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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席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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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在卧室的阳台上吃的。用过早餐,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
昨天傍晚的那场大雨,把整个庭园洗得纤尘不染,空气中飘浮的淡淡草木香气里夹杂进了些许泥土的干净气息,从三楼的阳台上望出去,偌大一个园子,雅致中透着清爽幽静,心情就此好了不少。
莫天从来都是夜猫子,连带着,我也是打十五岁起就养成了不过午夜不上床的习惯。时至今日,我们两个的作息时间,用正常人的标准衡量的话,简直就是疯狂。凌晨两点上床睡觉,早晨七点左右起床,5分钟淋浴后喝杯运动饮料,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不是游泳就是打网球或者上健身房,然后才是正式的洗浴和吃早点。一般说来,早点会在九点前结束,然后两个人边喝咖啡边看报纸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到九点半左右,我出门上班,十之八九,这一分手就要等到午夜时分才会碰面。
可想而知,拜莫天所赐,我现在的网球技术大增,同时咖啡也喝上了瘾。最不可思议的是,还学到了莫天半个小时“看”十几份报纸的本事──那真的叫作“看”,而不是读。“看”一份报纸通常耗时一到两分钟。一目十行?错,是只看政经版的标题,发现有兴趣的话题,在心里面作个记号,呆会儿让人送个报告过来──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就不用浪费时间去辨明真伪了。
今天在阳台上喝咖啡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了席阳的电话。
看了下电话号码,居然是从本埠打出来的。这小子,半年时间音讯全无,也不知道上哪儿逍遥去了。
“哥,我调回来4个多月了。”
席阳在一家建筑公司的室内装饰分部任职,一年多前调到法国,原来已经回来了。不过,调回来4个多月一直不吭声,今天竟会这么好心,一大早记挂起我这个哥哥来?抬头看了眼天,虽然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总的说来,还是在东边方向。
“你最近几天有没有时间?”席阳问。
“有事?”
“想……想带个人给你看。”席阳满口挡都挡不住的喜气,恨不得把他的好心情顺着电话线给我传过来。
原来如此!
我笑了起来:“Miss还是Mr?”
“Mr. Mr.……是个大帅哥,比你还帅呢!”席阳在电话那端一个劲的傻笑,“我可是追了三个月才追到手的,见一见,好不好嘛,哥?”
那么大了还撒娇,也不知是哪家帅哥运气那么糟撞到了他手上。看样子,小子这次动了真格,忍不住想要打趣打趣他:“真的那么帅?就不怕我把人从你手上抢走?”
席阳大叫起来:“你是哥哥啊,不能做那种不仁不义的事情!”
听得出来席阳有点急了,算了,不逗他了:“好吧,把人带过来,过得了我这一关的话,就饶了你。”
“哥,把你男朋友也带来嘛,好不好?”
“我哪来的男朋友?”这个席阳,一口一个“好不好”,倒是可爱得紧。
“你会没有男朋友?哥,你当我傻子啊。象你那么漂……帅的人,门不被挤爆就算你运气好!”
我被席阳说得一怔──好小子,两年不见,敢跟我叫板了,长进不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莫天,莫天仍在“看”他的报纸,连眉毛也没抬一下。
说实话,刚刚席阳提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我还真没联想到莫天头上,原因很简单:他从来都不是我的男朋友!
莫天倒底算我的什么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八年前我没有搞清楚,八年后的今天,已经懒得去搞清楚。所以干干脆脆直截了当地问他:“我弟弟想让我去见见他的男朋友,要不要一起去?”
莫天从报纸上抬起眼睛,对我的提议好象有点吃惊,想了想,回答道:“请他们到家里来吧。就这周六下午,我正好有时间。”
刚把手机举到耳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席阳在那边兴奋地大叫:“还说没有男朋友,那个是哪个,是哪个……”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见了面自然知道。星期六下午四点,我让人过去接你们。”一想到席阳见到莫天后可能会出现的表情,我就想笑──八成会变成只手足无措的呆头鹅。
与未来弟媳/弟夫初次见面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一直有意无意地把席阳隔在圈子外边──他的日子过得又顺又溜,实在没必要闯进这片沼泽地带。这次让他来见莫天,希望不会留下后遗症。
说到后遗症,席阳那边不好说,但莫天这边,却肯定是有的──如果我只有20岁的话,莫天刚才那一瞬间的吃惊恐怕会让我大惑不解。好在27岁的我早已经看得明白:莫天的那个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亲戚”这个慨念。他是独子,他的那些表兄表弟,除了两个死党其余通通是死敌。在他的世界里,有朋友有兄弟,却没有平常意义上的三亲六戚。我有家人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敢担保,我的家人于他仅仅是个名词而已。
果不其然,刚挂断电话,莫天就抬了头看向我,拧着眉道:“你原来还有个弟弟,我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又颇不甘心的补充道:“周期六下午,我本来准备过一个浪漫的二人世界……”
我被他的神态逗笑了──莫天脸上竟然会出现这种不甘心的样子,简直可以称作世界一大奇观。不过,两个工作狂的浪漫二人世界?想卖乖也不是这种卖法!
起身走到他椅子后面,圈上他的脖子,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一定陪给你,成不?”
说完话,在他头发上蹭了蹭下巴,进房换衣,是该去上班的时候了。
星期六上午,与龙宇的CEO和CFO碰了个头。
半年前,我被莫均遥莫清一联手摆了一道,闹出个轰动一时的“龙宇洗钱案”。案子虽说是不了了之,但自那以后,我们的资金渠道就不大顺畅──我这次算是领教到了记者的无孔不入,以前只听说战地记者敢玩命,没想到财经版的记者敬起业来,一样不要命。麻烦的是,因为受到那两家的牵制,对几个亡命记者我还不能动用黑势力,如此一来,用黑钱救急的法子,也暂时行不通。
这次的收购案,对方是通讯业中的新贵“谊通”,并不是个泛泛之辈。虽然早就与“谊通”的几个大股董就收购意向达成一致,但值此多事之秋,难保莫均遥他们不会插上一手,所以,我们必须要作好最坏打算。
下周三董事局开会正式表决,表决之前,对龙宇的资金状况,我得先有个底。
“如果万不得已,不得不恶意收购的话,资金方面,我们的缺口有多大?”一边问着话,一边翻看CFO刚递过来的内部财务报告。
“龙宇最近的周转资金一直有问题,两个大主顾相继破产,那两家的货款70%都没收回来。我们旗下的‘联合航空’,经营状况令人堪忧,上个季度的报表刚出来,又是巨额亏损,这已经是第三个亏损季度……”CFO杰森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我诉起苦。
杰森是个很出色的财务总监,但作风偏于保守,对于这次的收购,他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而他举的那几个例子,也全都是事实──那两家大客户的突然破产,必有内幕,而“联合”的事,百分之百是莫清一在暗中捣鬼……只是事到如今,我不是来听他诉苦的,于是很不客气地打断他,重申我的问题:“我想知道的是我们的资金状况,而不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总经理布兰特把话接了过去,代他回答:“席总,最坏估计,缺口会是总额的60%。”
我扫了眼报告上的数字,问他:“也就是说,9个亿?”
布兰特点点头:“那是最坏估计,正常情况,缺口大慨在6个亿左右。”
所谓最坏估计,就是有人暗中抬价,而抬价的人,不是莫均遥就是莫清一或者两个都有份。布兰特身为“龙宇”的总经理,对我与莫均遥莫清一的敌对关系非常清楚,说白了,如果此次家主大战以我的胜出而告终,他和杰森都是开国功臣。
我暗自计较了一番,放在平日,9个亿不是个大数目,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么大笔钱足以把整个龙宇拖进泥潭。
不就是个泥潭吗,就算跌了进去,难不成我就爬不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玩得出什么花样。
心里面一声冷笑:谊通,我志在必得!
当下把面前的各种报告往桌子中央一推,靠进宽大的椅背里面,对二人道:“收购‘谊通’一事,拜托二位多费费心,帮我把它拿下来。”
──所谓董事局表决,在龙宇这种公司,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布兰特和杰森得到我的明确答复,也不多话,立即收拾报告出门。临出门,杰森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却是一个字也不曾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