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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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幽幽暗暗，近水冷冷迢迢，无数幽魂凄凄乱乱，天地间茫茫大雾弥漫一片，远远近近的声音在低低呼唤，迷迷冷冷的风刺痛眼帘，想要迈进一步却猛然发现竟是万丈深渊，惊慌后退又感觉小腿酸麻不得动弹，茫然四顾只看阴云遮日，远远一只尖嘴巨鸟扑打着厚重长翅冲自己利箭似的当面疾驰而来……
荆轲一怔，骇然惊醒，苍白的脸上全是密密的汗珠，梦境消散，心脏却仍在胸口处噗噗直跳，全身上下被缰绳捆过似得僵硬痛麻，尤其是小腿处，似乎是抽筋了，一跳一跳的疼。荆轲却顾不上这些，愣愣地在脑海里乱找刚才梦境的残影。
真是个怪梦。好一阵子，荆轲才醒过神来，却依然有些抑制不住的心慌意乱，他伸手抚了抚胸口处，在黑暗里侧身对着墙壁发了会儿呆，又狠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紧入睡。过了片刻，却又慢慢睁开眼睛，认命似的坐起身来。
黑暗中摸索着随便披了见衣裳，借着模模糊糊的月光扶着触手粗糙的墙壁走出房间，来到空空荡荡的室外。
院子里微微浮着一层清冷的月光，静水似的隐隐泛着波漾，透明的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若隐若现。荆轲站在院里的空地上，抬头看那片薄薄的月亮，它就那样凄凄地飘在墨黑的夜空里，像是北风稍稍一吹就要被刮走的样子。那勉力散出的光也极冷极淡，残缺不全的月面更是让人看了可怜，有几块黯黯的一副耗尽了所有生命的样子，空荡荡地镂在月面上惹人悲伤了。那月亮周围连一颗星子都无，单于它一个孤零零地浮在空中，摇摇欲坠。
不知站了多久，双脚忍不住痛麻起来，狠狠抗议着自己的不公，稍微移动下身体，眼前竟也开始一阵阵昏黑，荆轲于是忍着慢慢坐在地上，想要减轻一点双脚的压力。比寒冰更冷的地面使他一阵寒战，可坐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也只好忍得了。除一身贴身的单薄里衣，荆轲身上也只就胡乱裹了件还算厚一点的外衣，在这天寒地冻的深夜室外，仿佛连身体里的脏器都被全部冻上了。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没过一会儿，全身就被冻麻了，他感觉到自己皮肤上一根根抖擞着竖起，坚硬而脆弱地保护着自己的身体。他坐不住了，便干脆仰身躺了下去，合上了眼。
极强烈的倦意忽然像是狂潮一样涌上来，荆轲知道自己不能睡在这里，他挣扎着睁了睁眼，黑暗里眼前模模糊糊地闪过无数幅熟悉的画面，而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与之前的自己毫无干系的路人，冷静淡漠地看着这些飞快闪过的画面。
荆轲低低地笑了起来，寂静的黑夜里，这声音突兀悚然，低哑难听。
他再也无法直视舞阳了，那双冰冷却纯粹的眼睛，那个冷漠却简单的人。他不再是那个执剑逍遥天下的荆轲了，他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名字。然而他必须去完成那个独属于荆轲的任务，他得活着，得证明自己还是荆轲，也许只有死才能洗刷掉一切。
荆轲很狼狈，他以为那个耻辱只有自己和莫思邪知道，所以再狼狈也要在舞阳和燕国使者面前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装着自己还是原来那个恣意妄为自由自在的荆轲。
他承认他怕了，一个剑客最忌讳的莫过于一个“怕”字，然而大事当前，他怕了。他怕舞阳知道了他的耻辱，他怕自己被赤裸裸地将自己最难堪的一面展示在舞阳面前。他还不知道舞阳早已亲眼目睹了那件事，然而他的心，已经乱了。
“嘎——”满室静默里一只夜行的鸟嘶哑地叫了一声，荆轲一惊，睁开紧闭的双眼，脑海里瞬间清醒，四下里匆匆看了一眼，拖着痛麻的身躯爬了起来，艰难地走回房间去了。
漆黑的夜空中，一团朦朦胧胧的云雾轻轻飘移，于是那本就黯淡的月亮又被挡了一大半，院子里黑乎乎的，极隐蔽的角落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黑影闪了一闪，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