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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碎 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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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天晚了!”柳如松合上摇动着的扇子,对花烟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屋外天色渐黑。
“嗯?”好半晌,花烟兰才回过神来,“是啊,天快黑了。”艳丽的夕阳,照在农家茅舍前,又是一天。屋外的景色依旧,翠绿的瓜棚,寂寥的井,有一丝丝的风吹来,叶子轻轻的晃动。花烟兰望着外面出神,神情看不清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异常的平静,“天黑了,”喃喃自语。
“夫人……?”稍稍提高了些声音,“我们……?”今天是八王给的最后期限了。
“哦,”又是好一会儿,花烟兰才缓缓地转过头,望着柳如松,“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问得很慢,有一丝的彷徨。
“这……”没有前两日的豪气,花烟兰的语气沉默的让人窒息,“是,如果夫人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该走了。”习惯性的又打开扇子,本以为多日来的疑虑今日会有个了结,却不曾想……,“夫人是在等什么人吗?”问得小心翼翼。
“等人?”又复述了一遍,“哦,是啊,可惜他没来。”叹了口气,说的很从容,似乎那只是个不大不小的约定,“先生,你看我种得瓜棚好看吗?”忽然,伸出阡阡玉手指了指,回头,一个笑,“好看吗?”
“夫人,我们该走了,”一愣,柳如松随即道。王爷在府上等急了吧!让爷等似乎太不好了,又说。
花烟兰放下举到半空的手,回过头,总算脸上有了些色彩,“先生,你真不可爱。”忽然笑着的脸一下子变了,阴沉沉的,让人看着心惊.
站起身,动了动,“坐了一天真累啊!”自顾自的动,自顾自的说,而后,“好了,先生,我们走吧!”忽然人一下子不动了,对着身后的柳如松,深深的吸了口气。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跨步往外走去。唉,该来的始终都要来,不想来的再怎么盼都不会来!心心念念多少天,原来,等来的,盼来的,不过是一场空而已,原来她是真的傻,“这天越来越热了,”语无伦次的说,轻轻的抬起袖子擦试着脸,“嗯?”猛然间望见早晨特意换上的鲜红的衣服,不仅又失笑了。呵呵,蠢人就是蠢人,花烟兰啊,花烟兰,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还想仗着自己的美貌干些什么?人家连来都没有来,该看透了吧!
只是心里依然像是堵着一股什么似的,真不甘心啊!费尽心机依然什么也不知道!那是她前半生的心血啊!尽然连个结果都不给她,往前跨出一步,“先生,我们走吧!”说的很无力。
跨步走上马车,柳如松随即也上了车。
“先生?我们就这样去王府吗?”将帘子挂起,让自己就这样坐着也能望见前头,顺口问柳如松。
“哦,我们再回别院一趟,找个好些的马夫,换匹马,拿些东西再走。”稍稍回回头,柳如松随即挥动马鞭往前走。“驾——”发出一声长啸,马车咕噜咕噜往前走去。
“哦,”花烟兰随意的敷衍了一声,现在无论去哪她都无所谓了,睁着眼,将头靠在车上的软垫上,目光却没有焦距,天快黑了远处一片模糊。
马车一颠一波的往前走,除了“嗒嗒”的马蹄声,四周静的吓人,原是偏弊的地方,一到了晚上四周更是安静的吓人。天色渐暗,只有马车上的一盏灯光,照着前路。
马车往城里的方向前进,到了三茬路口,直接奔着城门便去。只是忽然大道上有传来一阵一阵的铃声,时轻时响。
“嗯?”柳如松抬起头,这么晚了,是谁?
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有似明似暗的灯光,晃晃悠悠的往马车方向走来,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铃铛,在夜色里显得诡异。“当当”铃声清脆的惊人。
“先生,没想到我们还能遇上鬼,”花烟兰也听到铃声,坐在车里说道,语气听不出深浅,只有一丝丝的疲惫,如今的花烟兰什么都无所谓了。为了生存卖掉了后半生,为了答案用尽了手段,如今生死、鬼神她都不在乎了,尽然还开起了玩笑来。
“夫人,别胡说。”柳如松倒是聚足了精神,手里的马鞭被攥得很紧。
“呵呵”花烟兰发出一声轻笑。
“驾——”柳如松加快了速度,想一举从白影前略过。
只是,就在要从她身边掠过的一霎那,忽然,“先生,停车。”车里的花烟兰突然提高了嗓音,有几分的尖锐,“停车。”拍打着车沿。
“吁——”柳如松不明所以得急忙拉紧缰绳,“夫人——”刚开口想问,就见花烟兰一个翻身下车,疾走两步。
“梅儿?”再就在靠近白影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试探着开口,前面的脚步果然停了停,但马上又往前,“当当”铃声还在夜色里回荡。
“梅儿”这次花烟兰绕到白影前面。借着灯光,突然一张清秀却苍白的脸出现在花烟兰面前,“啊?”花烟兰受惊似的往后退了退,这样的花梅儿从来没见过,有些迟疑的望着她。从前总是打扮得体的花梅儿,现如今浑身上下素得尽然没有一丝生气,站在路中如同孤魂野鬼,“梅儿?”又唤了一声,就这样望着花梅儿。
“嘘,”还在伤神,突然花梅儿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上,“嘘,别出声,我在替岩的魂魄引路,你别吓走他!”说的霎有其事。
“岩?”花烟兰愣了愣。
“夫人?”此时后面的柳如松正好跑上来。
“呵呵,你一定是忘着今天晚上是岩的头七吧!”透过柳如松望着花烟兰,梅儿第一次将头抬起来望着花烟兰,狭长的凤目透着鬼怪,眉头微微的跳动,笑得妖异,“呵呵,呵呵!”诡异的笑容,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忽然目光中射出两道精光,透过目光似乎要将花烟兰杀死,“岩,死了!”声音尖锐的划破夜空。
“夫人?”柳如松往花烟兰身边站了站,至今他还没弄清楚此人是人是鬼。
“呵呵,呵呵,他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状吧!”花梅儿忽然将头调转,望着柳如松,手指在两人之间游走,“呵呵,呵呵,岩真是个傻瓜,哈哈哈!”仰头大笑,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时,突然往前一步。柳如松急忙将花烟兰护在身后。
“先生,没事,”轻声说,又站到花梅儿面前,“岩,他……”现在葬在何处?话还没说完——
“呸,你住口,不许你提岩的名字!”花梅儿的声音忽然加大了,“不许,不许……没有你岩不会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许再提岩的名字,呸!”一口痰,直接吐上了花烟兰的脸。
“夫人?”柳如松想上前,花烟兰又摆了摆手,这是她欠铁岩的,轻轻地用手摸了摸了脸,“呵呵,”轻轻地也笑了。是啊,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所以她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老天爷罚她被最爱的人出卖,所以活该让她郁郁不得善终,活该让她用尽后半生去想蓝天蕴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而她究竟哪里不好。脸上荡起妖媚的笑意。
冷风里花烟兰与花梅儿相视而笑。
最后,“岩,我们不和这个坏女人说话,我们走吧!”铃铛的声音又起,盖过了一切,“当当,岩我们回家了,”绕过花烟兰和柳如松往走去,乌黑的夜色里可以看到前面有盈盈的绿光,乱葬岗的方向。
花烟兰望着她的背影,眼角有微微的泪意,岩,还好还有一个人陪着你,只是梅儿啊!是我对不起你。眼前——
“烟兰姐,你救了我和我娘,我会永远报答你。”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了,你不是还买了你自己吗?”语气依然冷淡。
“不,救就是救,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会永远报答你的。”
好人?那是她下海后第一次被别人说是好人。只可惜,现如今连这个人都没有了。收起泪意,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决定的,转身刚要离去。忽然——
身后,花梅儿又发出一声尖笑,“呵呵,不过岩你也别难过,老天爷也看到的,你看那个女人最爱的男人不是今天就要结婚了吗?呵呵,因果报应啊!哈哈!!”笑声尖锐的刺耳。
“啊?”花烟兰猛地转身,“你说什么?”又转到花梅儿身前。
这次花梅儿就这样看着她,一声不响的看着她,忽然,“哈哈哈,岩,我们走,哈哈”笑得就快要断气了,绕过花烟兰,“岩,我们回家了!”刺耳的笑声最后尽然带着哭音,盈盈的绿光在前面闪动。
花烟兰呆立在风中。一声声的铃声,振得她的耳膜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猛地摇了摇头。
“夫人?”在她身后柳如松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啊?”花烟兰总算转过头来。
“夫人,我们还要赶路,”提着灯站在她面前提醒,杜岐砜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花烟兰的脸,——她最爱的人?柳如松思索着,“夫人刚才那女子……”试探着问道。
“哦,……艳花楼的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又朝她走得方向望了望。那边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飘飘荡荡如同鬼魅。
“刚才她说……?”那个岩应该就是铁岩吧!那她爱的那个人是……?
“啊?”猛地回头,“你说什么?”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扭头望着柳如松,“你说什么?”刚才他也听到了吗?那不是她的幻觉了?她真的有提到蕴吗?蕴……要成亲了?心像是炸开了一样。因为他要成亲,所以今天没有来?和他成亲的——是那个女人吗?
转身往马车处走去,步子亦快亦缓,走得缥缈,就在走到马车便的一霎那转头,“先生,走吧!”突然之间笑了,笑得很莫名。
“啊?哦,来了,”柳如松急忙上前,“夫人,小心,”伸手扶着花烟兰上车,聪明的选择不再说话,微微的骤起眉头。
上了马车,花烟兰缓缓地伸手放下帘子,顿时车内一片漆黑,只是透着帘子有隐隐的灯光,把头靠在一边,嘴角的笑意再也不见踪影,手紧紧握成了拳。他——真的——要成亲了。很久之后,嘴里有一股咸咸得味道流入,慢慢的抬手,抚过脸颊,冰冰凉凉的湿。
这便是答案吗?
马车一路往前赶,不多时便进了城,咕噜咕噜,进城之后马车变得缓慢,只是刚上灯的时间,城里今天似乎有些奇怪,街道上没什么人,有人也似乎往一个方向赶。
车子刚走进城不多时,忽然前面来了一对人,“啊?先生?是您啊?”一个圆滑献媚的声音响起,为首的人正是铁府的管家铁宏。
“啊,铁管家啊!”柳如松敷衍了一句,“你这是……”指了指后面下人抬的东西。
“哦,先生不知道,今天是苏州第二大商人蓝天蕴成亲的日子,我们正要去贺喜,他昨天才通知,都没怎么准备!”铁宏露出苦笑,“先生,你是……?”往车帘里望了望。
“哦,是夫人,”柳如松答道,“铁总管,今晚我们就要走了。”说道。
“啊……”铁宏自然高兴,两人在路上聊天,照例铁宏的话多,柳如松的话少。
在车里,花烟兰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真的在今天成亲?花烟兰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昨天通知的?那她昨天……?原来全是在骗她,他根本就不曾想过来见她?她还……?往身上望望,心里有股火在烧,她做了这么多,尽然……柳眉跳动,银牙暗咬,一挑帘子。
“铁总管,”从马车上下来了。
“夫人?”铁宏供了拱手,知道花烟兰要走了,心情好的不得了,满脸的笑意,但一抬头,不仅倒吸了一口气,夜色下,花烟兰的脸色沉的吓人。
“都送些什么给蓝家?”花烟兰不多说,直接走到挑夫面前,打开箱子。
“哦,不就是些绫罗绸缎么,昨个下午才来说,都没怎么准备。”铁宏还在抱怨。
昨日下午,那她是——让柳如松上午去的,原来他在昨天就把答案给我了,好,蓝天蕴你好,你算准了我不能拿你怎么样,现如今你在江南的势力今非昔比,你以为……哼,“铁总管,你怎么就送这些?难道老爷死了,我们铁府就这样寒酸吗?”花烟兰的唇边发出冷哼,“你给我回去,把千年珊瑚、白玉如意、和那尊金佛拿来,我们今天要好好去贺喜,贺喜!”
“啊?这……”这么贵重?铁宏的脸色瞬时变了,那三样东西加起来少说也要5万两。
“怎么?”花烟兰的语气加重,“这点我都不能做主吗?”脸色越来越阴沉。
“小人不敢!”铁宏往后退了退,哼,反正她也只有得意一个晚上了,铁府也不在乎这些,“我这就去拿!”
“哼,”花烟兰嘴边发出一声轻哼,“拿来之后……,到艳花楼找我。”甩了甩衣袖,越过铁宏。
“夫人,……”柳如松在身后叫道,花烟兰顿了顿,“王爷要等急了。”
“哼,”前面的花烟兰缓缓地转过身,“先生这是在威胁我?”就这样看着柳如松,身上忽然之间涌出一股霸气。花烟兰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同柳如松说过,柳如松一愣。
“不敢,”很久之后,才平静的说。
“那就好,”转身又往前走,“放心,不会误了王爷的时间,”夜风里传来花烟兰冰冷的声音。
迈着脚步,一步一步往艳花楼走去,曾经说过永远都不会再回哪里,却原来……她一直都在哪里,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既然如此——那么她——便要……,挺直腰背,在漆黑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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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写到高潮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