亢地图，诚恳表面燕国归降之意，蒙嘉大喜，愿为之引荐。
同样的夜晚，荆轲与秦舞阳二人相对，默默无言。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二人一个破罐子破摔，一个淡然无意，竟对明日刺秦大事毫无一丝紧张惊慌之感，只看得燕使一阵佩服。
二人早就收拾好了所需一切，只待第二天见机行事。这一晚，舞阳竟例外地没有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反而提了几坛酒，敲开了荆轲的门。
荆轲开门见是舞阳，心下一喜又立刻黯然，只是默默将舞阳迎进屋来，望着他不发一言。
舞阳本就不是多话的人，直接将酒坛往桌上一放，在桌前坐下，破开坛泥便抓着酒坛饮起酒来，荆轲一怔，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微笑，只当这是人生在世最后一场淋漓畅饮罢了，况且有这人陪着，也该是满足了。荆轲上前单手提起一只酒坛，闭上眼睛，酣畅淋漓地喝了起来。也罢，大醉酩酊一场，往日烦忧且放，今日欢情今日尽，哪管它明日心伤！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