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醉一梦》鸾来

3、收纳

　　“爹。”刚行过冠礼的齐玄霖一身正红喜服对叶明照拱手一礼。
　　“贤婿且稍候片刻，鸾儿即刻便好，先坐坐罢。”林清流上下打量着齐玄霖，真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齐玄霖便也不再客套，待二位长辈入了座，便恭敬的立于一侧。
　　不多时，一袭华美嫁衣的叶鸾便被檀香和沉香扶至厅堂。向父母叩过首后便又被扶上了花轿。
　　叶鸾安静的坐在轿内，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自己10岁便被送去丞相府与丞相之子齐玄霖一同教养六年，虽时常回叶府与父母、兄长和幼弟团聚，可终不比现下……这一去，便真正成了齐家的人。
　　着实……是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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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楼总是人们相互流通消息的好地方。
　　大堂的一张四角桌围了六个赌徒，边掷骰子边高谈阔论：
　　“阿三啊，听说最近西郊又有一个村子被一夜之间就杀光了！房梁上都溅着血呢！叫什么……王柏村吧？我可记得三嫂子就从那村儿来的。”
　　“大！大！大！唉，又输了……”被称作“阿三”的男人聚精会神的盯着骰子，也不以为意，“可不是！我家那婆娘的娘家就在那儿，这会儿正搁家哭着呢！得了得了，咱也甭管这些事儿，玩自个儿的！”
　　“说得对！玩儿！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啊！！”
　　又是嘈杂混乱的骰子声叫骂声。

　　朴素却不失精致的隔间帘子虚虚掩着，里边本是安安静静。待赌徒们议论完这些他们无趣生活中唯一能取乐的事，小二便恭恭敬敬的拎了壶高峰云雾进来为竹桌上的两只玉瓷杯沏上，后识趣的带上了门。原看着似白瓷的杯子竟渐渐透出了些翠色，茶叶片子在热水中上下浮动一阵，如少女沐浴般慢慢舒展了身子，悠悠沉在了杯底，着实极为美妙。

　　“这茶倒挺香……哎呀！怎么又打我！”
　　放下茶水刚被一饮而尽的空瓷杯，风华绝代的红衣男人捂住脑袋，一双勾人的凤眼如初生小犬般可怜兮兮，想来任谁见了都会为之神魂颠倒，“鸾儿你也真舍得下重手！”
　　仍是一身薄青色衣裳的叶鸾却丝毫不为所动，收了手中小巧精致的折扇放在桌上睨了他一眼，顺了顺蜷在腿上那小松狮蓬松的毛便抬手取了杯来轻轻晃荡，怀中的小东西舒服的缩了缩。
　　“不知轻重。”
　　“为何如此说！”
　　“我交代了你多少次，办事要干净利落，你却每每非闹得全城皆知不可。先不提这里是京城，单是为了往后的长远计划我们也要收敛着些，这些话你究竟放在心上了没？嗯？还有，谁会像你这么喝茶？茶是用来品的，哪有拿来当水喝的理儿？”
　　面前这容貌比女人还美上许多的男人委委屈屈的，“鸾儿的话我怎会不放在心上……只是我手下的人你是知道的，一个个从来不讲究什么收敛不收敛，下手又没分寸……”
　　叶鸾抿了口茶，又将杯子置回原处，揽了揽爱犬。隔间中静默了一阵子。
　　终是叶鸾先低低叹了口气，“郁金。”
　　那人的眼神便如她怀中的小犬般晶亮起来。叶鸾愣了愣，不禁失笑，“有时候你还真像……嗯……秀秀要娇的样子。”
　　“不要拿我和这蠢狗相提并论！”柳郁金咬牙切齿。
　　她怀中的小松狮也不甘如此被人欺侮，便趁叶鸾不注意猛地啃了一口他搁在桌上的手背。叶鸾也不表明立场，只是好整以暇的端了瓷杯慢慢品着。
　　“啊！好啊你这小蠢狗竟敢咬本王！找死是不是！”柳郁金一副凶恶相的想扑去逮它，哪知它一扭蓬蓬肥肥的小身子迅速躲回了叶鸾怀中。
　　“你们怎就不能安生些？一人一犬倒闹得前世冤家似的。”有些哭笑不得的叶鸾一手护紧秀秀，一手又捏了捏柳郁金的手腕，“快别闹了，去王柏村看看罢。”
　　“好~我们这就去~”柳郁金对叶鸾笑的倾城倾国，一转头看向秀秀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相，“蠢狗！看在鸾儿的份上今日便先放过你！”
　　“汪！！！”

　　两人一狗一同出了鱼龙混杂的茶楼，叶鸾便将怀中的秀秀交给马车旁的辰砂，“带秀秀回府，仔细着些，别把自己和秀秀一起丢了。”
　　挽着双挂髻的辰砂欢天喜地的伸手接过秀秀，吐了吐舌头，“少夫人怎知我常带秀秀上街玩儿……”
　　叶鸾揉揉秀秀毛茸茸的脑袋，敛了裾由柳郁金扶着上了马车，仍是不放心的撩开帘子，“你的性子我还不知？快去罢，自己仔细些。回府后若少爷回来了就同少爷说我和郁金少爷上庙里还愿去了。”
　　欢喜的福了福身，辰砂便抱了秀秀转身跑开，柳郁金分明听见小姑娘嘴里还念着些“叫花鸡、金刚酥”之类的吃食，不由有些担心。
　　“鸾儿，你的蠢……咳，秀秀不会被她喂出病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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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柏村——
　　倒确如那赌徒所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两人屏退了随从，只留了檀香和柳郁金身边的暗卫遥凌在身边便打算进村细探一番。
　　“大理寺没派人过来？元肇这算是想彻底放弃……你这是作甚！”叶鸾淡淡的说着便想迈步进村，却不想猛地被人打横抱起。
　　“鸾儿这是忘记了罢，我这大男人倒无甚所谓，你若如此行去，待晚些回府了又如何向玄霖交代这些血迹？”柳郁金找借口的功力炉火纯青，可惜上扬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檀香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叶鸾无奈的瞥他一眼，便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由他抱着。二人一路进去，她的眉却愈蹙愈紧。
　　“这村中竟无一个有资质的人？”
　　柳郁金抿唇不语。直到了村中小路的尽头，一棵古老的大榕树下的两个小身影却令二人眼前一亮。

　　年岁长些的男孩面无表情的靠着树嚼咬生番薯，而一边的小男孩则摆弄着些像是娃娃的物什，口中还喃喃的念着什么。
　　柳郁金抱着叶鸾径直走到他们身边将叶鸾放下，叶鸾一眼便看出小男孩正摆弄的是一具女婴半腐的躯体，即便那躯体上布满蛆虫，四周飞舞着大量的蝇子。
　　“妹妹陪我玩嘛……妹妹陪我玩……”
　　叶鸾俯身，拉起了小男孩的小手，也不顾忌他碰过腐烂躯体，温柔地微微笑，“小弟弟，跟姐姐走好么？”
　　那小男孩愣愣的抬头，榕树下的男孩迅速起身过来，“你们是谁，想干嘛。”
　　“你们的家，你们的村子都已经没有了，跟着我们，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柳郁金居高临下的冷冷盯着他，平日面对叶鸾时的娇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孩戒备的眼神渐渐有些松动，他看着面前恍如天人的一男一女，口中吐出一句，“你们，能让我们得到力量么。——强大的力量。”
　　叶鸾伸出另一只玉白的手，无名指上的红玉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她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