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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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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同那名叫颜容的女孩走后,母亲便来到院子,一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拿起我绣的帕子细细看着。
“见到那个姑娘了吧?这下,你也该知道,你奢念的也只是一个大度体贴而已了吧。”
“姑娘?”我看着母亲的脸,她一直没有抬头看我,有些苍白的脸紧绷,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怒气,“您说的是颜容,容若今日来时带着的女孩。”
“是。”
“额娘的话,我不是很懂。”
“你懂,你怎么不懂。”母亲突然从那帕子下拿出绣着容若二字的锦缎,“你说你不懂,那么现在这锦缎上的字,难不成是央歌绣的吗?你忘了是谁生的你,你也忘了是谁看着你长大的,但我没忘记。”
我垂首立着,低头看着绣着荷花的鞋面,竟是不知道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
“我知道那女孩日后是要给容若填房的丫头,对女儿而言,容若是哥哥,别无其他。”
“知道便好,过不了多久我们便是要回去的,况且你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的,别把你的聪明用错地方。”
我低声称是,是的,我从生下来便知道我不能站在容若身边,我也被告知以后是要在红墙碧瓦中生活的。
母亲微笑地牵着我的手,往前厅走去,那在刚才被母亲握成一团的锦缎丢在地上,被母亲踩了过去。
眉头微微蹙起又舒展开来,是的,自己知道是没有结果的。
穿过抄手游廊,再走个十几步就要到前厅的时候,母亲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然后目光留在我仍旧穿着绣鞋的脚上,“该是时候穿花盆底了吧,好歹是个大家小姐,莫要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一般。”
我仍是不语,或许是我如此顺从的态度令母亲满意,所以她不再多说什么。
前厅乃是会客设宴所在,如今母亲带我前去,一定是家中有重要的客人来了。
前厅除了阿玛之外,还有另外其他人在场,他们端坐在两侧,见母亲同我进来,便纷纷站起行礼,母亲的脸冷了冷,终是没有什么情绪,径直走到父亲身边坐下。
我一直被母亲牵着手,倒是省了见礼的事。
各人都坐下以后,母亲甚是体面地问了问坐在下首那稍稍年长的女子一些家常话,那妇人一一作答,母亲略略点头,然后又问了坐在旁边比我稍大几岁的女子。
我听母亲喊她的名字,阿奴。
阿奴的样子似乎很紧张,像是十分害怕母亲一般。
我坐在父亲怀里,看见阿奴低着头双手一直不停绞着手帕,回了不是很多话额头便渐渐渗出汗来,当被问及嫁娶之事的时候,她竟是支支吾吾再也挤不出半句话来,于是更加用力绞着手帕,额头的汗也便越来越多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尴尬,母亲执意要听到阿奴的回答,却是急得那年长的妇人站了起来。
“夫人,阿奴的婚事,全由您和爷做主,但希望夫人能看在慧珠服侍夫人多年的份上,还希望……”
她的话没说完,我却是全部听了明白。而母亲却是依旧神色自若,拿起桌上的茶啜饮了一口,便起身向前厅门口走去,然后在众人都以为气急而走的时候却回过头来,对着抱着我的父亲说道:“既然阿奴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而她的身份自是进不了宫的,何不妨,退而求其次,嫁个殷实人家便好,至于这人选,还是需老爷自行定夺,毕竟,您,和慧珠,才是她的父母。”
母亲的目光里渗着冷冽的光,不似以往,而我看着,竟是觉得心悲凉如水,原来我看到的母亲,并不是幸福。
站在一旁尚未坐下的慧珠,连声对着父亲说着谢谢爷之类的话。
我看见母亲的脸上有着讥诮的笑容,垂目听她把话说完,这谢,母亲竟是一个字也没担得。
父亲的神色我看不见,也不想看见,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但在感情上背叛得如此残忍,我终究替母亲可怜。
父亲将我放在地上,将将想要走上前去安慰母亲几番,却已经被我抢了先,母亲的手冰凉,我却紧紧攥着。
“额娘,女儿陪您走走吧。”
“嗯。”
离开了前厅,母亲问我:“你为何不问那二人是谁?”
我笑笑:“额娘都说女儿聪明了,自然有些事情,不问,也该是晓得的。”
见额娘仍是直直看着我,我伸手贴着她的脸颊说:“若不是那人是陪您随嫁而来,是不是,额娘就不会这般难过了。”
母亲失笑道:“说你聪明的时候,你却不知道自己避着难过,说你愚笨,却从来是看事如此明了,难怪连心高气傲的五格儿也那般喜欢你。”
我不以为然,自然,我不是孩童,那般天真无邪不是我该有的。
见母亲仍旧神色莫辨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是失言了。
我连忙粲然一笑,忙拽着母亲的袖子:“如今额娘有女儿陪着,难道不开心吗,作何要为那不相干的人伤神。”
“不相干……”母亲爱怜地摸着我的脑袋,然后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是啊,不相干,早就不相干了,我竟是以为看不见,便不在了。”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然后一瞬间看见父亲的衣角飘然而过,这时候,我突然想回去了。是的,我想回去了,回到我来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我便是无比惆怅,似乎以后的自己无论在哪个人的身边,都必然如母亲这般不幸。
我如此害怕不幸,进而抱着母亲的手,不知是为了安慰谁:“额娘,惠儿将来哪也不去,只留在您身边,好不好?”
母亲却当我是小孩子撒娇一般,说了句:“还是孩子啊,好啊,以后不嫁,你做额娘的老闺女。”
我也笑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央歌也笑了。
可谁知道,如果他们认定我已经不是平常的孩童,是否还可以如此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