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狐商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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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止水突然消失，事情不会简单。
她是穿越而来，身体来自乱葬岗，在路止水上身之前是个身世普通，与双亲一道死于饥荒的难民，因此不该有这具身体的熟人找上门。在她运用异世的知识成为探名流的主人之前倒是有一段可疑的空白时期，不过那并不影响现在的路止水不可能轻易失踪的事实。之后的路止水被无邪所招，就任天音楼阁主，身处无邪栖梧宫，想要失踪更加不可能。
除非是她自愿离开，不然就是不知名的高手所胁。
不过为什么是路止水？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最后见到路止水时，她与平常无显不同的圆脸，和她贱的要死的嘴皮子。
想着我自问：平时的路止水，有这么毒舌吗？
思绪飞快的转动着，一丝不寻常的感觉袭上心头，快步往探名流方向疾走的身形突然一顿。
我厉声喝道：“什么人？”
因为内力在渐渐消失，谁也不知我何时就会变成废人，因此我平时是相当注意调息练功以弥补内力上的不足的。但我深知，要恢复以前的功力，唯有回到以前的身体和从头开始练习两条路，以前的身体早已灰飞烟灭，现在的我事实上只有一条路可走。然而从头开始，以这具十二岁的身体？在现在这个时代还真是时间紧迫。
这个时候的我，感官远不如从前敏锐，然而被跟踪了这么久还不发现就真的对不起我体内身经百战的魂魄了。
不过我对自己的信心远没有低估我的对方那么消极，不代表对方就能够感受到。我的话说出口，官道两旁林木森森，风吹簌簌，没有半点人声。
不现身吗？
我提身，继续飞速前行。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如影随形。
嘴角微微一扯，我的身影突然急速向上一掠，旁人眼中，就只能看到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宛如稍纵即逝的流星，再细看时，原来还在疾走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我将身影和气息隐藏在茂密的高树上，静静地等待了片刻，身后突然有股寒气逼来，我本能的一闪，险险躲过了那招。
偷袭？！
我不悦的抿了抿唇，鼻祖在你面前呢！
身形疾动，几乎是瞬间就闪到了发出寒气之人的身后，那人一惊，倒也不显得惊慌，而是迅速与我拉开距离。
倒是聪明！可惜……我暗想着，在他一心与我拉开距离之时，好整以暇的眼睁睁看着。
那人似是立刻就发觉了我没有追上来，心下已知不好，然而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只见他拼命想要在空中改道，好不容易将落脚点转到他处，从他的落脚点处猛然冒出的万千细针，却在瞬间就将他扎成了只刺猬。
我拍了拍手，慢悠悠走向他。
从他提步开始，我就知道他的落脚点必定出不了我刚才所在地方的一里，事先不着痕迹的布下陷阱，再佯攻诱他往陷阱方向跑什么的，我可是最拿手了。
“说说，谁派你来的。”在他三步开外站定，我冷冷俯视着还在地上挣扎的黑衣人。
黑衣人闻言也不说话，挣扎得却越发有劲，身上扎着细针的地方隐隐透出一股黑气，我的目光一凝，身形急速后退，堪堪在一里外落脚，那黑衣人便化作一股黑烟转眼就消散在空中了。
幽耀殿！
我拧着眉毛，望着那摊黑衣，耳尖一动，抬眼时，四周已有几十个与那黑衣人装扮无二的黑影将我包围了。
啧！看起来是有备而来啊！真是麻烦死了！要不是现在的我内力少得可怜，这些杂碎连我的衣角也别想摸着。不过即使是现实想要我死，也得看我是不是活够了！
想着我一脚踏地，被脚力震起的石子飞扬，伸手，宽大的衣袖在抽动的空气中发出一个短暂的布帛之声，犹如慢镜头一般极其缓慢地鼓动在我面前，空中的石子降落的轨迹也变得犹如静止。
几十条黑影一拥而上，各个角度都有，势必要将我的退路给封个干净。我抬起袍袖遮掩的眉眼，眸光如电，伸出的手掌极速一抽！
“哧——”一声烧红的炽铁入水之声，本该在降落轨迹之中的石子在一瞬间消失了，而被埋在黑影之中，像是完完全全被吞噬了的地方却陡放金光！那金光耀眼如阳，却像是有实质一样深深斩断了每具黑影的身体！
“嘭！”一声，尸体落地，“咕”一记轻响，落地的尸体像是烟雾一样，齐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随着烟雾缓缓消散，我仍旧紧紧握着手中烫的像是要烤熟我的手掌一样的石子剑。
四周静得不像话，仿佛这四野八荒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人站着了。我再三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和气味，终于确定没有其他敌人之后，这才缓缓松开手，任由石子恢复它原有的模样。
调动我身边现有的事物，强行将之凝聚成剑，是我在天御的地狱牢里想出来的招式，那时候牢里只有稻草和灰尘，连只老鼠都没有，但是威力绝对强过适才的石子剑，而且那时我的手可是丝毫没有过被烤熟的迹象啊。
看了一眼还在微微发抖的右手，我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得尽快找到凝聚内力的办法啊！这个样子下去，我迟早会变得连蚂蚁都捏不死。
幽耀殿的出现绝对出乎我的意料。这个与灭铃齐名的当世五大暗势力之一，竟然也被搅合到阳光之下了吗？
抬头望了望风轻云淡的天空，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罢，我就请平康那帮老不死的再耐心等上一等，先扫扫自家大门吧。
无邪举办声势浩大的六艺会，各方的眼睛不可能不睁开，这不，稂烬开着朱雀殿的大门在那儿纳贤呢，人家都能分出人手来叮我这个有那么一丁点儿出门的势头的男童，这引出的还是名气响当当的幽耀殿，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在我的地盘喝茶看笑话呢。看来他们是在逼我盘点盘点那些眼睛都安在哪些脸上了。
好吧，既然人家连眼睛都当石子扔出来了，我不上钩也怪对不起人家的。路止水的事就先交给灵音吧。想着我脚步一转，迅速往稂烬回返。
我的目的地是朱雀台，但是没等我到那儿，就被挤满了稂烬城门口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这是怎么回事儿？
“开门！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我们没有得瘟疫！让我们进城！”
“开门啊！”
……
站在人群外，我听了个大概，看来是边境三城的难民跑到稂烬来了，但三城中出了疫病，为了防止疫情祸及稂烬，于是守城的人便关门了。
“开门啊！我们是稂烬的百姓啊！”
“无邪说什么待难民如待亲子！果然是骗人的！”
嗯？这话严重了啊，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我可背不起这个黑锅。看来再在这里想听出点什么是不可能了，想着我喊道：“大家安静！”声音当然得加点儿内力，不然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
果然众人捂着耳朵，都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我了，但一见到我的样子就都露出不屑的表情。我也知道以我如今的相貌和体型，不被人看成个清倌算是走运的，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也不多做解释，我找了一块儿大石头站上去，见人差不多都转过来了才继续道：“刚才那位指责无邪骗人的兄台，请你举个手好吗？让大家看看你。”
众人四下张望起来，然后一个中年汉子拧着眉头抬了抬手，但紧接着就粗嚎道：“怎么？！老子说错了？！当初无邪发榜天下，说什么‘泾沔洪灾，受难者颠沛流离，无邪感同身受，特打开鹤城、鹮城、陵城三城以供难民栖身。凡泾沔两水受难者，我无邪定当视同亲子’！我们几个刚失去家乡，上赶着千里迢迢来这儿投奔英明善良的无邪，但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儿？！人门口都到了，居然被拦在门外！这叫难民怎么相信无邪的话！无邪这不是骗人又是什么？！”
这汉子记性不错，榜文记得一字不差，而且口才很好，一时竟说得众人更加愤慨起来，我低低一笑，，声音不大，那汉子一直盯着我，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当即他指着我怒道：“呔！你个黄口小儿！为何发笑！？”
我掩了掩口，慢慢止住笑意，这才歪着脑袋，略带天真的说：“这位大叔，你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叫我如何不发笑？”
那汉子浓眉一挑，显然想不起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于是更加愤怒道：“没家教的黄口小儿！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既然大叔你硬要说我是胡言乱语，那好，我来问你。”我伸出手，举起一根手指指向他，“无邪发榜天下，已经开放了陵、鹮、鹤三座城池接收难民，相信就算是沔水两岸所有的地方都被淹掉了，三座城池也容得下所有人了，而你不去更近的三城，却千里迢迢来投奔无邪的都城稂烬，我请问你，这是为什么呢？”
大汉一愣，粗糙的脑门上冒出几个冷汗来，“是，是是因为仰慕都城的风采不行吗？！老子爱去哪儿去哪儿！难道无邪就只打开三城，都城尊贵就不让难民进吗？！无邪就是这么一视同仁的吗？！”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直笑得前仰后合，那大汉不敢再接话骂我，只好跟着众人等我笑完，我擦擦眼角，眸光如电直直盯着他，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当然不能让进！”
众人具是一愣。
“天下乱象已生，无邪又不能提防混在难民之中的奸细，打开三城已是仁至义尽。况且，”
“虽然沔水大部分的支流被茂密的隐公山林覆盖着不能住人，但能住人的地方无邪绝不敢说那是无邪的地盘，尤其是出现疫情的地方，渊梧身为沔水两岸百姓的主人，水灾发生之后却迟迟没有救济的动作，是无邪发榜开放三个边境要塞说接收难民，别的领地有说过这种话吗？没有！换句话说，要是没有无邪，难民谁也不会去管。就是死光了死绝了也没人去收尸！而受了无邪恩惠的你们不但不心怀感激，居然还嫌无邪不够大方，只开放了三城，居然还因为稂烬不开门而心怀不忿！若我是无邪的领主，也要心寒后悔吧。”
众人两两相顾，显然我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我也不急着让他们懂，在几个年轻点的人露出想通的表情之后，周围的人也渐渐都深觉此话有理，一副因为自己贪心而愧疚模样。我笑了笑，放低了声音，继续道：“稂烬是都城，虽然繁华，却最是复杂，权势之人处处有，都城之地最最多，相信失去过一次家园的人更能珍惜平静的生活，更加深知勿惹是非的道理。”
“如果你们当中真的有人感染了瘟疫，却因为向往繁华的城市而选择隐瞒，稂烬会因为一个人而变成地狱，届时，稂烬将不再是人人向往的地方，相信这绝不是千里奔来的你们想要的。”
“而无邪正是体谅百姓失去家园，迫切想要重新拥有家园的心情，才义无反顾的接受你们！即使你们是渊梧百姓，不在无邪的管辖范围；即使你们身无分文，不能为无邪带来丝毫好处；即使你们可能带着瘟疫，会让无邪面目全非。无邪还是接受了你们。”
“大家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正是为了一个新家吗？不正是为了一个没有战火，没有瘟疫，没有洪水的新家吗？无邪已经给了你们这样的地方，三城有专门派去治疗疫病的大夫，有专门开辟出来供难民重建家园的土地，春有桃李，夏有藕荷，秋有果实，冬有柴草，有山有水，有鱼有鸟。”
在众人露出向往之色时，我抿了抿嘴，轻缓地说：“有了这些，那里，就只差你们了。”
我温言说完，人群中竟有人低低啜泣起来，那啜泣之声感染了旁人，渐渐的，人群都目露向往悔恨之色。那大汉左右看看，见自己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众人都一副想立刻动身回三城的模样，急了。
“等、等等！等等啊大伙儿！别被这小子骗了！我们是渊梧人，无邪怎么可能拿真心善待我们？！一定有阴谋的！”他摊着手大喊，企图再次鼓动人心。
我跳下石头，冷冷的看着他，“虽然乱世初生，但这天下还是天御的天下，说什么渊梧人、无邪人，你这大叔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在这儿散布分裂谣言，扰乱民心？！”
大汉已是满头大汗，他哆嗦着嘴唇皮儿，恐惧的盯着我的眼睛，完全口不能言了，只知道摆手来为自己辩解。众人见此都用愤怒、怀疑、仇视的目光看着他。
“就是听了这个人胡言乱语，让我们走了这么久的路，险些就辜负了恩义的无邪！”
“早知道三城有大夫，我们就该呆在三城！”
“这汉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啐！就是有你这种人，这天下才不安宁！我们百姓才会吃这么多苦！”
“对！就是！赶他走！沔水养不出这种人！”
“没错！赶他走！”
“赶他走！”
那汉子前襟都湿透了，脸上全是慌乱不已，显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来此人背后还有人指使。
正巧我打算抓抓潜伏在无邪的虱子，于是我安抚了众人，让其返回三城，自己带着那名叫吴三的汉子回了栖梧宫。
灵音看见我，就急忙大步走过来，一连串的发问我去了哪里，那大汉是谁，知不知道出事了什么的。我把吴三交给他让他送去刑属省省，顺便把找路止水的事交代给他之后就往北山殿去了。
“喂！你不是去找那胖妞了吗？怎么又让我去找？！”灵音嚎着嗓子，追上来。
“先办事，办完了来北山殿见我。”我说着，脚步不停。灵音停下来，大喊一声“尽支使我干这种活儿”，拎着吴三的后襟就去找淡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狐商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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