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路漫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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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路途着实乏善可陈，初春除了路边星星点点的娇嫩黄绿，并没有其他景色好瞧。
沈苍璧出逃雨夜受了凉，清晨的时候就开始脸上发烧，躺倒在马车里面昏昏沉沉。我拧了条湿手巾给他擦脸，他拧着眉头朝我微笑。
“不舒服就别强颜欢笑了，你没必要装给我瞧，我看着膈应。”
“嗯。”嘴上答应得到，他面皮上却松开微蹙眉头、转而扩大了嘴角的笑容。
我拿手巾擦沈苍璧的脖颈，他伸手捉住我的手、贴在他红热的脸颊上。
我疑惑：“怎么？”
“没什么。”
我动了动指尖，抚摸沈苍璧的脸颊：“难受？”
“还好。”沈苍璧半眯着眼睛，平时不大明显的双眼皮线完全展现，温柔而不阴柔。
“啧。脸烧成这样，不难受才有鬼。”
沈苍璧面颊潮红，精神略微萎靡，更显得风情万种、引人犯罪。一个男人得到好看容貌简单，却难得沈苍璧这般骨架棱角分明、脸颊线条却生得柔和流畅的好看。人如其相，沈苍璧的性格也是如此，看似温润，实则有棱有角、不易妥协。
我欺身，双手撑在沈苍璧肩膀两侧，俯视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么？”
沈苍璧以眼神表示问询。
我嘿嘿一笑，刻意做出倜傥模样：“就像刚被□□过的小倌儿。”
沈苍璧也笑，不过抿着嘴角、略微撅唇。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我的吻就轻落在他的手指和唇齿之间。
我手臂插在沈苍璧脖子下面，拦着他的肩膀、顺势躺在他身侧，用腿勾起他两条绵软病腿摩挲。我对着沈苍璧的耳根子呵气：“现在像勾引顾客的骚包子了。”
沈苍璧回抱我，亲吻我的耳垂：“成东。”
“嗯？”
“我害你获罪入狱，害你背井离乡，害你颠沛流离。你当真不恨我？”
昨夜他也问过我很不恨他，当时我几句话避重就轻地掠过话题，现在他追问，看来我是必须要正面回答了。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恨的……只要是你，做什么我都恨不起来。咱们两个经历的波折，根本比不上我对你的在意你、对你的喜欢。前事你我都忘了吧，现在我只愿咱们两个在一起，同走今后的路。”
沈苍璧揽实我，道：“可我走不好……你等我？”
“当然。”
前几天在牢狱里面根本没可能洗澡，沈苍璧一身浅色衣衫此时脏得和泥猴似的。我还比沈苍璧在湿黏的牢房里多呆了一段时间，身上早就臭的不成样子。程诗妍就留了架马车和若干银两给我们，日用品和换洗衣裳都没准备。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先找间客栈，整理下行装再上路逃难。
沈苍璧发烧冷得哆嗦，上半身无力在软在车板上，两条腿的膝盖却夹得紧紧的，还时不时抽动几下。
我看着难过，便拍着沈苍璧的腿脚道：“沈苍璧，你放松躺好，腿别夹着了，咱们一会儿就到客栈。”
沈苍璧烧得犯糊涂，迷茫地瞅了我一眼，又抬起脑袋看看自己的脚，淡淡道：“它自己夹着，我控制不了。”
我哑然，坐在车厢外面赶车的时候，心里那种怅怅然发堵的感觉仍在。
好不容易找到客栈，因为时间早的缘故，店小二正打着哈欠洒扫大堂。我从车上下来，对小二说：“劳烦开间大房，再烧上洗澡热水。”
店小二估计是被我身上的臭气熏到，一时间愣住原地没有动作。
我重复道：“劳烦开间大房，住店。”
这次是不远处柜台里的老板娘反应了过了，丢下手头的账簿小脸相迎：“客官随我来。”
我转身上了马车，抱出昏昏沉沉的沈苍璧。我看得出老板娘略微一怔，仍旧走在前面帮我引路，她还吩咐小二道：“看好马车。”
“老板娘，麻烦吩咐下烧好洗澡热水，身上太脏了。”
老板娘满面歉意：“对不住客官，小店人手少，没地方洗澡。不过出了门隔条街就有澡堂，还挺干净宽敞。”
我心里不悦，刚想质问为什么客栈连澡都洗不成，但看客栈的装潢规模，老板娘说的肯定是实话也就把气愤咽下肚里。这还没出京畿，我就遇到了如此简陋的客栈，看来沈苍璧前面担心我适应不了贫贱生活的顾虑也不是毫无根据。
老板娘开了一间房门，道：“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虽然干净，却仍旧简陋，一张大床一张桌，三四张板凳仅此而已。
我小心把沈苍璧放在床上，帮他理好两腿的位置，再抖开被子盖好。我转向老板娘说：“一定劳烦老板娘差人请个大夫来，跑腿费我会付。然后老板娘能不能帮我换些散钱？我只带了银票在身上。”
“成，您随我来。”
我对陷在被子里的沈苍璧说：“我去换钱，等会儿就回来。”
沈苍璧闭着眼睛，喘气声粗重，没有回答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帮他理好了面庞上几缕碎发便遂老板娘去了。
不久，店小二请来医生，帮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着的沈苍璧诊脉。大夫说沈苍璧伤风虽没什么大不了，但孱弱体虚、气血循环不畅却像是多年积攒的痼疾。我掀了被子给大夫看沈苍璧的腿，他一眼便了然，嘟囔道：如此我就需要改一改药方了。
把方子给店小二拿去抓药，付清了诊费，我就让老板娘领着我去找澡堂。
老板娘看我抱着病中的沈苍璧欲言又止，估计是想劝我别折腾病中的虚弱之人。
“我不想把他一人留在客栈，再者他身上也怪脏的，理应洗洗干净。”我解释道。
走过一条街便有间小澡堂，没进门就开到里面自造的简陋炉子里面正烧着黑红的煤炭。因为是清晨的缘故，澡堂还没人来，我多付了些钱，告诉澡堂老板我要包场，不许他放其他人进去洗澡。
澡堂老板看在钱的面子上，只笑说让伙计再把水烧热些。
泡澡的浴池因是公用的缘故，是用石头半砌在地里的五乘两米的大池子，旁边几张木质长凳看得出年数不新。客栈老板娘把我们二人送到里面，放下她准备给我们的几件替换衣裳和洗漱手巾便退了出去。
我把裹进在薄被里的沈苍璧放在长凳上，摇醒了昏睡的他。
沈苍璧睁开眼，精神不好，明显身体不舒服。
我问道：“还好吧？”
沈苍璧虚虚地对我微笑，我怀疑他压根没听懂我方才的话。
“咱们先洗澡，等下回去药就熬好了，咱们休整下再上路。”
我也不管得他现在到底是神游哪方，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冲到浴池里涮了两遍身子才觉着清爽。澡堂里面湿热，估计发着烧的沈苍璧更难受，我随便套了件长裳在身上、拧了条手巾想帮他擦身。
谁想刚才被我摇醒的沈苍璧并没有再睡过去，反而清醒了意识，躺在长凳上侧头看我。
“难受么？”
“还好。”沈苍璧不管自己多么不好，嘴上的回答都是：还好。
“你病着呢，先甭洗澡了，我给你擦擦得了。”
沈苍璧挣扎着要坐起来，无奈身上没劲，最后还是我扶着他才微微抬起身子、软靠在我身上：“我自己来。”
“这种时候就别和我客气啦。”
我说着就去解沈苍璧的衣裳，沈苍璧手上没力却坚决地阻止了我。
“我自己来。”
我疑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成东，你先出去一下，我自己来就好。”
“你现在坐着都费力，自己洗多麻烦。我真怕等下你再摔了，就不能让我帮你？”
“我可以的。”
既然沈苍璧坚持，我不好强迫他，只好让开一个身位让他自己脱衣裳洗澡。
但见沈苍璧弓着背，把身体重心□□，用左手去解胸前的扣子。解扣子一只手可以搞定，但是脱衣服就一只手搞不定了，因为有大半衣裳是被沈苍璧坐在身下的，现在他虚弱得撑着身子才坐得稳，褪了半天也褪不掉衣裳。我看不过去，几乎是冲过去推了沈苍璧一把，几下把他的上衣扒了精光。
在我拔他裤子的时候，沈苍璧颤声央求：“成东，我自己来。”
我不理他，一把扯下沈苍璧松垮垮的裤子。
于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沈苍璧畸弱的双腿。虽然以往我和他也有过很多次肌肤相亲、也摸过他的双腿，但是那些行动都是在暗夜里进行的，沈苍璧又刻意隐藏他的缺陷，以至于我和他认识一年有余，却未曾认真观察过他的双腿:
以往手感上的稀软细瘦，转化为视觉却不那么美好，苍白泛青的皮肤包裹着直愣愣的纤长腿骨，他腿上的肌肉仿佛融化为半流质的物体装在细腻的皮肤袋子里，膝盖骨突出甚至比大腿还粗，两只脚是我形容不出的绵软诡异、软趴趴地挂在脚踝上。
我蓦然明白，为什么沈苍璧坚持要自己洗澡。他是不想我看到他非常态的缺陷，他一早就知道在我当真看到他残废双腿全面的时候，我肯定会愕然惊异的。我心下吃惊，却竭力装作没什么表情，虽然沈苍璧肯定注意到我的表情了。
打横抱起沈苍璧来到浴池里，贴着池壁让他坐好。沈苍璧扭着头，贴在浴池旁边活像一条半条身子离开水、不能呼吸的鱼。我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与他共浴一池，贴在他身侧、拦实他的腰肢。
我道：“怎么不动了？”
沈苍璧借用我的支撑坐稳，装模作样往身上撩了几把水。
我们很有默契地装作没有方才的尴尬，沉默地沐浴。
我没再触碰沈苍璧的双腿，它们的怪异形态使我感到不舒服。虽然以前的很多同床共枕的夜晚、我都爱捏着他的大腿入睡，如今却有些被它们的样子吓到：说不上好看难看，却绝对不应该是正常人的双腿应该具有的样子。人们大抵都会惧怕和排斥异类，沈苍璧不同寻常的双腿，恰好正是这个被嫌弃的变数。
可是，这事儿并不能责怪沈苍璧不是？他也曾经健康过，他也曾经可以奔跑跳跃，如今变成这副样子，使用这具不美观的身子，世上最痛苦的人应当是沈苍璧本人了吧？
我轻吻沈苍璧耳后脖间的那块皮肤，向他道歉：“对不起。”
沈苍璧没有回答，把脸扭到更加背离我的方向。
我一只手从沈苍璧腰间滑下，捏了捏他萎缩的大腿肉，道：“我头一次看到，有点不适应。”
沈苍璧伸手把我的手从他腿上拿开，道：“不喜欢就别摸了，你没必要装给我看，我觉着膈应。”措辞一如我今晨制止他强颜欢笑时候的说辞。
我不知该讲什么好，只得把沈苍璧拦地更紧，用我的心脏更加贴近他的心脏。
良久，沈苍璧转过身，把我的头抱在怀里，尖削的下巴抵在我的太阳穴侧旁。
他氤氲道：“抱歉。”
此刻我对自己方才行为的内疚甚于一切，不能很好表达心中情愫，只得用手上下轻抚他的脊背作为回应。
我们携手需要踉跄走过的路，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颠簸和漫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路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