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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挨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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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风眼之中?不假,但真的很糟?也未必。
至少,我和莫天的关系毫无变化──对于外界的种种传闻,他始终不闻不问,一个字也没提。
倒是席阳,周五下午突然打电话给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闹得我几乎发火,到最后,总算问到了正题:“哥,你的公司是不是出了大事?”
“算是吧。估计你要的车也好房也好,全都泡汤了。”
这一下,小子说话痛快了,只听他在那边愤愤然地大叫:“切,谁想要你的东西。实话告诉你,我还指望着靠龙宇发一笔呢!”
这话听着有意思:“你买了龙宇的股票?”
“还没,Andrew说还没跌到底……等再跌一阵子我就杀进去了……可惜我手上现钱不多,不象Andrew。”
“阳阳你疯啦,你就不怕龙宇翻不了身?”
“我相信你呀。哥你从小就聪明,就没有你干不成的事。”
无语,他到底是25还是5岁?过了几秒钟,叹口气:“阳阳,投资股票要理性,不能因为是我,你就想当然的……”
“就因为是你!我才不管理性不理性呢,反正就是相信你。Andrew说他相信莫大哥,我差点跟他吵起来……没有莫大哥,我哥一样成!”
听席阳在那边说得理所当然,我唯有苦笑──席阳一直是这个样子,骨子里边是个艺术家,去搞室内设计真是屈才。
听我不开口,席阳又说开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害你啊,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这个说法又是Andrew的高见吧?”我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问──一口一个Andrew,听着不痛快。
席阳不耐烦起来:“靠,我就没脑子啊!他是有说啦,不过我又不是笨蛋,自己不会想?”
“阳阳你听好,龙宇的股票我建议你不要买,这一次来势凶猛,我也没有十成把握。”
话是传到了,估计没啥用,席阳多半不会听我的。
周末,与SEC的人和一位政府高官打了半天高尔夫球。目的自然是为了重新审定报表一事。
SEC不是来自太空,他们也清楚,大公司家大业大,人太多生意扯得太宽,其中的环节更是理也理不清,认真起来,没有哪家的账目经得起细查。所以长期以来,大家心照不宣,做事别太过分就成。
“人在江湖”这句老话,说了这么多年仍旧是时尚用语,也确实有它长胜不衰的理由──人人都有难处啊!
问题是,这些事情,SEC懂,公司上层懂,政客也懂,可公众不懂,或者说,不想懂。所以事情一旦捅了出去,就不好解决了。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定要把问题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都是场面上混的人,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几番机锋打下来,目的算是达到,这场高尔夫球没有白打──一句话,这事儿不是因他们而起,如果我把莫家这边摆不平,谁也不会拉我一把,只不过,他们也不会在局势明朗之前落井下石。就目前来说,这已经是个不错的承诺。
而摆平莫家,“龙宇”也好七哥也罢,燃眉之急就是钱,一大笔接近于天文数字的钱。说一点眉目也没有,那是鬼话,可要说我随手拿得出来,就是连鬼都不会相信。
有趣的是,正在为钱发愁,就有人主动送钱上门。
周一中午没有约人,于是让人送餐到办公室。莫天向来说一不二,他说要盯我吃饭就真的会盯,说不得,只好做做样子,好歹也吃上两口。
草草吃过午饭,正准备叫人进来收拾,林思敏敲门而入。
“席总,有位先生想要见你,他说他是席阳的朋友。”
“他有没有讲名字?”
“他说他叫Andrew。”
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
见林思敏随手收拾了餐盘要出门,又对她说:“通知董事局成员,明早11点开会,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Andrew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一点也不象个正在实习的大四学生。
“大哥很抱歉,事情有点急,来不及预约。”刚坐下,他就很得体的道歉。
我微笑以对:“没关系。不过你运气好,今天午餐我碰巧没有约人。”
“我知道大哥很忙,就不绕弯子了,我这次来,是受人之托。”
我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从公事包里取出张名片,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拿起来一看,很普通的一张片子,白底黑字,没有多余的花样。只是,中间的那个名字,却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凤越!
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利无比,盯着他:“你认识她?”
“不。事实上,昨天以前,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昨天有位先生找到我,要我转告大哥,他说这位夫人听说大哥现在急需用钱,她可以为大哥折借50个亿,利息3点5。”
我一下怔住了。
50个亿……这个时候,雪中之碳啊!而且3.5的息,就算从FED借笔隔夜就还的小款子,今天的息也是3.2……
──真会抓时机!
我闭上了眼睛。
不能说一点不动心。莫家儿孙抢家主之位,家规规定不得借助外来势力,但这是商场上的正常往来,不在其中。当然,50个亿太多了点,如果减成10亿的话,至多也就是个擦边球……
而这10个亿,足以帮我与莫均遥耗上半个月。
只是,这一次是10个亿,那么下一次呢?
记得少年时随莫天冬猎,看猎人下饵,一点一点的下,慢慢的引,直到引进陷阱。
陷阱存不存在,现在不好说,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这个险,我冒不起。
睁开眼睛,把名片推回到Andrew面前:“替我转告来找你的人,就说越姐姐的这番美意,Kevin心领,不过资金的事,Kevin已经有着落了。”
听了我的话,Andrew有点吃惊,又道:“那人还说,利息方面,还可以再商量。”
我摇摇头:“不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就不麻烦他们了。”
Andrew不再多话,看样子,该带到的话已经说完,他把名片收回到包里,准备告辞。
凤越这招很小心很得体──由Andrew出面,如果不成,绝不至于惊动到莫天。能够这么快就用到Andrew,情报真够准确的!
只是,这位Andrew既已来了,不把事情讲清楚,就出不得这扇门。
“说说吧Andrew,怎么会找到席阳头上?”
“大哥你这是……”
“席阳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他更不是你欣赏的那类人,你和他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奇怪。”
Andrew的脸开始变红,看样子生气了,不过言谈举指仍旧礼貌得体:“大哥,你调查我?”
我点点头,没打算隐瞒:“不错,我只有席阳一个弟弟。”
“你想听真话?”他冷冷一笑,眼里满是挑衅。说实话,这种举动,倒是与他的年龄相符。
我点点头,于是他缓缓道来:“开始的时候,我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不过他死缠烂打缠得我很烦,再说他也算个不错的情人,而且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这么回事。”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打算与他长处?”
“开始没打算。不过现在……”Andrew把身子倾向我,眼里精光闪动,“我没想到他的哥哥来头这么大,你说我会不会放弃?”
“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席阳?”
“不怕。”他想也不想地回答,“你绝对不会,因为你很宝贝他,不愿意他受到伤害。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跟我在一起,一定会很快乐。”
“你倒是自信得很,说来听听。”我笑了起来,这小子,有点意思。
“我对自己向来有信心。虽然我没有对他动心,但我也不会对别的人动心,所以绝对不会滥交,这点大哥尽管放心。另外,席阳太单纯能力也不算强,这辈子注定只能平平常常的过一生。如果他跟我在一起的话,他没有想到的事情,我能想到,他做不到的,我替他做……我不会让他为生计或者其它事情发愁,他的日子会一直开心下去。大哥,看他过得开心,你不会有意见吧?”
听起来,席阳好象赚了个满盆满盏,不过……
“这一切,就因为我这个大哥?”
“不错。对我来说,情啊爱啊,都是天方夜谭,我要的,不是那些镜花水月的东西,我要实实在在的成功……对大哥来说,帮帮我,为我提供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费不了多少事。”
──难以相信,一个22岁、刚刚成年的男孩子,会以如此冷静的口吻说出这样一番话。真是林子大了啊……
“就为了这个,你作了MB?”我不重不轻地刺了他一下,想看看他的反应。
毕竟还嫩,他给我刺得不轻,眼睛一下子绿了:“谁也不想当MB!我那个时候太小太天真,以为跟人上床就能换来我想要的东西,哪知道……”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很快调整好情绪,眼睛里面的绿色渐渐淡了下去:“总之,我交了学费,就是这么回事。大哥你不能让我用一辈子来还年少无知的债,对不对?”
──好一个“年少无知”!
“据我所知,大多数男孩子不会在17岁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功成名就。”
──那倒更象个27岁男人干的事。
“因为我不是大多数男孩子中的一个。”Andrew看着我,冷冷的说,“如果你的父亲,才华横溢却起早贪黑为一家入不了流的中餐馆买命,你的母亲,聪明美丽却不得不每天跟小贩斤斤计较,想必大哥你就能够理解了。”
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摇摇头:“抱歉Andrew,我理解不了。你做的事,完全超出了我的底线,我宁肯在中餐馆辛苦工作,也不愿意为了成功或者其它某些目的与人上床。”
“那是因为你没有过过穷人的日子,你没有感受过完全找不到出路时的那种无助……你自小生活优渥,长大后一呼百应,当然无法理解。”
Andrew的话听上去有点道理,只不过,没法说服我:“据我所知,成长环境比你更糟的人大有人在,他们……”
Andrew很不礼貌地打断我:“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没看见穷家小户的女儿,只要稍有几分姿色,个个争着抢着想要当演员作模特?”
我笑了笑,不准备再谈下去,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分歧太大,根本谈不拢。再说了,他想要何种生活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于是说道:“Andrew,你刚才说得不错,我是不愿意看席阳受到伤害。但是,我更不愿意看到他被欺骗被愚弄,所以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如实地转达给席阳,至于在听完之后,他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由他决定。只是我要说明白,就算他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也绝对不会帮你。”
Andrew这下子才算是真的被刺激到了,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我:“为什么?我的要求,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却宁愿毁了席阳的幸福,也不愿意帮忙?”
我也站了起来,准备送客了:“我们两个对幸福的定义不同,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活在彻头彻尾的谎言之中,又怎么可能得到真实的幸福?而且象你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又怎么可以相信?今天你为了成功和席阳在一起,谁又敢保证明天你不会为了更大的成功,弃席阳而去?”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席总。”这个时候,Andrew的眼睛里面已经全是怒火,用恼羞成怒来形容他此刻的状况,再好不过,“我倒想知道,以23岁之龄,席总当年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还有那天那幅肖像画,是席总的大作吧?满画廊的大家之作,就只有那一幅笔法生涩完全入不了流,席阳又发了半天的呆,如果我都还猜不出来就其蠢如猪了……也就是说,席总当年刚出国就遇上了莫先生、就被包养了吧?不要跟我提爱,说起那东西我就恶心,你要不是长成这个样子,他会‘爱’上你?……如果不是因为那位莫先生,不是因为你的脸,你能有今天?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论能力,论才华,我哪样比你差?为什么你可以生活得象个帝王,我却要在呼来唤去中过一辈子?与你相比,我差的,就是一个机会。没人给我这个机会,我自己争取,何错之有?”
真是好口才!
面对Andrew的这一通好骂,我本该发怒的,可是我只觉得他骂得痛快我听得也痛快,好象根本不关我事,心头不要说怒火,就连半点火星子也找不到──他责骂的那些东西,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想通了,现在,无意更正更无意辩解。
所以我只是微笑着为我们的谈话作了个总结:“Andrew,你误会了,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更无意干涉你的生活,只是你想要利用席阳,绝对办不到。”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这个世上的事总是阴差阳错,如果大家都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天下就太平了。这句话实在精典──Andrew用尽心机不择手段也得不到的东西,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可笑的是,那些东西,我其实并不看重;而我真正想要的那种平静安宁的日子,于我,从来都是遥不可及,而在Andrew看来,却是一场摆脱不掉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