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理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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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父亲回家，我叫上弟弟赶到书斋，老样子，四女婢守住外头，我们全家人在一起开会，母亲只是不能表态，但是我们说的话她都能听见。
我就把来龙去脉，包括管家说的，六叔祖母说的都统统讲了一遍。讲完之后，父亲说：“你们母亲说确有其事。”
我连忙问父亲：“母亲可以给你说话了？”
父亲有点脸红，颇有点害羞的说：“最近你们母亲一直在努力给我传音，刚开始声音有点小，听不清楚，不过现在好了，我能听见她在我脑海里说话，你们没有带着玉，就听不见了。你们母亲刚才说，以后她功法熟练了，也能给你们传音的。”
弟弟瞪大了眼睛说：“爹，你把玉给儿子也戴戴吧？”
父亲磨蹭再三，还是把玉小心的拿出来，给弟弟戴上，把玉小心翼翼的藏在弟弟贴身衣服里面，并言说：“只此一次，就戴一小会儿。”
弟弟侧耳聆听，傻笑说：“嘿嘿嘿嘿，娘叫我晟晟乖宝宝，嘿嘿嘿。”
我翻了一个白眼。
弟弟马上又问：“姐姐要不要听？”
我说：“我不要，反正过一阵子娘就能出来了。老这么换来换去并不好，你还是赶紧还给父亲。”
弟弟闻言非常不舍的把玉佩还回去，父亲妥妥的收好了，我们又继续开会。
弟弟说：“姐姐觉得六叔祖母是为了让林过在咱们家附学的。不过姐姐不同意。”
父亲用问询的眼光看着我，我把我的想法缓缓说出来，并说：“只有千日捉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从去年到今年，也未见他们送一丝瓜果年礼，母亲病重的消息，庄子上的人都是知道的，前番过年不表示，现在倒是出来了。若是因为以前的旧事怕尴尬，大可以像其余百姓那样在外头祭奠就罢了，非要进来求见一回，不由得我不多想些。也许我是小心之心了。”
顿了顿，又说：“母亲过几十天也要出来了，到时候家里下人，统统都要把持的铁桶一般，不敢掉以轻心。若是让外人以任何名义住进来，不管是真读书也好，别有用心也罢，还不如从源头就治住。女儿实在不敢拿母亲冒险了。”
弟弟也说：“我瞧着我那两个先生，不管是庄师傅也好，还是吴师傅也罢，都不是寻常人物。要请他们多教一个学生，想必是不愿意的。”
我奇怪的问：“这你都看出来了。”
弟弟欲言又止，父亲说：“但说无妨。”
弟弟问：“我总觉得两位先生虽然都是惊才艳艳之辈，但父亲对他们的态度似乎有点不正常。我有几回见到父亲和他们说话，看神色却并无主从之感，反倒是父亲对他们二人尊敬有加。”
父亲说：“不错，难为你观察仔细。为父今天就给你们交个底，那是上面派来的人。”
弟弟一想，急忙问：“那母亲今后怎么办？”
我答：“他们尚且进不了后院，更别提正房了。正房伺候的奴婢我师兄都控制住了，不该他们知道的，他们也打听不到。”
弟弟方才放下心来。忽然又发问：“那父亲且不是如履薄冰？”
父亲答：“自古以来，为人臣子，既要尽忠报国，又要得让帝皇放心。为父坦荡做官，很多事情都事先禀明圣人，得到圣人首肯之后再去做。圣人对我们林家尤其宽厚，却并非你们想的那样为了监督，而是为了保护林家，为父非常感恩。”
我心中暗想，一半一半吧，这圣宠归圣宠，这监督归监督。康师傅的心，比天蓝比海深。不过父亲一直对圣人那是忠诚不渝，行贿受贿那些事，父亲是奉旨受贿，得来的不义之财，圣人要父亲收着便是，可是父亲每年都一笔一笔列好账目，年关的时候按时交到皇上的私库里了。父亲简在帝心，可见一斑。所以父亲年纪轻轻就是兰台寺大夫，今上钦点的两淮巡盐御史，杠杠的正二品大员。
我问：“爹地，我生而知之，又有非同一般的师门，圣人都知道么？”一边心想，你对皇帝就像对父亲一样仰慕，多半会老老实实交代。果然，父亲答：“都知道。圣人还要了你生辰八字过去，并请章嘉国师算过，国师说你是天人下凡，不可怠慢。圣人还专门给为父写信，叫我切不可拘了你。还说派人去九华山找过你的师门，一无所获，想来必是仙踪秘境，凡人不得其门而入。”
我一笑：“大和尚倒是什么都知道一点。那么贾宝玉呢？”
弟弟问：“姐姐是天人下凡，那我呢？”
父亲笑着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你娘说你是捣蛋鬼下凡。贾宝玉也算过，章嘉国师就说了一句：玉是好玉。”
哈哈哈，一家人笑成一团。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大大的有问题，问：“爹地，怎么这么机密的话圣人都要写信告诉你呢？”
弟弟连忙点头，“是呀是呀。”
父亲说：“圣人对我林家极好，对我更是视若子侄。”
我又问：“管家林伯说，当年母亲被太子看上了，结果却嫁给你。爹地呀，你看圣人对你又那么那么好，你说会不会太子其实是吃醋了呢？”
父亲大囧：“胡说八道。林福倒是什么都和你们说。”
我和弟弟相视窃笑，林福就是林管家的名字，弟弟问：“爹地，怎么林伯什么都知道呢？”
父亲板着脸：“当年在祠堂里面，一脚踢飞你们六叔祖的就是林福。圣上走时，就把他留下来，并赐名林福。林福对我们家忠心耿耿。”
弟弟恍然大悟，兴奋道：“原来林伯还是高手啊？怎么我都看不出来呢？”
我问：“怎么爹地从来没告诉我们管家的来历呢？”
父亲说：“你们又没有问。”
我继续问：“那娘知道不知道呢？”
父亲脸色微囧，半天才说：“你们娘说她也不知道。”
我很同情的问：“因为娘也没有问？所以你也忘了告诉她？”
父亲委屈道：“我忘记告诉她了。一直以为她都知道。”
弟弟瞅瞅我，说：“我还一直以为林伯是老家人来着。”
父亲义正词严：“林伯本来就是老家人。”
我其实很想问，怎么原版《红楼梦》里面，压根就没提林家的仆人呢？林家的万贯家财也不翼而飞。林黛玉也孤独的死在贾宝玉成亲之夜。当然，有人说这是高鹗的续写，不作数。真正的红楼梦里面林黛玉是嫁入了皇室的。所以乾隆皇帝才把后40回删掉了。但是前80回，也有不少宝玉和黛玉的亲密相处的描述，怎么乾隆就不禁前80回呢？且不是故意让有心人知道并丢这个王妃的脸么？弘历是康熙五十年出生的，比我大概小四岁，难道林黛玉真的得罪了他？不明白。《红楼梦》里面处处都是谜团。
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来，林福其实一直都忠心耿耿的护着林黛玉的。只是写书的作者并不了解内情。所以在小说中就没有体现出来。《红楼梦》中贾琏还说林如海死后发了二三百万的横财，以我对现在林府家产的掌握，我觉得二三百万是林府家财的半数，林家五代列侯，光各代侯夫人的嫁妆就是一笔巨款了。我母贾敏的嫁妆在里面还真不算什么。也就是说，林家真正的财产是笔惊人的数字。尚有至少一半资产是被交到皇帝手里了。要不然，林黛玉怎么当得了王妃呢？贾家把孤女的家产都吃进去了，哪里还可能吐出来？
越想越来觉得有理。我又把最近海运的庞大收益细细讲给父亲听，父亲表示会让幕僚对此进行调研，并及时向圣人反映这个情况。
商业的发展，是阻挡不了的历史发展趋势。我只希望有我这个蝴蝶的作用，大清朝不至于再次闭关锁国，被人欺负。康熙是个好皇帝，希望他能意识到商业的重要性。并且外国的海军已经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现在他们还只顾着巩固印度，那么以后呢？等他们腾出手来会放过中国么？
父亲问：“黛黛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师兄说的。爹地可以派遣人去查，咱们自家的商船也有了解些许情况的，爹地也可以问他们。我已经吩咐下去叫他们抽空子收集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英吉利等国的消息，特别是战船的资料和造船师傅的消息，如果能偷偷抓一两个回来自然更好。”
父亲点头：“回头就叫人去办。”
事情议定。父亲先去请了庄先生议事，后才亲自去见了六叔祖母。
第二天，我听青一回话说六叔祖母要带着林过回家了，老爷赏赐了不少笔墨纸砚和书籍。并叫人专门请了一个老秀才去庄子上住着，给林过启蒙。等打好了基础，就推荐他到有名的白鹿书院就读。
六叔祖母要走了，我也叫丫鬟送了两床厚厚的被子，几匹上好的细棉布，还有两张上好的皮子过去，说是给六叔祖母和孩子作身过冬的袄子。弟弟也遣人送了几套自己的四季衣裳。因为他要守孝，这些新作的衣裳都还没来得及穿，便不能穿了。索性都送了林过。
临走六叔祖母带着林过拜别，我还特地半蹲下身子拉着林过说：“过儿弟弟，你虽然年纪小小，可是我觉得你很懂事，很可爱。以后，你可一定要努力读书，好好成才。”说着拉过六叔祖母的手把林过的手放在上面，说：“好好看着你祖母的这双手，你祖母为了把你拉扯大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你一定要听祖母的话，你祖母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人，做好人，万不可辜负了祖母，好么？”
六叔祖母在一旁听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过定定的看着我，奶声奶气地说：“回大小姐的话，我都记住了。”
我又对林过说：“过儿弟弟，林伯伯专门请了一个先生，给你启蒙。你可要好好听先生的话，要尊敬先生，好生读书，不可顽皮。若是碰到什么不懂的呢，就好生去问先生，态度要恭敬。知道了么？”
林过认真的点头：“知道了。”
我起身道：“好过儿，今天你说的话，我也记住了，以后姐姐等着看你成才的好消息。”
林过坚定的说：“一定。”
六叔祖母在一边老泪纵横，我和弟弟好一番劝慰之后，六叔祖母收了泪，净了脸，然后两婆孙就随着管家出去了。管家还专门派人把他们送回家。我和弟弟感慨：“这个林过，以后必定是个人物。”
弟弟说：“若是他是个好的，以后也可成为咱们家的助力不是。”
我答：“晟晟小少爷说的都对，今天你不去上课了么？”
弟弟忙说：“坏了，光顾着看热闹把这个给忘了。”然后一溜烟跑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林过，且看看吧。如果真的知道感恩，那自然好。如果不是，那就丢开手罢了。
至于太子，我不相信仅仅为了我们林家三百个钱的鸡蛋，太子就会恨毒了我全家，恨不得我们全家都去死，断子绝孙。而且《红楼梦》里面，不是说秦可卿就是太子送出来的女儿么，这么说明太子于在第一次被废之前就有意料，并做了妥当安排，既然能送出一个女儿，当更能送出一个儿子。怕只怕女儿是障眼法，儿子恐怕早不知去了何处。
既然太子已经有自己是个香喷喷的鱼饵的自觉性，为何会恨毒我们家？如果说其中没有人挑拨离间，故意祸水东移的话，我都不信。太子杀重臣，谁最生气，谁得利？
林家就如父亲所说，皇帝陛下视父亲为子侄，那么儿子杀侄子，皇帝能不气么。当然了，太子再次被免势在必行，可是怎么免，什么时候免，那可是皇帝说了算的。一日不见真章，有些人一日不得安宁。
而在太子二度被废之后，八皇子一党被弃，四皇子渐渐被重用，这个推手，十之八九就是四皇子无疑。既能清楚父亲和太子的旧案，能清楚知道皇帝陛下对林家的感情，除了皇贵妃不做第二人想，他是皇贵妃的养子，手头有皇贵妃留下的老人，知道也不奇怪。
而四皇子前面一直是太子党，太子被废，四皇子就崭露头角，一副不争不抢的孝顺模样，这份好大的人情，我林家，一定要记住！
他原来上位，把能干的兄弟们该杀的杀，该关的关，以至于他死之后，他的儿子弘历好大喜功，骄奢淫逸，把国家权力挥霍得不成样子。这辈子，我会送他们一个套子。《红楼梦》里面不是说上皇禅位么。我会送他一个好端端的上皇，上皇在，他也不能对他的兄弟们下狠手。至于弘历嘛，没笼头的马可真不是好马。
我这，也是于国于民的善举了。
当晚，我偷偷跑去皇城，想看看咸阳宫里面锁着的那个人，顺便讨点利息。
那个人据说很昏聩，很荒淫，很无耻下流。可我看到他的时候，真的楞了一下，他一个人坐在园子的一棵树下。一个人慢慢的喝着酒。那个人衣衫整洁，气质很像我爹，一副书卷气。长得也挺好看的，非常有气质，中年美大叔。
一会儿，一个女人带着衣服过来，轻轻的把衣服披在他的身上。说：“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子不好。”
他笑着，说：“除了喝酒，我还能做什么呢？”
女人说：“还是喝茶吧，酒越喝越冷，茶喝着暖和。”
他继续笑：“罢了，陪我喝茶吧。”
于是他们在树下静静的喝茶。这样的太子，真出乎意料。也许那些攻击太子的话，在太子的角度来看，都是有原因的吧。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康熙的太子，被那么多兄弟集体敌视，被陷害，两度被废。史书上能有他什么好话。
好吧，看在这样的太子份上，我忽然就泄气了，也许真的是他对我们家下的手，也许是有人借他的人下的手，谁知道呢，我也不想去追查了。政治什么的都是黑暗的。那年在帐篷里见到他一个人那么晚还带着酒气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被人陷害了。他已经这样了，等待他的就是漫长的被监禁的岁月。也许康熙死后，他的日子会变得更惨。谁知道呢。
到死，他都是牢笼里面的废太子。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理旧事
