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自谋福路》忆如往昔

6、第六章

　　待得老夫人情绪平稳了些后，司未然殷勤地为老夫人亲手倒了一杯茶。“奶奶，我听嬷嬷说，您昨天派芳灵姐姐去我那里找了我几次，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她似是忽然想起这件事一般地随口问道。

　　老夫人低头吃了一口茶。“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是要芳灵去你那里问问，眼看着你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可是需要什么？无论衣裳头面、珍奇物件你都可以说出来。”

　　司未然摇摇头。“老夫人平日里为我置办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这些。”老夫人定定地瞧着她，倒是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司未然眼珠一转，作出一副意有所图状道：“老夫人若是真要问我想要什么，我倒是的确有个不情之请，就不知道老夫人能不能答应我？”

　　到底是小孩子。老夫人双目一垂，指节摩挲着青瓷茶盏上的细致纹路，安然自若地问道：“哦？说来听听。”

　　司未然从床榻上站起来，两手绞着自己的裙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夫人，前些日子我犯了旧疾，我身边伺候的辉月和锦年都因职责失当而被您关进了祠堂，如今您看……我身子已经好了，辉月那几个也关了这么长时间，这罚也罚了，关也关了，老夫人是不是能把她们放回来？”

　　老夫人没料到她提的是这件事，一时怔愣了下，不过随即敛神，表情看不出是怒是喜地睇着她缓声道：“原来你是来要回那几个丫头的？这话莫不是你房里的那几个丫鬟嬷嬷撺掇着你来说的？”语气淡淡，却一针见血。

　　她心一紧，虽强自镇定，却克制不了一种心虚的感觉。“辉月和锦年到底伺候我这么久了，没有她们在旁边我一时也觉得不习惯，之前是因为我在养病，管不了这么多，现下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后难免会有需要用到她们的地方，所以这才大着胆子过来求老夫人。”她对辉月和锦年两个丫鬟可以说毫无印象，但既然允诺了救她们出来，自然使命必达。

　　老夫人用杯盖拂了拂杯面上的茶末。“你需要人手，我可以再配给你几个，至于这两个丫头……”老夫人眼眸一眯。“夕姐儿闹到你房里她们不知阻拦，跟你吵起来不知劝诫，你被气得犯了旧疾不知去喊大夫，或者过来回我，身为你的贴身丫鬟，却毫无半分保护你这个主子的自觉，这样的下人要了有何用？”忆起当日怡然阁的一团混乱，她到现在都揪心不已，差一点……要是然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唯一的孙女岂不是就这么没了？

　　司未然安抚地一笑，朝老夫人靠近几步，娓娓道：“辉月和锦年的确有失职之处，只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几个人能做到尽善尽美？再说她们两个年纪小，从没出过什么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陡然遇到那种事，她们能怎么办？吓傻了也是有的。这事不光对我，对她们，对我院子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教训，相信再有这样的事他们也明白该怎么处理了……”

　　“怎么？”老夫人眉头一挑。“你还想再来一次？”
　　“当然不是！”她赔笑。“我是说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辉月和锦年一定从中吸取了经验，接受了教训，应变能力相应地也该提升了一个台阶，只希望老夫人能再给她们一个机会。若是谁犯错就把谁踢开，丝毫人情不讲，以后谁还敢对我尽心尽力，岂不是寒了下人们的心？”她巧舌如簧。

　　老夫人垂目低吟，她明白这是有所松动了，又再接再厉地添了一把柴，伏在老夫人膝下道：“老夫人，我知道您在府里一向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只是求您且看在她们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的份上，就大发慈悲饶过她们这一回吧！”

　　彼时老夫人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一听到她这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的俚语昏话，竟一个忍不住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差点没呛到喉咙。“咳咳……你个鬼丫头！”老夫人一边拿帕子抹嘴一边哭笑不得地嗔骂道：“去哪里学来的这浑话？我怎不知你这嘴皮子竟这么厉害了？”

　　一直在老夫人屋里将她们的话从头至尾听了个遍的芳丹连忙走上前来，帮着老夫人脱下被茶水打湿的衣裳。“怨不得老夫人会这样，我们竟从不知道然姐儿说起话来这么风趣呢！”守在门前的芳灵也赶紧过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深色对襟薄袄给老夫人换上，笑道：“然姐儿果真是个妙人，这话怕也只有然姐儿说得出来。”

　　司未然心中甫定，暗道这事应该是拿下了，脸上却做出羞怯之态。“对不起，老夫人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一边问一边两只手绞在一起，像是犯了错正忐忑不安等待处罚一般。

　　老夫人换上芳灵拿来的衣裳，暗里朝她使了个眼色，芳灵立刻会意低着头便退出去了。司未然心知这是去办她那两个丫鬟的事，只作不见，还一径拉着老夫人的手撒痴扮呆。

　　从颐心院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了。司未然带着佳期回自己的院落，才刚走近院门，便听见院子里头比以往热闹了不少，舒嬷嬷正站在厢房门口跟两个眼生的丫鬟说话。想必那两个便是辉月和锦年了。

　　“小姐！”一看到佳期扶着司未然踏进院落，辉月和锦年便立刻眼尖地瞧见了，一脸激动地扑了上来。“小姐，奴婢还以为永远也出不来了！若不是小姐的恩德，只怕我们……”没说完，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司未然本能地退后了两步，仔细打量了这二人一番。都是跟佳期差不多大的年纪，清瘦如柴，面有菜色，想必在祠堂受了不少罪，暗叹口气，温言道：“你们刚从祠堂回来，在里面想必也不好过，快起来吧！先去梳洗歇息一下，晚上再过来我这儿。”

　　两个丫鬟拜了又拜，这才站起来跟着几个嬷嬷和粗使丫头去了。舒嬷嬷和佳期一边一个扶着她进了内室。

　　“多亏小姐求情，不然辉月两个还不知要关到猴年马月。我刚刚已经训过她们一遍，要她们牢记这件事的教训，下次若再傻呆呆地任凭主子被别人欺负，定要把她们卖出去！”舒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相当狠厉，跟平时的和颜悦色截然不同。

　　佳期听了这话，生生打了个哆嗦，只垂下头什么也不说。

　　司未然自然不认同舒嬷嬷这种“主子闯祸，下人受罚”的观念，但是很多事不是你认为不对就能改变的。现代尚且如此，何况这封建专制的古代社会？她不接舒嬷嬷的话，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只摆摆手靠在了床榻上。

　　话说辉月和锦年回下人房以后，也不敢真歇在屋里待到晚上，只梳洗休整一番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便赶紧过来伺候了。佳期轻手轻脚地从内室出来，看见她们，摇摇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她二人到外间去。

　　“别吵到小姐了，她正在里面休息。”佳期小声道：“你们这么早来干什么？小姐不是吩咐了要你们晚上再过来吗？”

　　辉月和锦年两个面面相觑了一眼，皆低头不语。关在祠堂这么长时间，小姐身边都是佳期和舒嬷嬷在伺候，已经很不得老夫人的意了，若是再不经心点，只怕这屋子就真没她们的地位了。

　　她们那点小心思佳期猜也猜得到，暗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来都来了，就帮着做点事吧！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今天日头也大，辉月，你去把箱笼里的被褥衣服都拿出去晒一晒，锦年，你针线好，赶紧为小姐绣几个荷包香囊吧！眼瞅着小姐的生辰马上就到了，那天少不得要送出一些手礼，你可要仔细点。”

　　辉月和锦年得了活计，笑得点头不迭，立刻按着她的吩咐去做了。之前佳期便是待在小姐身边最久的，现在经过了这事，佳期大丫鬟的地位确立无疑了，辉月和锦年两个都不敢不听她的话。

　　舒嬷嬷一直管着厨房里的事，去了怡然阁的小厨房吩咐了几道司未然爱吃的爽口菜便回来了，看到辉月和锦年两个都在忙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道：“你们两个倒是知道好歹。”

　　辉月锦年看到她，本能地一哆嗦，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舒嬷嬷刚才对她们一番义正辞严，现在又是另一种态度。“你们在祠堂想必也吃不好，我方才特意去厨房也为你们点了几道菜，瞧你们两个瘦的……这些天可要好好补补，没得让别家的太太夫人还以为我们司府苛待下人。”舒嬷嬷恩威并施，照行不误。

　　辉月和锦年赶紧过来，对着舒嬷嬷又是讨好又是巴结。佳期见状一笑：“你们倒把对小姐的殷勤先用在嬷嬷身上了，以后可要记着嬷嬷的好。”辉月向来嘴甜，忙道：“那是那是，舒嬷嬷对我们最好了！”锦年也跟着点头。

　　舒嬷嬷也是一番感叹。那日三小姐来的时候她正好有事离开了一会儿，不然结果还不知道怎样。老夫人念在她年岁已大，又是府里的老人，没有发落她，可这事对她却不能不说是一个警醒。

　　“从前我们都以为小姐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府里自然没人敢欺负小姐，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保不齐就会有人在身后下绊子、使手段，”舒嬷嬷推心置腹：“以后我们再不能这样了，凡事都得多长一个心眼，人也要机灵点，小姐好才有我们的好，都清楚了吗？”

　　几个丫鬟都同声表示要更加小心伺候小姐，这事就算正式揭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