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成双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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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喜欢团圆，送礼也不意外。逢年过节送礼还情的时候，每次也会捎带着给家人一点意思。由是，沈苍璧、朱玑、顾子慕，甚至管家、白妹、顾夏在喜庆日子里面都能收到一封喜庆的礼物。
有人言道最亲近之人不需要这些庸俗虚礼，我却认为，越是亲近的人越值得更好的关注，不仅给旁人的好处要一个不落地送给他们，还要给他们更好的。因而我也认为类似“因为我和你相熟，你才须忍受我的坏脾气”这般的言论相当该打，须知，对方是你很重要的人，比无关紧要的旁人重要千百万倍，能给旁人一分耐性，就必须给他们十分关怀，能给旁人一分优惠，就必须给他们十分好处。
心上一人认为我对他十分好，比别家百人说我这人有五分好要重要得多，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送顾子慕白狗的那年十五，我还送了朱玑一把匕首，我知他向来喜欢兵器的。
那把匕首不仅仅是名家所出，更是用可遇不可求的陨铁打造，刀身上带有天然的混色流云纹，正面是篆体的“珠玑”二字，反面有铸刀师傅的印章。刀柄是玉石雕刻而成，我亲自确定的式样又亲自去拜托的雕刻工匠，还特意让工匠在刀柄末尾镶上一颗珍珠。
朱玑收到礼物当然十分高兴，打开锦盒挑了一下眉就乐开了，却旋即收回笑容、合上盖子，装出“其实我也没那么开心”的模样随便和我道了声谢。
“你不仔细看看啦？再看看嘛~”我说。
朱玑装作满不在乎，轻嗤道：“还不都是那个样子。”
“朱玑你看那刀柄用的玉，是我去玉石商那里选材料的时候无意间遇到的，我看着合适做刀柄就花大价钱买了来。这得多大的缘分？您老看我巴掌大的面子，再瞅瞅？”
朱玑又矜持了一番，才把锦盒重新拿回手里。他说：“好吧。”
我看朱玑实则开心得要命，笑笑不拆穿他：“要不要给你找根萝卜试试刀？”
“哪有用萝卜试刃的？”朱玑这次是真的嗤笑我了，“我去找根木头或者竹竿试好了。”
于是朱玑说完真就去了，连饭都顾不得吃。
我看朱玑一边走一边把玩匕首，笑死了。喜欢就喜欢呗，又没人说你什么，真是个不坦诚的孩子。
我当着众人面送给沈苍璧一盒大箱子，还没开箱，顾子慕把白狗放在饭桌上，率先蹭过来。
“顾子慕，你干什么？”我问她。
“我想知道箱子里面有什么。”顾子慕跟我发嗲。
我道：“又不是给你的，把你的狗从饭桌上抱下来，还吃饭呢。”
顾子慕虚岁才五岁，还不到敢忤逆我的年纪，只得悻悻然把狗从饭桌上请了下来，抱在怀里。
沈苍璧开了箱，并不动里面的东西，左右看了一回就让人给放在一旁了。
这时候朱玑出现，真不知他是从哪里找回一根藤条，举在手里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我笑他：“你这是把哪拆了？找来这个？”
“我捡的。”朱玑说，“看好了哈，我试刃了！”
朱玑左手拿稳藤条，右手执刃。手起刀落，酒盅粗的藤条就轻易地断成两截，刀口平整光滑。
“怎么样？”
“不错。”朱玑赞叹道。他丢断枝去一旁，回桌边来吃饭。走过我送沈苍璧的那口大箱子的时候，随口问：“这是什么？”
顾子慕抢答：“是娘送给爹的文房！”
朱玑很诧异：“又是文房？”
“对啊，又是文房！”顾子慕说，“总是那些，没意思。”
沈苍璧浅浅一笑：“我喜欢。”
朱玑意味不明地看了沈苍璧一眼，嘟囔道：“总送一样的，太不上心了吧？”
感情这句话是说给我听呢。我道：“哎呦，吃饭吃饭，等会分橘子分月饼呢。”
朱玑顺从地坐回桌边——我送什么给沈苍璧，总和他没什么相干的，他也不见得多喜欢沈苍璧，根本没必要为沈苍璧鸣不平。
沈苍璧目光投过来，很有大家风范地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我的眼光顺着沈苍璧柔和的脸颊线条往下滑，绕过他的唇角滑到喉结处。
我会随意送沈苍璧一套文房？我会对沈苍璧不上心？
才怪呢！我脑子被猪拱了都不会忘记朝沈苍璧献媚的！
哄顾子慕回她的房间睡了之后，我偷摸跑进沈苍璧的屋子，迅速塞给他一个鸡翅木材质的、方寸大小的小匣子。
“赶紧看看~”我满眼憧憬地看着沈苍璧。
沈苍璧长手指一划就把盒盖给打开了，紧接着他又从里面抠出一方印章，方方正正的一枚田黄冻石。
某人并没有显出惊讶的样子，这事他事先知道的，我们私底下聊过，印字还是由他设计的呢。
先前我提议说雕一对儿印章，统共一阴一阳，由沈苍璧写字，我来选石刻字。我只在上学的时候雕刻过三五枚印章，再怎么临时抱佛脚地恶补，刻章的手艺也肯定不及名家手笔流畅。可是毕竟是自己亲手所制，贵在情真。
对喜欢的人总难免这样，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更多的事情。譬如织一条围巾或者熬一锅汤，虽然有裁缝和厨师能够做得更好，却更愿意把自己的时间倾注进里面。最后送给对方的，不单纯是那件实物，更是时间和生命。虽与对方的心意早已融会贯通，却总想通过外物将我们联系得更紧更密，最好永生永世共存天下。
这事是我和沈苍璧两个人的秘密，给其他人知道了不好，尤其是对朱玑不公平。于是我决定打个幌子，随意送了套文房给沈苍璧作掩护。
可我对于印章本身，还有点紧张，我搓着手问沈苍璧：“我特意去玉石商的库房里挑的印章石，本来想用翡翠刻章的……但是翡翠质地我实在搞不来，一下刀就跳刀，三两下就毁了好几块石料，最后只能换好刻的寿山石了，你看这块田黄冻质地还好？嗯，其实我更喜欢田白石，可是这几块田黄冻比较昂贵……”
沈苍璧两指夹着那枚印章，对着烛光照了照：“你选章石的能力我自然是不怀疑的，且看看你刀法如何。”
“唉，真不咋地，你可别笑我。”
沈苍璧随手把印章和鸡翅木的章盒搁在腿上，划着轮椅去找印泥。他勿论出门去哪里，笔墨这些东西一向带的很全。他翻捡出宣纸和印泥放在桌几上，又把印章放在桌上，双臂撑扶手把屁股往前挪了挪，这才着手开印泥的陶瓷盒。
某人盖章的手法不仅相当娴熟，手势还十分流畅好看，手指头捻着印章，一沾泥、一敲纸，印就成了。
我给他的那方是阴文印章，红底白印文，用的是沈苍璧独创的圆体字——世世生生。
沈苍璧仔细观赏了片刻，对我道：“成东，你的那枚呢？给我看看。”
我甚至是窘迫了：“我阳文刻得不好，拿不出手……不然也不会送你阴文的那个了。”
印章的文字有阴阳二种之分，阴文又称白文，是在印章上直接把文字的部分挖去，印出来的是红底白字，而阳文又称红文，是把章子上除字体之外的石料挖去，印出来是白底红字。这两种技法平时均有使用，但是阴文的雕刻相较于阳文来说，明显要简单很多。
而我这个刻章的门外汉，以前根本没接触过阳文雕刻，虽然练手的印章石刻坏了一个麻将盒那么多，但这対章里面的阳文印章，还是被我雕得如狗啃一般。若不是实在拿不出手，我还巴不得把费工夫的那枚送给沈苍璧呢。
“没关系，拿过来看看。”
我很犹豫，但思及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似乎也没那么纠结了。再说我那丁点儿的水平，沈苍璧猜都猜得出结果，我藏着捂着也没有实质意义呀。
“真不好。”我不好直面沈苍璧，就挤上了轮椅，虚虚坐在他怀里。
沈苍璧身子往后靠了靠，不忘拦住我的腰。他柔声哄我：“没事的，我想看。”
我缓缓从袖子里掏出和送给沈苍璧的那只鸡翅木盒子一模一样的匣子，递给沈苍璧，最后一次试图挽回颜面：“我不是很会刻章。”
沈苍璧不理我，单手开了盒子。我给他挪了挪印泥的位置，送到他手边，看着他又加了个章在刚才的那枚方字旁边。
这次是阳文，仍旧是沈苍璧独创的圆体篆字——生生世世。
我们看着紧靠的这两枚章字，一阴一阳，一个“世世生生”，一个“生生世世”，同时沉默了。
“印章刻得很好。”沈苍璧下断语。
“啧，别看刀痕。”我夺过我的那枚，重装回盒子里，“就印出来的字还能看，刀痕乱得像狗啃的。”
“平时只看印迹，没人在乎刀口的。”沈苍璧安慰我。
“可是我看着不舒服，也不想给你看咯。”
“嗯……”沈苍璧从背后把头抵在我颈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我问他：“想什么呢？”
沈苍璧很坦诚：“我在想你今晚在哪儿过夜比较好，是朱玑那，还是我这。”
我反问：“就在你这不行吗？”
“……今晚勉强可以。”
我乐：“那可真谢谢您！”
日后，虽然这对儿印章始终没怎么使用过，但我只要想到，有我执阳文“生生世世”，有沈苍璧执阴文“世世生生”，就很满足。
不知道沈苍璧是不是也这么想，我始终没好意思问。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成双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