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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成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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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的时候,莫天已经起床了,端了杯咖啡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暴雨──这个人嗜咖啡如命,一天要喝五、六杯,天晓得那些咖啡因都跑哪去了。
我和莫天在很多方面都很契合,就连生物钟都不可思议的相似。比如睡眠,听说绝大多数人至少需要6到8个小时,我们两个却只要4个小时就足够了,天生如此,也或许与睡眠的高品质有些关系。这阵子我睡眠严重不足,体力透支得厉害,这才多睡了一个小时。
一夜无梦,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窗前的莫天──他睡觉从不穿睡衣,总是赤着上身下边穿条宽松的睡裤,这会子只在睡裤外面罩了件深蓝色长睡衣,睡衣上的带子没有系,就由着衣服松松地搭在身上……这身打扮若是放到其他任何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想象一下那副刚起床边幅未修的样子,就算不难看,恐怕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偏偏他却显得潇潇洒洒,更有远不是一个潇洒包含得了的力量和气度……
──这个人真不得了,再有两个月就45岁了,可他就象一瓶美酒,年头越久魅力越足。都说女人象花,可惜鲜花再美,花期总是短暂,还是他这样的男人好,美酒一般,岁月渐长香醇愈浓。
做男人,就该象他那个样子!
我正看得发呆,那人却象背后长了眼睛,含笑开口道:“醒了还不起来。”
“早。”没奈何地打断遐思,道声早安。
“不早了,都七点半了。”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然后指指窗外:“今天你就呆家里吧,天气太糟,这种大风暴雨,跟个台风过境差不多。”
“上午可以在家里,下午天气变好的话,还是得出去,跟人有约在先。”我从床上爬起来,把枕头竖起放到背后,倚在床头继续看他。
他“哦”了一声,这才转过身瞥了我一眼,笑着问:“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
──我要看够了,你就该头痛了!心里这样想着,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他喝口咖啡,转了话题:“下个周末有没有时间?”
“什么事?”
“跟我回长岛住几天。”
我笑了起来:“有事没事都可以住,又不是隔了几千英里。早就跟你说了我们长住那边……要不,我们干脆搬家?”
“我记得我也早就跟你说了,搬家的事想都别想。”
“都跟你说了安全方面……”
莫天立即打断了我,他的语气改变不大,依旧是淡定超然,只是一派淡定中透着股子不容争辩:“这事没得谈。”
这事儿真是没法谈。我们住在市中心,虽说房子也算够大,但莫天身份非同一般,对他个人对他的工作还有他的人身安全,长住本埠都不是上佳选择。所以两年前他决定搬来陪我的时候,我就提出搬到长岛去。那边宅子非常大,可以停小型飞机,而且临海而建拥有私家码头,船也很方便……对莫天来说,最好不过。哪知道莫天话没听完就给否决了,而且还不容许丝毫分辩,理由就一个--我乘飞机上下班太不安全,听得我哭笑不得。
乘飞机上下班说起来好象多大回事儿似的,其实在本埠根本算不得新闻。据我所知,好些公司上层把家安在了新泽西,每天几个人合伙包租一种被称之为“公共飞机”的小型飞机上班,路上只花十多分钟时间。这事儿,已经有好几年了,也没见机毁人亡的惨剧发生。就我个人来说,并不赞成这种作法,毕竟相比之下,仿效绝大多数长住本埠的“战斗富豪”,把家搬到第五大道要来得实惠方便得多。可是我和莫天的情况特殊,这种生活方式可说是最适合不过,可惜,这个人顽固异常,我也无可奈何。
说不通就只好放弃。跟莫天较劲?我还没见哪个人赢过。
我转了话题,问他:“怎么想起去长岛住几天?”
“有客人要来。”莫天淡淡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去看窗外的暴雨,也不知那雨有啥好看之处。
我却听得心里一动:什么样的客人必须住长岛?
脑子里亮光一闪,上身猛地离开枕头在床上坐得笔直,脱口叫了起来:“是萧四,对不对!”
──萧四出门,表面看起来就他们两个,其实他侍卫仆从一大堆,地方小了还真不够住。
莫天再次转回身,目光闪动:“是他。我看你天天看日历看得辛苦,才会提早告诉你。”
我自动过滤掉莫天后边那句话,脑子就象一台感染了病毒的电脑,不停地重复着同一条信息──大祭司要来了……大祭司要来了……大祭司要来了……
感谢上苍,他总算要来了!
上次见萧四是在一年多以前,临走时他向我保证会在莫天生日前赶回来,可是日子一天天近了,他却毫无消息,害得我天天偷看日历暗算日子,情绪也越来越失控,偏偏还不能露出一丝半毫的着急……老天,这种等人滋味,远不是一句“盼星星望月亮”可以形容的,简直就象扎在心窝的一根细针,不至命,却一天深似一分,慢慢的磨细细的炙,无时不在的痛!
陡然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被人抽了个精光,一头栽倒在床上,把自己陷在毯子和枕头之间,过了老半天,才闷声闷气地问:“莫天,我可不可以不去上班?”
“你不是说上午不用去吗?”那边显然不得要领。
“不是,我说的是,我可不可以从此以后再不要上班……”
“不上班你要干什么?”
我从枕头下面抬起头:“我要天天盯着萧四,免得他跑了!”
我倒真的不想上班,不幸的是,象我这么个无趣的人,唯一的亮点,好象就是工作──除了工作,我还能干什么?
收购“谊通”的最后签单,就在这一两天。这个单子一旦签下来,近来诸事不顺恶梦缠身的“龙宇”,必定会一举成为本周最耀眼的财经明星。
只是我作梦也没有想到,原来财经明星也这么不好当……
本周五,“龙宇”与“谊通”就收购兼并一事向外界联合发布消息──“谊通”以换股的形式被“龙宇”正式收购。
这个消息,我敢说,打碎了一地眼珠子。
所谓“换股”,说直白点,就是此次收购,我从兜里掏出的不是铜板不是现钞,而是龙宇的股票。收购“谊通”所用的龙宇股份,不到龙宇总股份的8%,其中一部分是公司自持股,剩余部分则是不久前龙宇股票大跌时,公司从股市上购得。换言之,“龙宇”的股价大跌,竟然帮我降低了收购成本。
从股市上购买本公司的股票以保证股价的相对稳定,这是一种常规操作,没有任何违规之处。所以,当席阳嚷嚷着要买“龙宇”股票的时候,“龙宇”其实一直在暗中自己买自己的票。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要求小霍克将首期7个亿在5天之内打到我帐上──购买股票占用了数额巨大的周转资金,必须筹到现款以解燃眉之急。
本次收购,内行一看便知,“龙宇”不但成功地避免了两败俱伤的恶意收购,还趁机在股市上捞了一笔,而捞到的这一笔,又全数用到了“谊通”身上。看在好些人眼里,这次收购,简直就是让“龙宇”拣了个大便宜。可以想象,此条消息一发,业界一片哗然,各种流言纷至沓来,种种妙评层出不穷,一时间,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不为人知的是,除了这些摆在明处让大家仔细观赏的东西,桌子下面,还有一块见不得天的地方──为数不少的“消息灵通人士”,只以为龙宇对“谊通”的恶意收购势在必行,忙不跌地大量购进“谊通”股票,其直接后果,是制造了种种谣言,引得散户跟风,导致了“谊通”股价一连数周只涨不跌的神话。只不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此期间,最大的抛售者,不是别人,正是在下──收购一间“谊通”这种规模的公司,绝对不是三五个月就摆得平搞得定的,前期工作,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展开。到了今天,我手上持有的“谊通”股份,已达到相当数量。“恶意收购”云云,我想都没有想过,一切都不过是舞台上的烟雾弹,目的就是为了出仓──说实话,如果不是洗钱的路子被断了个干干净净,七哥那边又已经到了等米下锅的局面,如何会走到这步田地?居然出手向小户人家抢钱,如此不入流的招式,丢人之极!
即便如此,抢到手上的,也不过是几个小钱,只够救个急。也就是说,这一切,仅仅才开了个头。
周一早晨,如往常一样,莫天和我坐在阳台上快速“翻看报纸标题”,结果,那些个标题越看越看不下去,到最后,连莫天都给看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我忍无可忍逃之夭夭,比往日提早20分钟进了办公室。
哪里想得到,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就有人闯了进来。我一看来人手上的东西,脑子里面一阵晕眩──天哪,他也拿着那些混帐财经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只向来不过问白道是非的狐狸。
狐狸在我对面坐定,架起腿,似笑非笑:“Kevin,今天的财经版有趣得很,你有没有看?”
我板起面孔:“没有,也不想看,你想看的话,可以到外边休息室慢慢看。”
狐狸继续奸笑:“一个人看就没意思了,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然后不顾我的抗议,立即开念:
“布兰特失算走麦城,凯文席借事出徐州”
“证监会报表重审,席凯文险中求胜”
“剥开层层迷雾,看席凯文如何拿下谊通”
……
我给他念得身上一阵阵恶寒,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过去就要夺他手上的报纸,完全忘了我们两个的身手不在同一级别这个重大问题。
七哥身手好得要命,我还没近他的身,他已经一跃而起,逃到办公室的另一边,手里死死攥着报纸,大笑着说:“我还没有看完,不能给你。”
我死心地坐回到椅子上──罢了,狐狸手上的东西,又岂是我抢得过来的。
狐狸大大咧咧地在那边沙发上坐下,笑得仍是贼欢:“Kevin,前天听他们说你一夜之间名满江湖,我还以为是个笑话!”
我端起桌上咖啡喝了一口,冷冷一笑,没好气的道:“‘一夜之间名满江湖’?那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说我‘一战成名,气势直追东方不败’。”
没想到,七哥听了我的话,“唰”的一下站起,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成一脸冰霜,自他身上四射开来的怒气,连我都给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
“哪个混帐敢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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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公共飞机”不是烟月的杜撰,是确有其事。“战斗富豪”一词来自网上的一场无聊之争,其中一个有趣的提法是说NY住的是“战斗富豪”,加洲这边是“休闲富豪”。烟月觉得有些道理,就擅自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